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罪 第69節
姜安緩緩抬眸,對上傅晉寒漆黑幽邃的眼睛,緩慢而鄭重地點了點頭:“好。” 傅晉寒等她吃完,將東西收了收,“走吧,送你回家。” 姜安楞了下,狀況外地說:“不繼續查了?” 傅晉寒低笑一聲:“都12點了,還查什么,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說吧。” 姜安某些時候是一個很被動的人,尤其在傅晉寒面前,這種被動更加明顯,她對于案件有自我主張,并不太認同別人的說法,但在生活下,她很多時候是可以隨波逐流,不問緣由的。 就比如現在,傅晉寒說回去她也就順從地站起身了。剩下的一檔卷宗明天再看也來得及。 她乖巧地跟在傅晉寒身后,然后坐上他那張大吉普。 深冬的天,在夜里,冷風呼嘯著,姜安縮著肩膀把車窗搖上去,哈著氣說:“好冷,今年的冬天怎么這么長。” 好像雪下的也比以前多,潔白覆蓋著天地,像是要遮蓋什么似的。 傅晉寒伸手打開車暖,聲音在夜里更顯得低沉:“再長的季節也會過去的。” 姜安一怔,半晌點了點頭。 季節再常,總有過去的一天,陽春三月遲早會到來。 這段路程并不長,兩個人少見的沉默,臨到下車時,姜安慢吞吞地解開安全帶,在傅晉寒的注視下,身體突然往前傾,毛茸茸的腦袋伸了過去。 她的頭發又直又長,發質細軟,手感非常不錯。 傅晉寒眉梢輕挑,嗓音有種顆粒感的好聽:“怎么?” 姜安說:“免費的。” “嗯?” “給你摸。”姜安抬起眼,漆黑的眼珠子很亮,傅晉寒心口一跳。 寬大的掌心緩緩抬起,離姜安腦袋還有一厘米的時候頓了下,隨即落了下去在上面狠狠揉了兩圈,客觀評價:“手感不錯。” 姜安哼道:“這是特殊的安慰,只有傅大隊長專享哦。” 傅晉寒饒有興趣地盯她一眼,唇角慢悠悠勾起一抹弧度:“姜安。” “在呢。”姜安說。 傅晉寒說:“等這個案子破了,要不要考慮做我的女朋友。” 姜安臉一紅,被這突然的告白弄的措手不及,雖然兩人的關系一直沒有捅破,但彼此其實心知肚明,上次他說要追自己,姜安還暗搓搓的期待了一場,后面出了這事,他們都沒心思再想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滿心都撲在了案子上。 傅晉寒繼續道:“不用著急給我答案,你有拒絕的權力,我等你。” 他選擇今天,只是覺得這樣的夜晚,挺適合表白的,所以就說了,只是他似乎沒有考慮到姜安的心情,或許這個時候不應該提,所以他很快自圓其說。 姜安點點頭:“好。” 這是回答他之前那個問題。 傅晉寒瞳色一下子變得幽深,掌心下的力度突然大了些。 姜安脖子往后一縮,迅速開門下車,趴在窗口笑著說:“傅大隊長,希望早點破案。” 傅晉寒低笑道:“好。” 翌日一早,老李就趕到市局,外面風大,他嘴唇都被凍得干裂。 楊樂急忙給他端來一杯熱水,老李匆匆喝完說:“洛白的弟弟沒死,送去了福利院。” “福利院?”傅晉寒皺眉。 老李道:“對,當年洛白母親離婚后只帶走了哥哥洛白,把弟弟留給了酗酒暴力的父親,之后洛白父親坐牢孩子下落不明,村子里的人以為他是死了所以就辦了證明。根據他父親所說,他之前就給孩子聯系好了福利院,但我去查過,根本沒有這孩子入駐福利院的消息,基本查無所蹤。” 十幾年來一點消息都沒有,也難怪村里的人會覺得這孩子已經死了。 傅晉寒指尖在桌案上有節奏的敲擊,沉聲道:“哪家福利院。” 老李說:“城南愛心福利院。我剛從那兒回來,院長說十幾年前福利院剛成立不久,只有幾個孩子,而這幾個孩子沒有一個姓洛。” 傅晉寒沉吟片刻說:“洛剛還有沒有別的什么異常的表現。” 老李回憶了下探監室的場景,“他說他坐這么多年牢都是被這孩子害的,還說這孩子就是個天生壞種,要不是這孩子,他也不會離婚,讓我們一定要抓住他把他給槍斃。” 洛剛當時說這些話的時候非常激動,看上去對自己幾歲的兒子恨之入骨,但所有報告上都顯示的是他酗酒家暴,洛白母親才跟他離婚帶走洛白。 老李只當這個粗暴的男人是在發泄內心的怨恨,便沒有特意提這個事。 姜安撐著下巴,“如果這樣就說的通了。” “什么?”老李跟楊樂一臉不解。 姜安走到調查墻前,指尖指向每一個受害者照片:“弟弟恨母親和父親離婚帶走了哥哥,放棄了他。母親是他埋在心底最深處恨的根源,這些恨隨著時間在他心底生根發芽。所以他每一次挑選的受害者都和母親有相似的地方,也和母親一樣喜歡穿紅色的裙子。” “那他為什么又要殺了哥哥?”楊樂問:“難道是他同時怨恨這兩個人?可是這些年他并沒有找和洛白相似的人下手啊,也沒有對男性動手,就連袁成江,也是他借孟星辰的手殺害。他為什么會突然殺了洛白?” 怎么看都覺得這個決定非常突然。 傅晉寒說:“或許白知道自己的弟弟就是兇手,那天晚上他打算去和弟弟談判,沒想到談判失敗,反遭滅口。” 