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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色驕妻替嫁后 第33節

    原來今日除了他之外,還有陳勉這位男客,蘇景玉擔心陳勉來了之后他不好脫身,寫好方子便起身向焦側妃叮囑道:“這藥需連續服上一段日子,晌午炎熱,側妃大可命人在房里放置些冰塊解暑,只要不過于貪涼即可。”

    他來不及聽焦側妃客套,接著拱手,“逢月身子弱,請容我出去看看她,先行告退一會兒。”

    焦側妃對焦氏出爾反爾,讓逢月替嫁的事難免有些不滿,只是收了她不少貴重禮物,不便多說什么,眉尾一挑,故意提高了音調向蘇景玉笑道:“逢月真是命好,有蘇世子這樣疼愛她,快去吧!”

    焦氏聽得出堂妹是故意說給她聽,不敢多言。

    *

    適才逢月帶著子溪先出了香雪居,猶豫了一瞬,站在門外等著林玉瑤出來,想同她打聲招呼再走。

    林玉瑤沒料到逢月會站在門口等她,只當她是故意在她面前耀武揚威,蒼白的臉上像是浸著一層寒霜,冷眼瞟過她,雙手挽著月白色繡著青花的輕紗披帛,挺直了脊背從她身邊走過。

    姜姃更是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白眼翻上了天,搖著團扇跟在林玉瑤身后,走到逢月身邊時故意用肩膀撞向她。

    逢月被子溪挽著,身子輕晃了晃,并不意外jiejie對她的態度,卻免不得心酸和委屈。

    子溪只知道林玉瑤是逢月的娘家jiejie,不知二人之間有何過節,不便多說,牽起她的手關切地喚著嫂嫂,聲音和煦如風,瞬間吹散了她心底的陰霾。

    *

    烈日炎炎,曬的人難受。

    逢月第二次來衍王府,輕車熟路地挽著子溪去花園的樹下乘涼,指著西邊那座鄰水的小榭,同她說起上次獨自在那里折柳條來玩,結果不慎將柳條滑進水里,蹲在靠椅側邊夠了半天也夠不到的往事,只是沒有提起祁沐恩。

    子溪看得出她剛進入蘇府時與蘇景玉感情不睦,所以前次來衍王府時才會一個人待在水榭邊,如今見到兩人越發甜蜜,欣慰地笑笑,將對蘇景玉延續了十年的綿綿愛意徹底放下。

    不遠處,仆婦端著茶盤過來,逢月正打算問她小郡主李元君在不在府中,好找她一起聊些閑話,將子溪介紹給她認識,還沒等開口,就聽見身后傳來李元君的聲音。

    “林逢月”,李元君穿著一身淺灰色的騎馬裝火急火燎地跑來,攥起逢月的手腕便走,“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她年紀不大,力氣卻不小,逢月一時不備,被她拽得一個趔趄,“小郡主,你慢些。”

    她邊走邊回頭看著還站在原地的子溪。

    孟子溪聽逢月說起過這位小郡主,知道她雖任性了些,人卻不壞,初一見她也覺得有趣,向逢月指了指地上,示意在這里等她。

    *

    李元君一聲不吭地拽著逢月小跑到上次見面那片草地。灌溉過的芳草已經長的過膝高了,各色野花開的姹紫嫣紅,隨風掀起一層層細浪。

    逢月見她這一身裝扮,還以為要她陪著騎馬,左右看了看,一匹馬都沒見到。

    李元君松開手,向前邁了兩步,雙手抱膝坐在草地上,逢月看出她心情不好,也不問她,走到她身邊坐下,等著她開口。

    驕陽似火,曬的逢月身上汗涔涔的,翻出帕子沾了沾臉頰上的細汗。

    “林逢月,你出嫁之后過得幸福嗎?”

    李元君揪了根狗尾巴草用指腹搓著,略帶稚氣的嗓音一本正經地問著與她的年紀不甚相稱的話題。

    逢月有些意外,隨口答道:“還好,郡主為何這樣問?”

