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說到點子上了。

    他們確實對陳興興沒辦法。

    大家的能力都是輔助相關，沒有一個人是真正起到戰斗作用，所以正面遇到惡鬼，就只有逃跑的份。

    那現在……

    “等一下！興興真的沒有惡意！”張頌頌掙脫宋嫣雨的懷抱，擋在一身黑氣的陳興興面前，雖然眼角還掛著淚珠，但表情堅決。

    和她不同，全身黑暗的陳興興沒有任何表示，還在她來的時候，將飄飄忽忽的黑氣纏繞在張頌頌身上，差點就將她包裹，看的宋嫣雨焦急萬分。

    張頌頌卻沒有因此害怕。

    她經歷過陳興興的一切，也能明白陳興興心中的所有想法，知道他是一個多么善良的孩子，也并不想傷害別人。

    他被朱小寶等人欺負，毆打，關在廁所隔間緊閉……甚至在夜晚回到宿舍之后，還因為無法遵守門禁時間，被宿舍大爺打。

    所有人的都是他生活悲劇的源頭，可即便這樣，在第一次見到張頌頌的時候，陳興興還是表現出了十足的善意。

    “……所以我相信，興興絕對不是故意的，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慢慢敘述著自己的理由，張頌頌轉過頭，鼓起勇氣正視他。

    因為有著相同的經歷，所以張頌頌不想再去做否定陳興興的人。

    所有人都可以排斥他，唯獨自己不可以。

    如果連自己都用異樣的眼神看他，那陳興興不就徹底陷入深淵了嗎？

    即便被如此經歷纏身，但張頌頌仍然堅信著，這并非陳興興所愿。

    哪怕剛才拿起玻璃碎片自殺，也是她在看完經歷之后想到自身，太過絕望之下做出的決定。

    和陳興興毫無關系啊。

    宋嫣雨還是很緊張，生怕張頌頌身邊的陳興興造成什么傷害。

    張頌頌轉過身，蹲了下來，仰頭看著面孔不清晰的陳興興，努力綻放出一個微笑。

    “對吧？興興？你一定不是故意的。”

    霎那間，陳興興身體上蠕動的黑氣一頓。

    在這之后，黑氣爆發，以一種難以控制的速度往四處發散，空氣亂流到處攀飛，將人們吹得東倒西歪。就連張頌頌都有點沒站穩。

    所有人都受到影響，唯獨天殊雪站在其中不動，按住裙邊，不讓裙子被風吹亂。

    在黑氣肆意散發之后，風停了下來。

    真正的陳興興也顯露模樣。

    他的靈魂體變得透明，也不再被黑氣纏繞了，看起來溫和許多。

    “……我想阻止你的，頌頌。”他很小聲，“我不想讓你死。”

    張頌頌當時眼淚就止不住了，她想過去擁抱小小的孩子，可身體卻直接穿了過去，無法觸碰到他。

    “興興……”

    陳興興，還只是一個小學生啊，他為什么要遭受這些呢？如此的虐待，連一些大人都接受不了，更不要說一個小孩子。

    他已經夠苦了，即使變成鬼魂，也還要受到別人排擠嗎？

    正是因為經歷過，所以才會心疼啊。

    張頌頌并不怪陳興興，哪怕那些畫面真的是他讓自己看到的，那也只是讓自己更了解自己的朋友。

    陳興興……真的過得，太苦了，太苦了。

    “對不起，頌頌，我不是故意的。”看起來暴走的陳興興穩定了下來，又如此說道，“我已經死了，不能成為獻禮，所以他們需要選新的獻禮，你是被邊礁鎮新選中代替我的人。”

    “什么？”

    這個事實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他們知道獻禮代表什么，不就是祭品嗎？可是讓張頌頌代替陳興興……這事兒真的聞所未聞啊！

    “等等！”李星鶴舉手，“我有一個問題！”

    陳興興似乎有些靦腆，在面對張頌頌之外的人時，他一直如此。

    “嗯……你問吧。”

    李星鶴迫不及待，“我溜出學校的時候，聽到海邊的漁民說，今年的獻禮失蹤了，所以獻禮就是你，是嗎？”

    雖然陳興興是靈體，沒有溫度，可聽到這句話，他的身體還是減淡了些，看的出很害怕。

    “是的……獻禮，是我。”

    確定陳興興沒有惡意，宋嫣雨也舉手，“我也有個問題，你的獻禮檔案上面，性別一欄寫著‘未知’，難道不應該是女性嗎？獻禮都是女孩子，可你看起來……”

    有點像個小男孩？

    這句話，宋嫣雨沒有說出來。

    張頌頌擔憂的望著陳興興，就怕他因為問題難過。

    陳興興靠在她的身側，揮了揮手，分出一半的靈魂體，裹覆住張頌頌脖子上的傷口，替她治療好。

    如此做之后，更加透明的陳興興才說道：“因為我是雙性人。”

    雙性人！原來如此！

    不是……雙性人？這玩意兒這么普遍的嗎？之前說開公交車的司機也得是雙性人吧？

    陳興興沉默了一會，然后又道：“鄧主任給你們的規則里，不是有一條這么寫的嗎？如果發現不男不女的學生，立刻馬上報告給教務處。”

    “這一條，說的就是我。”

    張頌頌站在一邊，看著陳興興如此平靜，心中卻很不是滋味。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一定非常難過吧？要下多大的決心，才能把這些悲痛全部說出呢？

