愛是什么
她想起小公園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煙頭,從煙盒里抽出一煙根來,試圖點燃。 但是等到火焰把煙卷燎得發灰,她又忽然松開摁著打火機開關的手,把煙卷包好丟到垃圾桶里。 還是睡吧。 但哪里又能睡得安穩呢。 不知道睡了多久,便開始做夢,夢見母親質問她為什么要幫別人代課,為什么要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其實她把這件事應下來無非是覺得陳老師不容易,單身女人帶著孩子過活是很困難的,沒有人能比她們更了解其中辛酸。 但母親卻告訴她,這種事但凡出了一點岔子,別人就會說你是貪心嚼不爛。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一個新人為什么要愚蠢到給別人兜底。 母親說的或許是對的,許萍汝猛地睜開眼睛,起身靠著床邊的小柜子,想到晚飯時母親說起的“仔細處理關系”總覺得話里有話。 她似乎是在暗示著什么,在暗示什么呢? 許萍汝昏昏沉沉地想著,將要入夢時,腦海中緩緩浮出答案。 從小到大,母親刻意回避但又無法完全不提起的不過是“男女”兩個字。 提起男女性愛,上一輩人似乎懷著一種天然的默契,在他們眼中,互相交付身體是天大的事情,但他們卻又從不把這件極重要的大事拿到陽光下,一一剖析給人聽。 這種事······許萍汝睨了一眼鏡子里穿著睡衣的自己,這種事能有什么意思呢。 rou體游戲是最無聊的把戲,她心中隱隱有些預感,去秉華當老師會是她聽從母親的意愿做的最后一件事。 至于戀愛和結婚,許萍汝清楚,自己絕不想變成母親現在的樣子。 一個人多好,安穩又安靜。 情愛是荒誕的,承諾是虛妄的。 如果現在有一個人站在許萍汝面前對她說,“許萍汝,我愛你,我會用這一生一世愛你,愛到海枯石爛,愛到天荒地老。” 許萍汝一定會揪著對方的衣領子登上高樓的天臺,對他說, “跳下去,證明你愛我。” 但即使那個人真的能夠為了她從萬丈高樓一躍而下,也換不來她一句承諾。 愛是當下的這一分這一秒,不要給未來打包票。 知道自己不相信什么,似乎也是很重要的東西。想通了這一點,許萍汝心里多少好受了些,耳邊秒針走字的聲音漸漸消失不見,再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數學組的王老師最近每天都笑瞇瞇的,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王老師玻璃杯里的枸杞放得比水都多,見了許萍汝更是毫不吝惜笑容。 “早啊許老師。” “早,王組長。” 許萍汝腦海里浮現出王老師苦口婆心地說服自己的樣子。 她不由得想到,那時候王老師究竟是在為學生們擔心,還是擔心萬一沒人接下這一攤子事影響自己的工作呢。 世事并非非此即彼,但一旦參雜進利益牽扯,便不由得不讓人細細琢磨。 她抱著教案從天井向下望,十幾歲的少年們在陽光下嬉鬧著來來往往。 “今天陽光真不錯呢。”她自顧自地道。 把上午的課上完,許萍汝便抱著教案向后走。向學校申請一間宿舍,是昨晚上剛冒出來的想法。 雖說并沒有做好完全的準備要和陌生人住在一起,但大家下了班各睡各的,約莫著要比天天提心吊膽地面對母親要好很多。 她漫長而僅有的與人同居的生活是在學生時代,學生呢,每天無非是學習,玩鬧,拉一些小團體,談個戀愛打個架都算是出格的。 走到后勤辦公室門口又想到,拉小團體這種事情會不會因為步入社會而進一步、以一種更惡劣的形式展現出來,又或者,同事之間的刺探會不會因為住在同一屋檐下而無孔不入。 但已經走到了辦公室門口,住學校宿舍好歹能減輕通勤壓力。 不妨一試吧,許萍汝一手抱著教案一手敲響后勤辦公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