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融融沒怎么做過客。 姥姥許月一向覺得做客是一件很麻煩別人的事,她從二十多歲開始就是忙的,自己覺得一個人帶孩子很累,想得太多,于是實際便更累。 她于社交上并不圓熟,又覺得孩子一旦出去玩便要費更多心思去管。 于是她限制許萍汝的社交,不許許萍汝隨便出去玩,即使只是節假日,即使只是白天,即使她已經是個成年人。 這種教育方式對許萍汝的性格產生了很顯著的影響,包括但不限于話少和稍微有點死板的性格。 顯然,上述這兩個特點于一個人的人生之路有很大的弊端。 但許月并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 許萍汝怎么變得這樣冷血? 這是一個問句,但說過這句話的許月,她說這句話的出發點并不是出于自我反思,而是為了譴責,譴責許萍汝不跟她講話,譴責許萍汝很久不回家看看她。 許萍汝似乎是想得通其中的道理的,但并不把自己想到的話跟母親說。 母親是很擅長用話語傷害人的,這是許萍汝一直知道的事。 這世界上只有面對母親,她總是在逃避又總是在原諒。 她很擔心母親對融融的教育,但是卻又從不當面插嘴。 她們母女骨子里是一脈相承的固執,但是母親總有能壓倒許萍汝的一面,譬如,許萍汝是很不愿意和母親吵架的,而母親似乎不同。 把融融從母親手里接回來,不僅僅是為了承擔起做母親的責任,更想讓小孩子能多接觸人,大朋友也好,小朋友也好。 或許人都有補償心理,她那樣乏味的青春已經一去不回頭,而女兒這一生仍有選擇的余地。 雖然在她原本的計劃中并沒有馮雪演。 許萍汝原本想開口教融融叫馮雪演叔叔,想到自己的身份并不合適出面,只好笑瞇瞇地在一邊看著。 她自己成長的路上沒有父親的身影,卻并不以此為憾,但馮雪演······他應該是個好父親吧,融融又會不會因為父親的缺位而遺憾呢。 多少年后,如果她對女兒說,他們父女兩個曾經見過,在她很小的時候,女兒會是什么反應呢。 她的心猛地抽痛,這算不算是一種剝奪。 如果神明能抹去過去的一切,現在他們會是幸福的一家人嗎。 如果她能抹去他過去的記憶呢,他們會成為世俗中普通又幸福的一對嗎,不不不,這種“如果”是最不應該出現的,他絕不愿意過那樣的生活。 也只有經歷過那樣隱秘而熱烈的過去,愛意才能在心中長久留存。 人若是活在當下,便不應該對過去和現在有太多假設。 馮雪演就是馮雪演,許萍汝就是許萍汝。 沒有對方,生活還是會有條不紊地繼續。 她做她的老師,他做他的家族繼承人,這是最愿意被看到的。 一切都安穩地向前走,他們有各自的方向,除了眼前這個孩子,各不相干。 剩下的便只有時不時探出頭來的愧疚,看似高傲的脖頸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承受著道德的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