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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色驕妻替嫁后 第37節

    陳勉清亮的眼中倒映著子溪在風中翩飛的發絲,仿佛有一種說不出的美好在心底綻放。

    他出身名門,世家貴女自然見過不少,卻從未有人令他一見傾心,唯有子溪。她柔和的笑容,清雅端方的氣韻著實令他難忘。

    “孟姑娘,我能坐下來喝杯茶嗎?”

    子溪起身,靜默了片刻,不知道該如何答復他。

    陳勉樣貌清雋儒雅,談吐彬彬有禮,子溪并不討厭他,只是怕與他單獨在一起惹人閑話,壞了定遠侯府的名聲。

    正巧此時順子跑來道:“表姑娘,世子說時候不早了,該回府了,叫你去香雪居與他匯合。”

    “表嫂呢?”子溪問。

    順子咧著嘴笑,“自然跟世子在一起?!?/br>
    心里又加了句:親在一起。

    子溪正要與陳勉辭行,陳勉心中難舍,上前一步道:“我與孟姑娘一同去吧,許久未見蘇兄,正好見他一面,今日冒失地撞倒了他的表妹,也該向他當面致歉才是。”

    子溪無可反駁,又有順子在一旁,打消了顧慮,笑著點頭。

    *

    焦側妃神思懶倦,本打算回房歇著,讓焦氏自己在香雪居里稍坐,耐不住她的奉承話一句接著一句,每句必以“娘娘”開頭,哄的她美滋滋的,打著哈欠與她閑話不斷。

    焦氏今日專程為女兒的親事而來,趁著焦側妃高興,找準時機切入正題。

    “娘娘別怪妾身夸口,玉瑤這孩子論樣貌論才華都配得上陳公子,家世雖稍遜色了些,可我們林家與王府沾著親,得娘娘您庇護,也不算高攀他們國公府。玉瑤年紀也不小了,懇請娘娘出面,盡快把親事定下吧?!?/br>
    焦側妃深知這幾年焦氏仗著與她沾親,終于在林佑面前揚眉吐氣,每每焦氏有求于她,都免不得在她面前擺擺架子,拿腔作調地正要開口,仆婦自門外進來,行禮過后向她耳語了幾句。

    焦側妃柳眉一挑,訕笑道:“陳公子出去半天了,想是跟玉瑤聊的投機呢,堂姐隨我去看看?”

    涂滿紅艷艷蔻丹的手指一抬,由仆婦攙扶著起身,焦氏看出事情有變,僵硬地賠笑,跟在堂妹身后跨出門外。

    *

    香雪居東邊的回廊下,子溪悠然看著棚頂墜下的一條條翠綠的藤蔓,陽光透過縫隙灑在她身上,亮如碎金一般。

    一只通紅的小瓢蟲掉落在她肩頭,正朝著她脖頸爬去,陳勉怕嚇到她,不忍告知,拈起一片藤葉輕輕將瓢蟲拂去,子溪轉頭看他,猜到一二,溫柔地笑笑以表謝意。

    順子回想從花園回來的路上陳勉看子溪的眼神,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背過身去。

    陣風卷著藤蔓纏繞,難舍難分。

    陳勉余光瞟著香雪居門前的兩個貴婦人,頭也不回,猶若未見。

    他很是反感焦側妃以小聚為由將他哄來,摻和他的親事,絲毫不避諱地陪在子溪身邊,想借此讓焦側妃明白他的心意,莫要再開口提及此事。

    焦側妃自然看得明白,拈著帕子沾了沾鬢角的細汗,一副瞧熱鬧的表情看著焦氏,焦氏起初還勉強賠笑,直到瞧見逢月與蘇景玉十指緊扣著走來,后面不遠處,林玉瑤雙眼含淚,眷戀地望著蘇景玉的背影,心里咯噔一聲,抑制不住沉下臉來。