    李元君手上的動作停下,轉過頭來端詳著逢月那張沒有一點疹子的痕跡,比前幾日更美的臉。

    “他們都說定遠侯府世子放蕩無理,我看他對你挺好的,端午那日他看見你的臉變成那樣,急的抱起你就走了。”

    逢月聽出她的語氣有些傷感,猜到她定是受了委屈,又不知為了什么,該如何勸慰,輕聲喚她,“郡主……”

    “林逢月”,李元君打斷她,悶悶地開口,“我喜歡楊艇,他也喜歡我,可父王不同意,說他癡心妄想,側妃還跟著添油加醋,父王一氣之下將他趕出王府,還說要把我關到別院去。”

    說到此處她情緒越發激動,狗尾巴草扔在地上,巴掌大的俏臉泛著紅。

    “侍衛怎么了?難道他待我好不是最重要的嗎?我十歲起他就陪在我身邊保護我,父王呢?他心里只有那個女人和她兒子,他關心過我嗎?憑什么趕走對我最好的人!”

    壓抑了好幾日,終于對除楊艇之外的人吐露了心聲,李元君揚著臉眨眨眼睛,把泛起的淚花硬生生咽下,不愿讓逢月看見她脆弱的樣子。

    逢月對她的苦楚感同身受,故意側過臉,不忍心盯著她看。

    試問哪個姑娘不希望有雙親疼愛,被人保護著長大?

    她雖貴為郡主,卻得不到尋常姑娘都有的親情,平日里裝出一副驕橫的樣子,不過是保護自己的方式罷了,實則心里早已傷痕累累,如今唯一愛著她的人竟也離她而去了。

    逢月半晌沒有開口,身體又向李元君那邊挪近了些,緊挨著她坐著,與她一起看著草地上翻滾的細浪,靜靜地陪著她。

    *

    蘇景玉從香雪居出來,見子溪獨自坐在花園的石桌邊,上前問過才知道逢月被小郡主拽走了。

    他聽逢月提過初見時李元君說要與她一起騎馬的事,順著子溪指的方向尋過去,果真看見草地上,那個淡粉色的纖瘦背影與李元君挨坐在一起,揚起唇角淺笑,放心地離開。

    沿著回廊向北有一座流芳亭,那里是與順子早就約好的會面之地,蘇景玉放眼放過去,順子正靠著柱子昏昏欲睡,顯然已經等他很久了。

    他不急不緩地邁入亭中,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他頭上彈動兩下。

    順子陡然清醒,從座椅上一躍而起,正要與蘇景玉說起閣樓那邊的事,滴溜溜的眼睛瞟見他身后不遠處,林玉瑤正站在樹下深情款款地朝這邊看。

    想起端午那日被她掌摑的滋味,順子忽地抬手捂住左臉,腳底下不自覺往蘇景玉身后躲了半步,又見旁邊被樹干擋住,只露著把團扇的像是姜姃,捂臉的手挪動著擋在嘴邊道:“世子啊,這倆女的跟著咱咋辦?要不我想個辦法先把她倆弄走得了。”

    蘇景玉早有察覺,低頭淡然看著地上的曲水流觴,“不必,一會兒就會有人來帶她們走。”

    話音剛落就見兩個仆婦小跑著過來,對林玉瑤說了些什么,姜姃強行拽著林玉瑤離開,后者仍戀戀不舍地一步三回頭。

    順子見林玉瑤和姜姃走遠了,周身輕松,裝作不經意朝四周看了看,向蘇景玉道:

    “世子啊,我打聽過了,衍王晌午就出府了,很晚才會回來,大總管于裂這會兒歇在內院榮慶堂的耳房里。東西閣樓里我都去看過,附近沒什么人,端午過了這些天,節慶彩燈該收的都已經收進閣樓去了,應該不會再有人靠近。”

    蘇景玉臉無異色,慢悠悠開口道:“想辦法告訴于裂我在閣樓上,先探探他的反應。”

    第44章

    榮慶堂外的臺階下,兩個小廝張崖和武沼頂著個大太陽,面對面垂首而立,黝黑的面皮曬成黑紅色,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滾落。

    順子笑嘻嘻跑來,張口便嚷嚷,“兩位哥哥!”

