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罪 第5節
“去找他。”傅晉寒言簡意賅。 兩人立刻從市局出來,準備直奔三十多公里外的電子廠。 午后陽光炙熱,曬的人心浮氣躁,市局門口蹲了不少記者,好在傅晉寒的車停在后門。 包子拉開車門,余光看到一抹纖細的身影,對方正在剝棒棒糖的糖紙,大概是察覺到有人看她,緩慢的抬起了腦袋。 姜安笑著朝他揮手:“包子哥!” 包子看了一眼旁邊高大的男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笑,“姜安?你怎么還在這。” 姜安走近,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哦,我忘記說了,其實還有一點和我小說里寫的不一樣。” 包子立刻問,“哪里不一樣?” 姜安說:“我小說寫的是拿棒球棍打暈死者,不是高爾夫球桿啊。” “高爾夫球桿?”傅晉寒聲線冷冽。 像是臘月的寒風,凍得姜安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姜安繼續無視那張冰塊臉,眼睛看著包子的方向,很輕地“唔”了一聲:“包子哥,我先走啦。” 包子撓了撓腦袋:“老大,她怎么不搭理你啊?” 傅晉寒摸出一根煙銜在嘴角,抬手拍了一下包子的后腦勺:“哪兒那么多話。” 說完目光投向姜安離開的方向,狹長的眼皮上挑。 小姑娘還挺記仇。 與此同時,包子接到了一個電話。 片刻后,包子抬起眼:“陳醫那邊報告出來了,尸體縫合完成,后腦勺鈍器傷確定為高爾夫球桿所致。” 傅晉寒面無表情地上車:“先去電子廠。” 信安電子坐落在南城東郊的開發區,養活了附近三分之一的人。 張開就在這三分之一中。 眼下正是午休時間,張開一邊和同事說著一些低俗玩笑,一邊干飯,他身上的工服到處都是被染上的機油,臉色又蠟又黃,看上去一副長期營養不良的模樣。 線長走了過來,“張開,跟我過來,有人找你。” 整條產線中,cao作工最討厭的人當線長莫屬,最想巴結討好的人也是線長。 張開諂媚地端著盒飯小跑跟上去,“線長,誰找我啊?” 線長說:“廢什么話,過去不就知道了!” 張開背著他翻了個白眼,沒再吭聲。 張開被領到了工廠保衛科,隔老遠他就看到里面站著的兩個人。 一高一矮,高個子那個看上去就不好惹。 包子問:“你就是張開?” 張開點點頭,“你們是誰啊。” “警察,有點事問你,請你如實回答。”包子拿出一張相片,“這是不是你的車。” 張開伸長了腦袋,照片里的車已經被燒的只剩車架,但車牌他認識,是自己的車沒錯。 他頓時變得憤怒,“我的車怎么燒成這樣了!半個月前我只是壞了個剎車就把它送到修理廠了,為什么會出現在荒郊野外!” 包子抓住重點:“你說你半個月前把車送去修理廠了?” “對。”張開看上去氣極了,“警察同志你稍等一下,我打個電話給修理廠。” “不用打了,跟我們走一趟吧。”傅晉寒說。 一小時后。 審訊室。 張開抓著桌角,緊張又忐忑,“警察同志,為什么要把我抓到這里來?我什么都沒做啊,那車跟我沒關系,不相信你們可以去問修理廠。” 包子敲了敲桌子,“叫什么名字。” “張開,警察同志,我是冤枉的!” 傅晉寒靜靜看著里面,目光帶著審視。 “5月28日晚上9點到29日早上十點這段時間你在哪里。” “晚上的時候在宿舍,早上七點半開工,電子廠的員工,我室友都可以為我證明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什么都沒干啊。” 傅晉寒抬手按住了藍牙耳麥:“問他柜子里為什么少了一套防護服。” “你在5月13日的時候為什么又申請了一套防護服,你原來的呢。” “我去修車的時候落在車里了,離得遠我就沒回去拿,重新和線長申請了一套。” 姜淺環抱著雙臂,“這未免太巧合了點。” 傅晉寒繼續對著耳麥說道:“以你四千五的工資是怎么買得起那輛十幾萬大眾的。” “以你四千五的工資,是怎么買得起那輛十幾萬大眾的?據我們調查,你父母都是農村人,家里還有個上大學的meimei,條件艱苦,根本沒法供你買車吧。” 張開做出苦哈哈的表情:“借錢買的,不犯法吧?” “借誰的錢。” 張開明顯頓了下,說:“我老鄉的。” 傅晉寒壓低聲線:“他在撒謊。” 姜淺側眸,眼神里帶了幾分意外。 包子聽到撒謊兩個字,語氣立刻嚴肅起來,使勁拍了一下桌子:“我勸你最好說實話!” 