    “他們在找我。”陳興興低著頭說道，“因為我是獻禮，所以必須在豐收祭舉辦之前把我找到，然后獻給海神。”

    宋嫣雨下意識道：“可是不是說，人選已經換成張頌頌了嗎？”

    “嗯……頌頌是后備選擇，找到我并且給予懲罰，也是他們的目標之一。那些規則，很多也是根據我改編的，企圖靠這些來收割更多人的生命。”

    “你們是游客，他們有規定，不能全部殺死你們，只能給予考驗，但是只要死在這里，你們的靈魂就會成為這里鬼怪的食糧，這就是一部分的真相。”

    向云看著平靜的陳興興，首次提出疑問：“你就這么告訴我們，自己不要緊嗎？”

    陳興興顯示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包含了很多情緒，看的向云倒退一步，就好像他早已洞悉自己的半路‘反水’。

    “不要緊的。”陳興興的身體再次變得透明，“因為我是異教徒，不受到這里的神明管束。”

    異教徒，這是向云和李星鶴第二次聽到這個稱呼。

    上一次，還是在十安村的大叔叔嘴巴里。

    異教徒就是不信奉神明的人，比如十安村的十安仙翁，又比如邊礁鎮的海之神，這些都是有著邪異傳統的古怪鬼神。

    而不信奉神明的異教徒，某種意義上來說，反而是破局的關鍵，是‘好人’。

    可是……他們能相信陳興興嗎？

    “不相信我也沒關系。”仿佛看出了他們的顧慮，陳興興主動說話，“因為我確實看起來不像好人。”

    “才不是的！興興你就是好人啊！你變成這樣……也不是你自愿的。”張頌頌試圖勸說，“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你千萬不要多想！”

    陳興興是她的第一個朋友，哪怕他是鬼，哪怕他是景點的npc，這些都無法改變事實。

    朋友就是朋友啊。

    張頌頌不希望陳興興消失。

    “沒關系的頌頌。從你進入學校開始，就被選中成為我的替代品了，他們試圖將你改造成第二個我。可是你找到我，還說要和我做朋友，所以我想救你。那些經歷也不是我故意傳輸給你的，只有先經歷一遍，才能脫離他們的控制，不被他們復刻過往。但是……”

    逐漸透明的陳興興苦笑，“我似乎搞砸了，差點讓你死去，還沒辦法阻止你。”

    聽他這么說，張頌頌不斷搖頭，企圖阻止他的這種自暴自棄。

    “沒有！你已經幫到我了！還成為了我的朋友……這樣就足夠了。”

    可是再多的話語也是那么蒼白無力，陳興興的身體已經透明到一個程度，幾乎到了天光照下就半看不見的狀態。

    見此，向云深吸一口氣，問出一個比較隱私的問題，“很抱歉在現在還詢問你，陳興興，我們可以知道，你為什么是……”

    “雙性人是嗎？”陳興興回。

    向云點頭。

    “其實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畢竟這部分場景在不斷輪回，即便是像我這樣的蠢貨，也早就可以知道真相。”陳興興說道，“我的母親以前是校長的情人，可惜校長為了成為邊礁鎮的鎮長，娶了過去鎮長的女兒，有了朱小寶。但是那個時候，我母親發現自己懷孕了，她的父母就將她強行嫁給了我現在的父親。”

    “再后來，她想將孩子打掉，就不停的毆打肚子，還去喝海里的海水，最后卻生下了我這樣的畸形人。”

    原來如此，宋嫣雨明白了，檔案室照片上的女人，就是陳興興的mama啊！

    這么一看，兩個人確實有點像。

    “不用可憐我，其實我也不能完全算是無辜，朱小寶是我殺死的。”

    上述那些話還沒消化完，陳興興又拋出一個驚天炸彈。

    “在最開始最開始，小鎮還沒變成這樣，一切正常，時間還能流逝的時候。最初的那段日子里，我的尸體被冰封在泳池底下，整個人化作厲鬼，跟著朱小寶離開學校，將他殺死。之后，我又跟著我的父母，將對我不管不顧的他們殺掉。”

    這又是一個驚天秘密。

    “所以你們想抓我也正常，只要把我帶到校長那，你們是可以得到獎勵的。以你們的能力來說，是可以把我帶走的吧？”陳興興微微笑道，“其實能活到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至少我交到了我人生的第一個朋友。”

    張頌頌滿眼淚水，她突然想明白了，擋在陳興興面前，像護崽的母雞一樣展開雙臂，語氣堅決。

    “我是不會讓你們帶走興興的！”

    眾人詫異。

    “頌頌……”宋嫣雨抬手。

    張頌頌卻語氣激烈的打斷：“即便殺死了朱小寶又怎樣！”

    她的聲音回蕩在體育館上空，顯得異常激烈。

    “我不能理解……朱小寶這么欺負他，還置他于死地，事后沒有一點反悔之心，這種人也能活在世界上嗎？他是霸凌者啊！還有他的父母，毆打他，辱罵他，如果換做是我，我也不會原諒的，我……”

    “冷靜，頌頌，我們沒說要捉住陳興興！”宋嫣雨著急。

    眾人正想好好交談，后方傳來悶哼，大家回頭，就看到一個身高兩米，皮膚腐爛的壯漢高舉斧頭，將排在最末尾的費宇砍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