    張崖和武沼登時嚇得皺著臉,食指抵在嘴前噓聲不斷,招手讓順子走近些道:“兄弟,大總管和兩位劉管事都在屋呢,你可小點兒聲!”

    順子裝出一副被嚇到的模樣,滴溜溜的眼珠瞪著,悄聲地從懷里掏出個羊皮酒壺來塞給張崖。

    張崖哪里敢接,武沼也連聲念著使不得,直到順子拔掉塞子送到他們鼻下聞了聞,才知道里邊裝的是加了冰塊的清水,兩人千恩萬謝地接過,分著咕嘟咕嘟幾口咽下,絲絲涼意直鉆心底。

    順子像變戲法一樣,又從身上翻出個羊皮酒壺來,抻長脖子向榮慶堂里張望,想假裝不經意再弄出點動靜來。

    事情出奇的順利,耳房的大門開啟,于裂沉著臉,冷眼瞟著張崖與武沼,嚇得二人忙垂首侍立,不敢做聲。

    緊接著視線落在順子臉上,微微泛白的長眉簇起。

    順子這些天與王府的管事及小廝們打成一片,卻極少在于裂面前出現,他常聽王府中人議論這位年過五旬的大總管疑心頗重,擔心被他看穿,加之以他的身份,高攀王府的總管,難免讓人覺得別有用心。

    因而于裂只是覺得他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身旁的劉丁拱手,“總管,他是蘇世子身邊的小廝順子。”轉頭又問順子道:“你怎么跑這來了,你家世子呢?”

    順子嬉笑著摸了摸腦后,爆豆似的道:“我家世子爬到閣樓屋頂上看風景去了,說那上面能看見整片王府的花園,嫌我煩,不讓我跟著。”

    他把手里的羊皮酒壺向于裂身前讓了讓,“大總管好,天熱,您老來點冰水?”

    于裂深知衍王有意拉攏蘇天壽為他所用,對定遠侯府的人通常都會禮讓三分,面色和緩了些,抬手擋開,“不了,我還有差事。”

    劉卯緊跟著叮囑順子道:“你一邊玩兒去,別在這鬧騰。”

    “嗯嗯嗯!”順子點頭如搗蒜,拔去塞子咕咚咚地灌下幾口冰水,轉著圈連蹦帶跳地跑開,滴溜溜的眼珠始終留意著于裂的神色,卻未見到他有半點異樣,帶著劉丁和劉卯朝南邊去了。

    順子百般不解,心道莫不是他和主人都猜錯了,毒藥根本沒在閣樓里?那這么多天豈不是白忙活了!

    他仿佛xiele氣的皮球般靠在樹上,仰頭將酒壺里的冰水一飲而盡,再回頭時卻見于裂腳下突然頓住,看起來神色凝重,忙躲在樹后,蹲下身子屏氣凝神。

    只見于裂側過臉吩咐劉丁幾句,劉丁詫異地與劉卯對視一眼,轉回身朝東北邊疾步而去。

    事情反轉的太快,順子驚喜地把酒壺往懷里一塞,遠遠地跟在劉丁身后一路小跑。

    王府內院的東北角一片寂靜,只有東閣樓孤零零地立著,劉丁仰頭向上望,上下兩層的大門都好端端地鎖著,二層回廊上空空如也,樓下的空地上更是連個人影都沒有。

    向北穿過花園的拱門,聽仆婦說蘇景玉一直在流芳亭里歇著,吩咐她好生伺候,向于裂復命去了。

    流芳亭里,蘇景玉低著頭負手而立,漆黑的靴尖踢著一片銀杏葉子掉落在曲水流觴之中,看著它順著水流漸漸飄遠。

    聽見順子的腳步聲轉頭,見他一臉興奮的神色跟著揚了揚唇角,等著他開口。

    順子一步躍到蘇景玉身邊,踩的水花飛濺,瞟了眼四周,壓低聲音興沖沖道:“世子啊,適才我只對于裂說起您在閣樓,沒說東西哪一座,他卻只命掌管東閣樓的劉丁前去查探,您這招可真靈!”