姜安認同了這個說法:“是,這是目前唯一能說得通的解釋,只是我們現在得搞清楚,這個弟弟是誰,一個人只要活著,就不會一點生活痕跡都沒有。” “去城南愛心福利院看看。”傅晉寒說完就走。 姜安自覺地跟在后面。 身后的楊樂剛往前邁開一步就被老李一把拉了回來:“你去干什么,走,跟我去受害者小區走訪一圈。” 楊樂:“……好。” 城南愛心福利院從成立到現在已經將近二十年,二十年過去,這座福利院從起初的破破爛爛到現在的設施齊全,還有專業的老師在這邊輔導孩子學習。 傅晉寒和姜安找到院長,對方似乎有些意外:“不是都問過了嗎?” 傅晉寒說:“有些細節我希望再跟您了解一下。” 院長頭發花白,他半輩子的青春都奉獻給了這個福利院,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孩子們都能好好地被領養,他扶了扶老花鏡,帶著姜安和傅晉寒去了辦公室。 第128章 日落黃昏17 辦公室十分簡陋,只有一張辦公桌和陳列的幾張椅子,院長搬了兩張椅子過去,讓傅晉寒和姜安坐下,“那個警察走之后,我還特意查了福利院歷史救助檔案,確實沒有接過一個姓洛的小孩。” 姜安環視一周,慢吞吞坐下來,傅晉寒人高馬大的,杵在門口像個門神,她伸手拉他一下,男人低頭看了一眼,順勢坐在她旁邊。 傅晉寒問:“您可以把02年至05年的收樣記錄給我看看嗎。” 院長說:“當然可以。”說著他便搬了個凳子,打算踩在凳子上給警方拿檔案。 傅晉寒見狀起身,上前扶了一把:“我來吧,您告訴我在哪兒就行。” 院長還沒見過個子這么高的,看向對方的時候,頭得仰起來,這樣也只能看到對方的下巴而已,他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點點頭說:“第三排第四列,那個藍色文件夾的就是。” 傅晉寒視線掃過去,看到了那個陳舊的包裝殼,他伸手將資料拿了下來。 院長指給他看;“這一本是從千禧年開始的,一直到05年,收養的那些孩子基本都在這兒了。” 傅晉寒:“可以帶走嗎。” 院長說:“可以。” 傅晉寒和姜安又問了院長一些問題便離開了,穿過長廊的時候,孩子們圍在一起正在唱歌。 似乎是誰的生日,幾個孩子鼓著掌在唱著生日快樂歌。 姜安腳步不自覺停下來,望著院子里的孩子們。這些孩子大多都是被遺棄或者走失的,當直系親屬也不愿意贍養時,就只能被放到福利院來,盡管福利院如今的教育設施配備齊全,但天底下沒有一個孩子不渴望父愛母愛。 姜安以前在福利院做過一段時間的義工,這里的百分之九十的孩子都希望可以重新擁有一個家。 “怎么了?”傅晉寒回頭問。 姜安說:“我在想,你說兇手為什么會放這首歌呢,他在祝誰生日快樂?自己嗎?還是給死者祭奠。” 耳邊風聲鶴唳,傅晉寒許久沒有出聲。 這個答案是一個未知數,歌聲像是兇手刻意舉辦的一種儀式,而這種儀式的目的他們尚未清楚。 孩子們的歌聲停了下來,鬧哄哄地跟在福利院管理員身邊,想要分一塊蛋糕。 姜安視線緩緩收回來,耳朵有一瞬間的嗡鳴,過往的案件如同放燈片一般在她腦海里一幕幕回放,她呼吸有些急促。 傅晉寒察覺到她的異樣,伸手扶住她手臂:“姜安?” 姜安忽然抬眸,眼底有暗光閃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傅晉寒一怔:“你知道什么了?” 姜安抓住傅晉寒的手腕,眼睛緊緊盯著他:“那個八音盒,播放生日快樂歌的八音盒,它的聲音和這個不一樣!” “什么?”傅晉寒雙眸一沉:“不一樣?” 姜安:“對,不一樣,我放給你聽。” 她說著點開手機找到音樂播放軟件里的生日快樂歌,點開。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姜安瞪大了眼睛:“聽出區別了嗎?死者現場的八音盒是兇手錄制的,不是網絡音源!” 第129章 日落黃昏18 南城市局,一層層的烏云將其籠罩,姜安匆匆下車一路狂奔,她耳邊反復回蕩著那首生日快樂歌,她急切地需要去證明自己的想法。 她直奔到物證科,從同事手里拿過曾經在死者現場出現過的所有八音盒。 之前警方就調查過這個八音盒的來歷,是一家早已停工的老廠,這款八音盒早就在市面上不流通了。 傅晉寒緊跟其后,站在姜安旁邊。 姜安緩緩按下八音盒的按鈕,這款八音盒并不是旋轉式按鈕,而是按鍵式,只要按下,電池有電的情況下可以一直播放,這也是為什么每次警方趕到之后,音樂從沒停止過的原因。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熟悉的音樂聲在空曠的房間里響起,明明是快樂的童聲,卻因為兇殺案賦予它的殘忍色彩導致稚嫩的童聲聽起來也有種驚悚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