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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色驕妻替嫁后 第95節

    多年以來,皇帝一直把黑鱗衛交托給祁公公統領,首領馮齊也一直聽從他的號令,但黑鱗衛畢竟是一群效忠皇帝的死士,李亢的欽命他們斷不敢不從。

    馮齊高舉右手,下令放箭前最后告誡道:“公公別逼我等動手。”

    “義父!”

    暗牢里光線昏暗,加之情況危急,祁沐恩始終沒留意到拂風的樣貌與先太后相像,不解祁公公何以要豁出性命護著這位青衣道士,疾行兩步橫臂攔住他,正要拽他閃向一邊,拂風在身后用力一推。

    祁公公上了年紀,踉蹌著往前撲去,連帶著祁沐恩一同向前邁了一大步,眼看就要逼近石階。

    火把的黃光下,馮齊眸心驟然縮緊,手一落,黑鱗衛數箭齊發,祁公公驚恐萬狀,反手抓過祁沐恩擋在身前。

    祁沐恩一心想要拉義父脫險,全無防備之下,弓弦聲簌簌入耳,飛雨般的箭簇接連刺穿他瘦骨嶙峋的身體,登時骨裂筋折,血rou模糊。

    口中的甜腥涌了一身,殘余的心頭血仿佛被凍住,他感覺不到疼痛,驚愕轉瞬即逝,剩下的唯有釋然。

    “快走!”

    “義父……”

    祁沐恩最后的低喚聲淹沒在祁公公尖細的驚呼中,僵硬的身體依然被抓著當做擋箭牌,周圍一片亂糟糟的,光線由暗轉亮,刺骨的寒風帶走他身上最后一絲溫度,他被推到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徹底失去知覺。

    地牢的暗門外地勢寬敞,不比密道中促狹,黑鱗衛高舉弩箭將拂風和祁公公團團圍住,眾人不得皇命不敢擅自射殺了蘇景玉,因此只有正面相對的幾個黑鱗衛扣動弩機射向拂風。

    拂風手中運足了內力的拂塵如刀似劍,在灰暗的天空下劃出道道白光,抵擋弩箭的同時,逼的黑鱗衛連連后退。

    可他畢竟背著蘇景玉,稍一放手身后之人便往下滑,直滑的半截身體都拖在地上,唯有一只手臂被他牢牢鉗住。

    分心回頭背他的功夫,數只弩箭齊刷刷飛過來。

    祁公公驚的臉都變了形,猛地撲向拂風身前。

    與此同時,守在對面古樹上的楊艇抓著順子,迅捷如雨燕般飛身過來,手中長劍一拋,嗖嗖嗖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形,幾個黑鱗衛來不及反應便被割破了喉嚨,癱軟著倒在地上。

    祁公公背后插滿了弩箭,鮮血濺了拂風一身。

    趁著拂風膈應地皺著鼻頭,順子一把從他手中搶過蘇景玉背在背上,眼淚汪汪地向后瞟著虛弱的主人,忍不住啜泣起來。

    楊艇撿起地上的長劍挑去兩個黑鱗衛手中的弓弩,回頭急聲道:“快帶世子走!”

    拂風驚覺順子也是來救他寶貝徒弟的,掄圓了的拂塵頓在半空,急轉著揮向身側的幾個黑鱗衛。

    順子糾結地來回掃視著拂風和楊艇,腦袋幾乎搖出重影,隨即高聲應下,運用著十七年來修習的全部功力,背著蘇景玉躍上古樹。

    “世子啊,你可千萬別有事!”

    順子歪頭看向身后,嘴里不住嘟囔,心中又不免惦記著拂風和楊艇。

    拂風是主人最敬重的人,身子又不好,弩箭難防,萬一他為了救主人死在這里……

    還有楊大哥,他那么好的人。

    順子眼中蓄滿淚水卻不敢回頭,在兩人的掩護下踏著樹冠一路向北奔去。

    正前方一道黑影從天而降,黑巾蒙面,左手持刀,順子一個急停,“昆”字還沒吐出口,那人低沉的嗓音回蕩在耳邊,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少夫人在東墻外的馬車上,帶著世子從南門出城!”

    “……叔。”

    順子把昆叔叫完,驚喜的嘴一撇,哇地哭出聲來,有他相助,勝負已成定局。

    距離傍晚還有一個時辰,崔榮錦的人早早地裝扮成小商販守在東墻外,昆叔幾日來雖不與他們一同尋找蘇景玉的下落,卻在暗中留意著他們,認得這幾張面孔,回京后趕著馬車從祁宅東墻邊經過,將還在車上睡著的逢月交托給其中一人。

    順子翻出東墻,叮囑他們在此接應拂風和楊艇,把蘇景玉扶上馬車,抓過斗笠帶上,揚鞭向南邊奔去。

    馬車一路抄小道疾行,顛簸的厲害,蘇景玉平躺在車廂地上,后腦勺撞的當當響,迷迷糊糊地抬手去護,眼里的暗色被車窗外透進的光亮打破。

    他睜開眼睛,眉頭緊皺,捂著劇痛的胸口慢慢坐起,視線漸漸變得清晰。

    馬車的座椅上鋪著厚厚的羊絨墊子,又舒服又暖和,逢月趴在上面睡的正熟,她眼圈發暗,顯然是接連幾日沒有睡好。

    蘇景玉挪動到座椅上坐著,抱起逢月靠在他懷中,憐惜地撫摸著她睡的紅撲撲的臉頰,夢境中的一幕幕再次在腦海中閃過,淚水模糊了視線:“小月兒,我才是你夢中的夫君!”