    子溪終于等到逢月回來,向前迎了幾步,卻見逢月只是輕抬羽睫,又拘謹地垂下,不解地看向蘇景玉,喚了聲表哥,表嫂。

    陳勉上前與子溪并肩,略一頷首,“蘇兄?!?/br>
    蘇景玉見陳勉竟然與子溪站在一起,意外地挑了挑眉,欣慰一笑,點頭致意。

    香雪居門前,焦側妃笑臉相迎,蘇景玉挽著逢月上前辭行,子溪跟著施禮。

    焦側妃方才聽仆婦說起東閣樓的事,又瞧著逢月垂著頭滿臉嬌羞的模樣,拈著帕子偷笑,繼而將自家人,得空常來坐坐的客套話說了一遍。

    又見陳勉像是對子溪頗有好感,想著子溪也算是定遠侯府的人,若是將來能與魯國公陳家結親,兩家勢必都會念著她這位媒人的好,樂見其成,不再提及林玉瑤的事,招招手讓子溪和陳勉上前來,對著二人笑語連連。

    焦氏看著獨自站在回廊里的女兒,面色越發難看,蘇景玉冷眼掃過她,挽著逢月從她身前走過,沒有只言片語。

    之前他顧忌到逢月的感受,對林家人一向以禮相待,既然林家的人已經不把逢月當做自家人,甚至還欺辱、傷害她,那他便不再是林家的女婿,今后老死不相往來便是了。

    馬車都已經??吭诙T外,陳勉看出蘇景玉今日心緒不佳,未與他多言,只說改日再登門拜訪,陪在子溪身邊一起朝二門外走。

    眾人遠去,香雪居前恢復了一片寂靜,林玉瑤腳步虛浮,輕飄飄地走到焦氏身邊站著,焦氏眼見女兒與陳勉的親事出了岔子,面色鐵青,看著焦側妃欲言又止。

    焦側妃本就對當初林玉瑤悔婚一事頗有成見,如今又見她對蘇景玉戀戀不舍,睨著她嘲諷一笑,輕斥焦氏道:“堂姐也太拎不清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玉瑤的親事再作打算吧!”

    第49章

    馬車駛出衍王府大門,逢月終于松了口氣,靠在椅背上慢慢靜下心來。

    陣陣夏風吹的簾幔不住向后飄曳,陽光照在她微紅的臉上忽明忽暗。

    回想她被鎖在閣樓里凄惶無助時,蘇景玉突然出現,擁抱她、安慰她,情深意長地說她是他的妻子,他會為她把整座衍王府都掀翻過來,壓抑在心底的美好情愫悄然滋長,恍惚間,甚至將他與夢中的夫君合二為一。

    之后他動情地親吻她,她醉倒在他的唇舌之下,一時被甜蜜沖昏了頭,對他的利用視而不見,此刻清醒過來,才發現一切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她避開蘇景玉的目光,漠然看向車外熟悉的街景。蘇景玉看出她心中所想,滿心內疚,一路無言。

    天色擦黑,內室里燈火熒然,逢月沐浴過后換上一身淺橘色的薄紗里衣坐在圓桌旁,半干的烏發披散著背上,散著淡淡的香。

    桃枝端來兩盞酸梅湯放在圓桌上,逢月意興索然地看著,一口未動,細嫩的右手攤開平放在桌上,手心處被閣樓門上的銅環勒出的紅印仍清晰可見。

    蘇景玉看著她淡淡的神情,沉吟了片刻,低頭輕柔地將藥水涂在她掌心上,纖長的睫毛遮擋了眼里復雜的情緒,溫聲道:“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深紅色的藥水在掌心漫開,涼絲絲的。

    逢月抬眸看他,一瞬間繾綣的心念又起,倉促地別開臉,斂了斂神:“蘇景玉,你當初就是為了查衍王府的事,所以才答應與林家結親的吧?一年之約,是因為你確信一年時間足夠你查清楚這件事。今日在閣樓里你吻我,也是因為……”

    “逢月”,蘇景玉突然開口打斷,她的前兩個疑問他無可辯駁,但他之所以吻她,并不僅僅是她想的那樣。

    只是再難以克制的情動,一旦掩含著陰謀里,都會被罩上一層虛偽的外殼,看起來不再純粹與真摯。

    在閣樓里,她問他為什么要撬門進來,他沒有想過要隱瞞她,本就打算向她坦誠一切,只是剛好于裂帶著人進來阻斷了他的話。

    他將藥水放在一邊,看著她的眼睛鄭重地開口:“還記得在玄清觀的山下,我同你說起的道士拂風嗎?”

