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漱夏規律的生活并沒有因為梁酲回來而被打擾,因為他是一個比她還自律的人,或者說,他因為課業繁重被迫也變得自律起來。 漱夏早上起床的時候看他已經要去學校上課了,中午不回來,下午回來要到晚上六點以后。他在美國的課已經上完了,還差一篇畢業論文沒寫,明年之前寫完才能如期參加畢業答辯。在A大,他研一研二的課要一起上,還得寫作業、考試、外加在辦公室搬磚。這些工作加在一起,漱夏覺得她二十四小時不吃不睡也忙不過來,但是梁酲好像看起來還好,他幾乎不加班,每天六點多就回來了,加班也沒有晚于八點回來過,每天跟漱夏一起吃晚飯,按時跑步。 他不怎么熬夜,熬夜也不干什么正事,漱夏有一次半夜上廁所,出來看到他還躺在沙發上跟凌霄組局打游戲。他在家也看書,不過跟專業關系不大,都是一些閑書,有物理的,有生物的,有時候他閑了跟漱夏討論一兩嘴哲學問題,漱夏不好意思回答不出來就裝死。 要不說是大神呢。 領教了。 早午飯是漱夏來做,有時候兩個人中午都不在就在各自的學校吃,晚飯兩個人輪流,漱夏煮好了粥,等他回來炒好菜就一起吃飯。梁酲的廚藝真好,他炒什么菜都好吃,漱夏看著他按上次的說法炒了油麥菜,的確比她做得好吃多了,炒雞蛋,炒土豆絲也好吃,他還會燒牛rou,燉魚,蒸螃蟹,做出來口味都不比外面餐廳賣的差。兩個人都喜歡清淡的,在口味和菜色上不會產生什么糾紛。 漱夏都沒想到跟他住一起還能有這口福。 她再也不埋怨他吐槽她菜做得不好了,因為跟大神相比確實她確實弱雞。 為了解決刷碗的問題,梁酲還買了一臺洗碗機。有時候兩個人都忙或者沒興趣做飯,梁酲就帶她出去吃,他挑的地方口味都不差,價格也不高,有時候是漱夏掏錢,有時候是他。 漱夏挺好奇他廚藝是怎么練成的。他看起來那么清貴一個人,做起家務來竟出奇地干練。 梁酲自己說,就是最近一年在國外練的。 本科的時候他也是自己一個人住,大部分時候吃食堂,有時候點外賣或者出去吃,自己幾乎不做飯。后來去了國外以后做飯就成了必備技能。 他到了那邊,先隔離了一段時間,解除隔離以后入學注冊,后來在上線上課,線上交作業、參加會議跟考試,這一年里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租的房子里,梁酲出門的次數不多,一年里,除了固定時間出門買菜囤貨,梁酲線下一共見過兩次導師,還有幾次他自己一個人租車出門看風景。他已經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做飯,他一開始不知道做什么,就照著菜譜隨便做,后來慢慢就得心應手了。外面的餐館人多,口味跟菜色他也吃不慣,外賣常常延時,自己做反而更安全靈活一些。 兩個人就這樣“同居”起來,搭配起來有些奇異但是又很和諧,漱夏甚至有了一種是在過日子的感覺。凌霄來蹭過幾次飯,每次吃飯調侃漱夏跟他兩個,梁酲都沒給他好臉色,不過不妨礙他厚著臉皮待下去。他在梁酲身邊嘰嘰咕咕,跟他一起打游戲,在家里待到漱夏要睡覺的時間了,梁酲就趕他回去,有時候凌霄也拉他出去玩,漱夏就一個人出去跑步。 那天晚上已經過了十一點,漱夏早都睡了,凌霄開車帶梁酲回來,兩個人停車上樓,又走了一段路。凌霄問他。 “你們倆現在怎么樣,你當真不會喜歡上她?” 梁酲“嗯”了一聲。 他已經解釋過很多遍,不想再解釋了。 不料凌霄說道。“你不喜歡,那我來追她你沒意見吧,我可是真的喜歡她哦。” 梁酲臉色變了變,沒說話。 凌霄的語氣涼涼的,繼續道。“可惜,我已經跟她告白過了,人家不喜歡我,當面拒絕那叫一個干脆。”