出于對警察的天生畏懼,張開身體抖了下,改口道:“真的是我老鄉的,他叫李湛,我看電視報道他死了,所以不敢說,我怕你們以為是我殺了他,畢竟、畢竟這車是我的。你們一來找我給我看照片我就猜到了你們肯定是因為湛哥來找我的……” 張開聲音越到后面越小,“警官,和我真的沒關系,那車從我送去修理廠到現在就沒開過了。你們可以去查廠里的監控,我這段時間都沒出去過!” 這段時間媒體的大肆報道,案發細節幾乎都被披露出去,張開知道這點并不意外。 包子問:“李湛在你眼里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和他關系怎么樣。” 張開低下頭:“半年前我騎電瓶車追了他的尾,就加了微信說后續賠償的事,后來他知道我和他是同鄉就沒讓我賠錢了。因為是同鄉嘛,聯系漸漸就多了起來,時不時會約出來喝點酒什么的,哦,電子廠的工作也是他幫我找的。” 說到這里,他似乎有些感慨:“湛哥人其實挺好的,就是脾氣不好得罪了很多人,我經常聽他說誰誰誰看他不爽想要揍他。” 這個時候李湛的下一句往往都是:呸!一群雜碎,也就只敢在腦子里想想! “李湛有跟你提過這些人名字嗎?” 張開想了想,說:“王大力,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就一個?” “不止,但這個是湛哥提過最多的,其他提過一兩次的我也不記得了啊,都是喝醉了說的,我記憶力哪有那么好啊。” 審訊室外,傅晉寒和姜淺眼睛緊緊盯在他臉上,似乎想要在上面找出任何異常的蛛絲馬跡。 “最后一次見死者是在什么時候。”包子問道。 張開:“就半個月前吧,我車壞了之后不方便來市區。那天湛哥好像很不高興,喝了好多酒,我問他怎么了他也不說,最后我找代駕給他送回去了。” “傅隊!”門被推開了,楊樂走進來:“剛聯系過修車廠老板,確實和張開說的一樣,半個月前張開把車送到修理廠,之后沒再去過。修理廠門口的監控顯示在5月27日凌晨兩點,張開的車子因為修理廠員工的失誤忘記拔出鑰匙被偷走,第三天上午九點老板發現車輛丟失后報案,但那個時候兇手已經作完案了。” “為什么中間隔了一天。”姜淺問。 楊樂說:“老板說修理的車輛太多,沒有注意,第三天要交車時才發現的。” “夠巧的啊。”姜淺勾著紅唇,看向傅晉寒:“傅隊,你怎么看。” 傅晉寒指節一下一下在桌上敲著,不管是修車廠老板還是張開都有合理的不在場證明,然而他們無意間制造的巧合卻給兇手提供了免費的作案工具,把李湛推向了死亡。 傅晉寒掀開眼皮,“既然車主是張開,防護服也是他的,先關上24小時再說,楊樂,這期間你和包子輪流審他。” 楊樂:“好。” 姜淺挑眉,這人的行事作風怎么和她那冥頑不靈的meimei這么像? 第7章 木偶人07 夏天白日很長,六點多了天還大亮著。環城小區位于老街區,電瓶車四處橫竄,完全不把紅綠燈當回事,往來的轎車死命鳴笛避讓,正值下班高峰,綠燈一亮,人流涌動,黑壓壓一片。 姜安擠在人群中間,在綠燈的最后一秒到達了馬路對面。 從這里散兩圈步再回家,運動量正好。 姜安抬頭隨意瞟了一眼不遠處的路口攝像頭,很快又低頭把手機從口袋里拿出來。 嘆了聲氣后還是選擇開機。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屏幕剛亮,李木然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網上傳的到底什么情況?你現在人在哪兒?木偶人下冊還沒發行怎么會泄露出去?你還發給誰了?”李木然急道:“說話啊,姜安!” 姜安無奈,“你一下子問這么多問題,我要先回答你哪個呀。” 李木然:“一個一個答!” 姜安沿著環城小區旁邊的小道動作緩慢的挪動,“我去了警察局,不過你別擔心,只是例行問話。我現在在家附近,至于木偶人下冊為什么泄露,不是你電腦的問題那就是我電腦的問題。” 李木然沉默片刻,說:“刑偵隊今天有人來我家了,問了我幾個問題后把我電腦拿走了。” “嗯,猜到了。”姜安踢了踢路邊的石子,“木偶人下冊……” “姜安。”身后有人出聲,嗓音帶著輕薄的傲慢。 姜安背脊一僵,對著手機那邊說道:“我這邊有點事,先掛了。” 姜淺細高跟在地面上發出“噠噠”的聲音,跟踩在姜安腳上似的,讓她忍不住后退兩步。 環城小區治安不太好,綠化卻出奇的多,一棵棵大樹并排生長,枝繁葉茂。樹影在路燈下搖晃,照印在斑駁的墻面上,和樹下的兩道人影重疊在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