    逢月記憶猶新,他說他曾以老道士的血為食,每日要喝七八次,提及此事時他情緒低落,她便不敢再問,如今迫切地想知道他的過往,點點頭,對上他的目光等著下文。

    蘇景玉接著道:“他是南疆人,十年前我在太zigong中中了南疆劇毒,他背著我爬遍了南疆所有的高山淺灘,親嘗無數種毒蟲毒草,再將血喂給我喝,足足用了九年多的時間才將我體內的毒祛除干凈,他自己卻百毒纏身,命不久矣?!?/br>
    “他不想死在我面前,去年入秋的夜里,趁著我熟睡的時候一個人走了,我遍尋了整個南疆也找不到他,他很可能已經死了。”

    閃動的燭光映亮了他眼里晶瑩的淚水,逢月從未見過他如此脆弱的樣子,蹙了蹙眉,蘇景玉別扭地垂下眼睫,喉結微動,將淚水生生逼退,勉強揚著唇角。

    “他一把年紀了,還是俊的出奇,平生最是愛美,可惜受我連累,一夜就白了頭發。他照顧我十年,教會我醫術、機關術和武功,就像我爹一樣陪著我長大,也為我吃盡了苦頭。我舍不得他,必須要查出當年到底是誰下毒害我,不能讓他死的不明不白,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當日我查到衍王與南疆劇毒有關,所以決定去衍王府一探究竟?!?/br>
    逢月聽子溪說起過蘇景玉十年前中毒之后被道士帶走的事,卻沒想到他們竟然一起經歷了這么多的痛苦。

    十年撫育,救命之恩,逢月能感受到蘇景玉對拂風的感情早已超越了親生父子,試想如果換做是她,也一定也會像他一樣,拼盡全力查明真相。

    夜幕沉沉,混著花香的夏風自窗邊吹入,送來陣陣清涼。蘇景玉始終沒有抬眼,逢月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鬢發,趴在桌上看著他的眼睛,他幽黑的眼里只倒影著小小的她,沒有了淚水。

    “所以你當初答應焦側妃的牽線,娶我為妻,就是為了接近衍王?”

    蘇景玉勾了勾唇角,毫不遮掩地道:“我并不知道娶的人是你,那時候對我來說,是你還是林玉瑤都沒有差別。”

    但如今,我慶幸娶的人是你。

    若是在閣樓里她問他,他會大大方方地說出這句話,可此時卻說不出口,畢竟他當眾親吻她,利用她解圍在先,現在說什么都顯得蒼白無力。

    蘇景玉低頭沉默了良久,雙手互扣著,拇指在指背的骨節上一一撫過。

    逢月睫毛顫了顫,將酸梅湯推到他手邊,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一口,似乎比往常喝的都要酸些,皺著鼻梁放下,問道:“那你今日查到什么了嗎?”

    她言語輕快,不像之前那樣淡淡的,蘇景玉沉郁的心緒疏解了不少,直言道:“我今日進了東閣樓里的密室,發現里面只有赤練之毒,并沒有我當年中的平殺落艷,不出意外的話,十年前應該不是衍王下的手。”

    “赤練,平殺落艷,凈是害人的東西,可惜了這么好聽的名字了”,逢月不解道:“那也只能說明你沒有找到而已,怎么能斷定當年不是衍王下的手?”