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聽見梁酲一聲輕笑,帶點輕蔑和幸災樂禍。 凌霄感覺自己遭到了雙重傷害。 第二天早上,漱夏醒過來,已經是七點四十九了,又賴了會床才起來,推門一看,嚇了一跳。 梁酲還在那里。 按照以往,他早應該走了。 他坐在沙發上,什么也沒干,像是在專門等她。見她開門了,他立刻過來,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 “早。”漱夏跟他打招呼。 “往后凌霄跟你說什么你別信,他這人說話做事沒譜。”他道。 漱夏不太理解,不過還是按本能點頭。 她不曾完全信任過任何人。 “那就好,我先上課去了。早飯在鍋里,你自己盛。” 他說完這話就走了,背著包很快地出門,下樓,像是很趕的樣子。 她看了一眼手機,七點五十九了。 等了一早上就為了跟她說這句話? 漱夏被他弄得一頭霧水。 中午的時候,梁酲跟她發消息,說是晚上師門聚餐,要晚點回來,晚飯她自己吃就好。 漱夏回了個“OK收到”的表情就結束了對話。 由奢入儉難,沒有梁酲,她也沒什么做飯的興趣,晚上就煮了碗泡面,吃完以后刷課刷到八點,準時出去跑步,九點四十,她都要洗漱睡了,突然接到梁酲的電話。 “下來。”他說。 “什么?” “我在樓下。”那邊聲音帶點朦朧的倦意。 “哦哦,你稍等啊,我馬上下來。” 漱夏掛了電話,披了件外套,穿著拖鞋就跑出去。 北方的天氣,十月底了,空中帶點微微的冷。漱夏走出了單元門,被撲面而來的寒意刺得瑟縮了一下,不由裹緊了衣服。路燈下面就站著梁酲,他穿一身黑色修長的風衣,在那燈光下,越發襯得身姿清瘦挺拔,他手里拎著早上出門時候那背包。 漱夏看他的臉色不太好。 他旁邊還站著一個人,一個女生,很漂亮,穿著打扮都很精致,像是一路跟著梁酲回來的。 不過梁酲像是挺怕她,她進一步,他就立刻退一步。 “師兄——” 她眼巴巴看著他,帶點委屈又很決絕的樣子。 梁酲見漱夏來了,馬上過去拉住她。 “既然你知道我家,那我也不嫌麻煩介紹一下,這是我家里人,我們關系很穩定,沒有分手的打算。” 梁酲拉住漱夏的手,把她帶在懷里給那女生看,那女生先是吃了一驚,繼而細細打量了漱夏,帶著點氣憤和羞惱。 “你看到了,以后不要再跟來了。”他對她說。 那女生沒有說話,轉過來瞪了漱夏一眼,跑走了。 漱夏也沒想到他叫她下來是為了應付這場面。她一邊覺得身臨其境就是刺激,一面又覺得自己受了無妄之災。她這樣亂亂地想著,竟然忘了自己還在梁酲的懷里,同他牽著手。那女生走了,梁酲沒有回頭看一眼,帶著漱夏一路由電梯進了家門。 漱夏好像現在才感覺到他的氣息還有手上的溫度,她像被燙了一下,很快掙脫了他,不自然的紅色很快竄上她的臉頰,她背過去不看他。 “謝謝你。”他說。 “不——不客氣。很晚了,我先睡了。”她外套都沒脫直接進了自己房間,把自己整個陷在床里。 “這是我家里人,我們關系很穩定。” “我們沒有分手的打算。” 那一段話被拆分成好幾個片段,反復地出現在她眼前,害她多翻了許多個身來安心睡覺。 心動嗎? 當然。 他那樣的條件,那樣對她,說那樣的話,應該很少有人不心動吧。 像天邊的月亮,水里的影子,虛幻而美好的東西,誰不心動呢 對漱夏來說,心動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心動過了也就過了,她已經很少糾結或者追問虛無縹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