    東閣樓,這倒能省下不少時間。

    蘇景玉抬眼,幽黑的雙眸望向東邊層層樹木之后的閣樓飛檐,撩起被水流浸濕的紗袍前擺抖了抖,正色吩咐順子:“你繼續盯著于裂,不必跟著我,我去去就回。”

    香雪居。

    陳勉通身藏藍色對襟錦袍,腰間未有任何配飾,看起來不像尋常貴公子那樣張揚,卻自帶一股清貴內斂的氣韻。

    聽著焦側妃夸贊林玉瑤端莊秀雅,才華出眾,面上勉強維持著得體的神色,實則早已意興闌珊。

    上次在衍王府初見蘇景玉,對他的博學廣識頗為欣賞,聽說焦側妃今日也邀請了他,本想著同他再高談闊論一番,卻沒想到側妃今日請他來府中的目的在此。

    焦氏請示焦側妃,叫仆婦去找女兒回來同他見上一面,陳勉生就一身傲骨,被盯著品頭論足了半天難免有些不快,提出要去花園走走,想隨便轉上一圈就借口還有事,盡快離開衍王府。

    焦氏對陳勉的談吐容貌都很滿意,以為他不愿在長輩面前,想去花園里與林玉瑤單獨見見,心道這次是堂妹親自張羅的小聚,讓女兒與他單獨相見也不算壞了規矩,欣然答應。

    陳勉向北步入花園,不愿碰到焦側妃口中的林玉瑤,專挑人少的地方走。

    前次來衍王府,他并未與林玉瑤打過照面,也并非不喜歡端莊溫雅的姑娘,只是討厭這樣的見面方式,見西邊的小榭甚是清靜,又有垂柳遮擋,徑直走進水榭中,小歇了片刻便沿著游廊向前走。

    子溪站在花園里等了逢月許久不見她回來,問過侍女也說沒看見,便朝她剛剛離開的方向尋過去。

    衍王府的花園里多方池淺塘,游廊更是錯綜復雜,轉了一大圈也沒尋到逢月,眼見前方淺塘邊上有一座小榭,正是逢月適才與她提起的那座,被茂密的垂柳遮擋著,看不清里面有沒有人,踏上水塘邊的木板橋,朝小榭走去。

    木板橋的盡頭連著小榭邊的游廊入口,交角處的垂柳枝繁葉茂,仿若碧玉妝成。

    子溪提著淡紫色的裙角,低頭登上兩節石階,還未步入游廊便與垂柳后走出的陳勉撞了個滿懷,腳下來不及踩穩,忽地跌下石階,向木板橋倒去。

    驚慌失措間雙手奮力地去抓伸到面前的大手,怎奈指尖滑過,身體一歪,噗通一聲到掉人水塘里,驚的游魚四散,淡紫色的紗裙如盛開的鳶尾花般在水面綻放。

    周身沁著涼意,塘里的水咕嚕嚕地漫入耳中,子溪嚇的臉色煞白,眼睛死死地閉著。頃刻間,手腕被人抓住用力向上一拽,嘩啦啦的水聲響起,身體瞬間脫離了水塘。

    子溪滿身是水,腳下的木板橋被浸濕了一大片,鬢邊的發絲濕漉漉地沾在毫無血色的面頰上。她從未如此狼狽過,不敢抬頭看身邊的人,側過身,顫抖的手伸進袖袋里翻出還在滴水的絲帕。

    陳勉慚愧地躬身:“是在下莽撞了,姑娘還好嗎?”

    浸了水的淡紫色紗裙貼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子溪羞紅了臉,小步攀上游廊躲到垂柳后理了理濕亂的秀發,聲音輕柔,“我沒事,公子請便吧。”

    陳勉看得出她害羞尷尬,又不忍撞了人后一走了之,自前襟取出一方淡藍色的帕子,站在石階上撩起幾根垂下的柳條遞給子溪,子溪輕聲道謝,接過來沾了沾發際和面頰上的水珠。

    游廊的低頂遮去大部分陽光,又有垂柳擋著,風吹到濕透的身上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