    蘇景玉道:“平殺落艷出自南疆,世間只有兩顆。十年前,一個左手持刀的刺客將這兩顆平殺落艷帶回大夏,其中一顆在太zigong宴上害了我,另外一顆下落不明。這么稀罕的毒藥,衍王如果有,必定會留在自己手中,不可能存放在左手刀那?!?/br>
    “赤練要想毒性不減,需要五顆圍成梅花狀,存放的越集中毒性保存的越好,而平殺落艷必須保存在毒性完好的五顆赤練中間。閣樓的密室里只有十顆赤練組成的兩朵梅花,花心的位置都是空的,足以證明衍王手中并沒有平殺落艷,當年下毒的應該不是他。”

    逢月知道其中暗藏玄機,敢在太zigong宴上動手,毒殺定遠侯世子的絕非一般人物,想查到下毒的人并不容易,眼波微動,道:“左手用刀的人想必不多見,要是能找到那個刺客就好了。”

    蘇景玉端起酸梅湯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并不難喝,心道逢月一向比他更愛吃酸的,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放下杯子回:

    “左手刀出現過,我與他交過手,可惜沒能追上他。”

    他刻意把那日在玄清觀與逢月順著巖石下山時,聽見她的尖叫聲才放棄追趕他的一段隱去,免得逢月自責。

    左手刀極少出現,想再次碰見他絕無可能。

    衍王府閣樓的密室里到底還藏了些什么,能讓于裂緊張成那樣?

    蘇景玉擰眉,轉眼對上逢月疑惑的目光,將密室的結構和心中的疑問毫不保留地說給她聽。

    逢月嬌小的下巴抵在桌上,心虛地抬眼,“今日你是因為聽見我在外面喊叫才急著出來的吧?”

    蘇景玉哭笑不得,她是他的妻子,別說只是為她誤了探查秘密,就算是為了救她涉險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只淡淡道:“今日多虧了你叫我出來,否則我就被于裂堵在密室里了?!?/br>
    逢月知道蘇景玉是在故意哄她開心,他早有準備,又深諳機關術,哪那么容易被堵在密室里,但聽他這樣說,心里仍然安慰了不少。

    雙手疊放著墊在下巴底下,又問:“接下來你打算查哪里?”

    蘇景玉不假思索道:“太醫院,我已經在讓崔少爺幫忙查了?!?/br>
    柔和的燭光映的內室里諸物潤澤朦朧,蘇景玉跟著趴在桌上,握著逢月的手,與她四目相對,輕語道:“逢月,我不是存心要利用你,對不起?!?/br>
    夜色靜逸,窗外的滿月清輝耀目,撒了一室柔白的光。

    逢月難得走了困,躺在床上思量著蘇景玉的話,她感念他的坦誠相待,感激他在危難之時不顧一切地救她脫險,只是不確信他是否也同她一樣,漸漸陷入其中,為之動情。

    她告誡自己不該貪戀他的溫暖、他的懷抱,一年之期終將結束,屬于她的只有莊子里的那片小院子,還有夢中的夫君。

    蘇景玉平穩的呼吸聲自腳踏邊傳來,逢月心里酸酸脹脹的,越發清醒難眠,翻過身看著枕邊葳蕤垂下的紅紗幔帳,纖細的指尖貼在上面,如和風吹拂般輕輕劃過。

    腳踏上,蘇景玉也是久不能眠,目光注視著枕邊微動的幔帳,手指在幔帳上流連,久久不愿放開。

    第50章

    深夜,衍王府東閣樓地下的密道緩緩開啟,即便是在盛夏,里面陰濕的寒氣依舊難以散去,冷的人汗毛豎起。

    于裂燃亮墻上的琉璃燭臺,拎著食盒邁入一間石屋。

    那人依舊裹著被子蜷縮在石床上,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死去了一般,早起送來的食盒還原封不動地擺在地上,于裂替換了新的食盒,拎起舊的轉身離去。

    榮慶堂內燈火通明,衍王剛剛回府,周身疲憊,于裂有要事稟奏,命人沏了參茶給衍王提神。

    屏退了堂內的隨從婢女,上前將今日蘇景玉撬門進了東閣樓,與夫人席地親熱的事詳訴了一遍。

    見衍王只顧低頭撇著茶末,神色未有異樣,又道:“王爺,蘇世子離府之后,屬下去密室看過,沒發現有被動過的痕跡,只是不知他是否見過石屋里的人,事關重大,屬下不敢不向您稟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