    第117章

    蘇天壽得到白綢后,迅速命人將李亢三十年前在玄清觀殺父弒君的罪行公之于眾,又讓人到處散布監軍趙奉君的死訊,暗指李亢利用他詆毀彌威將軍,鏟除異己后殺人滅口。

    李亢先前承諾讓太子李潛龍重返東宮又出爾反爾,已經惹的朝中幾位重臣頗為不滿,加之蘇天壽在軍中威望甚高,短時間內,東西大營不少將領倒戈相向。

    臨近黃昏,蘇天壽兵不血刃便搶占京城南大門,趁機高舉義旗,奔赴皇陵營救太子,恭請他盡快登基,扭轉時局。

    臨行前特意派常勝帶著一隊人馬進京,接應蘇景玉出城。

    濃云壓頂,到處灰蒙蒙的。

    順子生怕救了蘇景玉又被堵在城內,一路快馬加鞭向南沖。

    京郊已呈混亂之勢,遠遠瞧見一隊人馬奔了過來,嚇得他又在心里念了無數遍天地山川神佛祖宗保佑,正思量著該如何蒙混過關,走近些才瞧見為首那人正是常勝,四目相對時激動的涕淚橫流。

    馬車順利出城,趁夜直奔莊子駛去,不同于京中紛亂,這里尚且平靜祥和。

    橙黃的蓮臺燈下,空置的荷塘已然鋪上一層淺水,水光瀲滟,微波漾動,邊沿處結下一層晶瑩剔透的薄冰。

    光禿禿的銀杏樹下立著雅致溫馨的房舍,門前鋪好了一條與圖樣上一模一樣的石子路,一閃一閃的光亮從窗子里透出來。

    蘇景玉不讓順子幫忙,親自抱起逢月,踏著石子路走到門口處站定,看著正門上雕刻的與夢中如出一轍的魚形玉佩,低頭笑望著懷中的少女,視線再度模糊。

    順子生怕蘇景玉胸前的傷口裂開,向前探頭往他懷里瞄了眼,變著法地催促道:“世子啊,趕快進屋吧,別給少夫人凍著了。”

    房門忽地從里面拉開,一股熱浪撲涌出來。

    巧兒搓著滿是凍瘡的雙手,激動的眼淚汪汪:“世子您回來啦!”又見逢月躺在蘇景玉懷中,急道:“二小姐受傷了嗎?”

    蘇景玉搖頭,抱著逢月跨步進房。

    這兩日巧兒擔心的坐立難安,冒著冬雨寒風鋪好了門口的石子路,祈盼著逢月和蘇景玉都能平安回來。

    沒想到這么快就成了真,抹掉眼淚正要跟過去,順子一把揪住她,抻著脖子朝屋里嚷道:“世子啊,我們在耳房候著,您和少夫人有啥吩咐喊我們一聲就行。”

    房里燭光熠熠,半掩的床幔后,兩條被子整整齊齊地堆疊在角落,上面平鋪著拂風那件淡藍色的道袍,蘇景玉目光定了一瞬,把逢月輕放在床上。

    他胸前的傷處受了力,再度滲出血來,好在拂風的傷藥藥效卓絕,鮮血沒有浸透袍子。

    幾日分離,徹骨的思念,蘇景玉片刻也舍不得離開逢月,倚在床邊看著她熟睡的樣子,微涼的指尖輕撫她的臉頰,流連許久才起身去處理傷口,擦拭過身子,換上一件干凈的里衣躺回床上抱著她。

    好半晌,懷里的少女動了動,蘇景玉抬指勾勾她的鼻子,逢月倏地驚醒,難以置信地盯著近在咫尺的俊臉,分不清楚到底是夢還是真,懵懵地抓起他的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咬了一口。

    “疼!”蘇景玉寵溺地嗔她。

    逢月徹底清醒,反應過來自己咬的是他手指,笑著笑著便哭了,縮在他懷里啜泣不止,口中不停地喚著“景玉,景玉……”

    這幾日她為他擔驚受怕,是該好好發泄一下,蘇景玉不急著哄她,輕撫著她的脊背,直到她的哭聲停歇才抹去她眼角的殘淚,深情地開口。

    “想我了嗎?”

    “嗯!”逢月又往他懷里鉆了鉆,臉頰緊貼在他脖頸上,想起他留下的那封氣死人的休書,心里一時委屈,反手從枕下翻出來別扭地扔給他,貼靠著他的身體卻半點都舍不得離開。

    她知道蘇景玉當時是怕連累了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是貪戀他的溫柔,想讓他好好哄哄她。

    蘇景玉接過休書攥在手中,輕聲念著其中的句子,“惟愿愛妻逢月再結良緣,與夢定之人終成眷屬。”

    他停頓了一瞬,眼里淚花閃耀:“桑婉,我是江漣。”

    逢月驚詫抬眼,一時間呼吸都亂了節律,她只向蘇景玉提起過夢中的夫君稱呼她叫桑婉,卻從未同他提起過江漣這個名字,難怪她總是覺得他像極了夢中人,原來真的是他。

    上天早已經注定了這段情緣,哪怕他中毒離京多年,哪怕當初與他有婚約的是林玉瑤,她最終還是嫁給了他,與他再續前世的姻緣。

    “夫君……”逢月淚眼婆娑地看著蘇景玉,像是想要把前世看不清的全部都找補回來。

    她不想再問他為何沒有魚形玉佩,因為只要是他,別的什么都不重要。

    蘇景玉回想夢境中桑婉替他擋刀慘死,兩人雙雙墜崖的一幕,動容地紅了眼眶,一把抱緊她,壓的胸前傷處鉆心地疼,周身不禁一顫。

    逢月急著向后傾身,手掌從他背后小心地向胸前摸過去,止住哭聲問:“你受傷了?”

    蘇景玉攥住她的手,“沒事。”

    逢月這才看見他手腕上的勒痕,急出了哭腔,“怎么沒事,疼的都流汗了還嘴硬,快讓我看看還傷哪了?”

    胸前的傷口還沒有結痂,蘇景玉不敢讓她看到,攥著她的手向下伸,挑眉道:“你夫君可不只嘴硬。”

    逢月羞紅了臉,癱軟地靠在他懷里嬌笑,蘇景玉低頭含弄她的耳垂,嗓音低啞惑人,“逢月,夫君想你了。”

    逢月驀地閉起眼睛,羽睫顫動不止。

    幾日不見,她何嘗不想他,只是顧及他身上的傷,不敢與他溫存,纖細的小腿卻不由自主地纏上了他。

    “嗯哼!”

    窗子敞著一條縫隙,拂風響亮又略顯虛浮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逢月一驚,羞的臉頰紅成熟透的柿子,趕忙收回腿,向后一翻平躺在床上。

    順子在路上同蘇景玉說起過拂風親往祁宅搭救他的事,蘇景玉并不意外,又氣又笑地瞟了眼被子上疊放的道袍,理順散亂的衣襟,起身過去推窗。

    窗外,拂風周身籠在蓮臺燈的柔光里,銀發如雪,衣袂飄揚,三尺拂塵斜插在背后,氣宇絕塵,恍若神仙下凡。

    只是面色發青,唇無血色,看起來比玄清山上見面那次更虛弱了些。

    蘇景玉收斂眼底的思念與不忍,勾唇嘲諷道:“老東西,一把年紀了還聽人墻角,也不嫌臊得慌!”

    拂風跳起來一巴掌打在他頭上,“臭小子,我救你一命,你就想著你媳婦!”說罷借著房里的光線細瞧他的面色,又瞄了眼站在床邊滿臉局促的逢月,笑意不可描述。

    蘇景玉知道他在笑什么,俊臉一熱,低頭看向胸前被他撕扯過的傷處,裝出一副不滿的樣子,“你若是不來救我,興許我還能多活幾天。”

    他向房門的方向擺頭,示意拂風進屋來。

    隔壁耳房門口,順子悄悄探出頭,只嘻嘻傻笑,不敢上前打擾。

    蘇景玉剛一開門衣襟便被拂風扯開,嘴里夸張地嘶了聲,“輕點!”聽見逢月從身后過來,忙拽著衣襟遮好傷處。

    “死不了!”拂風興奮的像個孩子,往屋里顛了幾步,抽出背上的拂塵攥在手中一甩。

    “你身上這傷定要落疤,比我手臂上的疤痕還丑,嘿嘿。”

    蘇景玉跟過去攥著拂風的胳膊,目光溫軟下來,順著他的話題用近乎懇求的語氣道:“這回師父比我俊了,京中也不會再有人找師父的麻煩,留下吧,讓徒兒照顧你。”

    逢月摸著紅撲撲的臉頰,也跟過來勸道:“是啊道長,景玉他一直很想念您,您就留下吧。”

    拂風被兩人圍在中間別扭地咧嘴,推開蘇景玉便往門外溜,“去去去,別拉扯我!多久沒洗澡了?臭烘烘的,也就你媳婦不嫌棄你,門外有個水坑,趕緊洗洗去!”

    順子呲溜竄出來堵在門口,笑嘻嘻地擁著拂風往耳房讓,“道長這樣貌,不管天上地下都找不出第二個來,要我說,比我家世子可俊多了!道長道長,床都跟您鋪好了,您早點歇息,睡個好覺明早上起來更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