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可以。去坐坐吧。”

    因為伊九伊這樣說，所以左思嘉也去了。作者不是那么紅，店員很熱情，一直讓他們往前坐。最后，他們倆不得已坐到了很前面。作者一點也不在乎人氣，在臺上侃侃而談，把新書宣傳弄得像是一場脫口秀。

    伊九伊太喜歡了，不由自主地說：“好想去要簽名。”

    左思嘉一邊鼓掌一邊側(cè)過頭，默默望著她。然后他起身：“我去買書。”

    “等一下。”伊九伊捉住他的手，握著他，“這場沒有簽名的活動。”

    他卻很自然地去了。伊九伊不得不承認(rèn)，她雖然會社交，但左思嘉比她外向得多。

    伊九伊離得遠遠的 ，看到左思嘉在跟作者交談，然后作者樂呵呵地開始簽名，而他則回過頭來，在人群里找著什么。她紋絲不動，終于，他看到她了。等作者簽完，左思嘉就道了謝，拿著，面帶微笑，走過來把書給她。

    他們買了面包，在那里吃了晚餐。挑選蛋糕的時候，伊九伊又開始拿不定主意了。她在吃這件事上向來有熱情。泡芙塔和派看起來都很好吃。

    左思嘉說：“那就都選吧。我們分著吃。”

    然后，食物送到的時候，他們把食物切成塊，然后分著吃。派烤得很脆，好吃得要命。左思嘉說：“剛才那個作者談感情和生活的那部分很有趣。”

    “是的。”伊九伊回答了，但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他們吃完就走了。伊九伊很喜歡那個派，倒是說了很多烤派的事。她說：“楓糖的香味真的很適合。我以前吃過洋蔥的，冷掉的洋蔥汁也很香。不過，我喜歡甜口的。”

    “感覺到了。”左思嘉默默地聽著，時不時接話，讓她能繼續(xù)說，“你應(yīng)該少吃點甜的。酒也要少喝。”

    “我不會發(fā)胖。”她把奶油攪得亂糟糟的。

    “不是胖不胖的問題。”他看著她的眼睛，“你上次吃海膽，吃和蟹rou、魚子一起鋪的杯子的時候也淋了糖漿。你是平時在家沒糖吃的小孩嗎？”

    伊九伊抿著嘴唇，抬起眼睛，又壓下去，害羞地笑一笑。

    天黑了。他拎著面包，她拿著書，兩個人走在林蔭下。假如是白天，樹葉的影子會很美，到了晚上，就有點兒恐怖了。人行道很寬，連車燈都好遠，兩個人步行，四處寂靜無聲。

    別的地方暗，因而顯得路燈特別亮。亮得像太陽一樣。

    回到家以后，左思嘉想要自己忙一會兒，伊九伊也準(zhǔn)備看看今天買的書，兩個人商量好了，很自然地分開，各自去干各自的事情。

    左思嘉上了樓，關(guān)上房門。家里隔音很好，但他沒關(guān)窗戶，樓下也開著窗，所以隱隱還是能聽到。

    他在練琴。伊九伊不知道曲子，假如她去問問達斐瑤或其他愛好古典樂的人的話，她會被告知，是肖邦。緩板，6/4拍子，優(yōu)美的，緩和的。她坐在樓下看了會兒書。

    貓忽然出來了，跳到她身上。她就一邊摸著它，一邊看書。

    感到厭煩了，伊九伊把書放到桌子上，用手機調(diào)出監(jiān)控，看了看自己家的貓。她給左思嘉發(fā)了一條消息。他沒有讀，她就上了樓。

    伊九伊敲門，左思嘉沒聽見，她就在走廊里等了一會兒，快打呵欠了，左思嘉才出來。他拿著手機，匆匆忙忙的，差點撞倒她。

    左思嘉連退幾步，亮著的屏幕上還是和她聊天的消息界面，明顯，他剛剛才看到她的聯(lián)絡(luò)。

    “你累了？”左思嘉說，“我忘了看時間。你去洗澡吧。我?guī)闳ァ！?/br>
    他明明已經(jīng)給她送過一次衣服，卻又帶她到了上次的房間，像變魔術(shù)似的，重新變出不少女士服裝，這次的更具家居氣氛，齊全到叫人害怕。

    她問他：“這都是哪里來的？冬媽的？”

    左思嘉笑了，離得很近，能看得到虎牙：“本來是給家里人的。總不可能我有女裝的興趣吧？”

    伊九伊把外套和外套里的東西留在他臥室，去用一樓的浴室。

    “我房間也有浴室，但是……這房子很舊了，水壓有點怪。用下面的更好。”

    這棟老房子實在有夠老，裝置很西式，很古典，不過，對現(xiàn)在的社會和生活來說會有一些不方便。

    伊九伊洗了個熱水澡出來，發(fā)現(xiàn)左思嘉坐在大廳的沙發(fā)上，就是她剛才看書的地方。他睡著了。

    在家里，左思嘉脫掉了外套，卻沒有摘掉圍巾，用很難辨認(rèn)戶外還是室內(nèi)的扮相打盹。

    伊九伊走到他跟前，伸出手，用指尖輕輕觸碰他的肩。

    左思嘉醒過來，睡眼惺忪，對自己身處何處茫然不知的狀態(tài)維持了幾秒。然后，他站起身，默不作聲地也去洗漱。

    趁他洗澡的時候，伊九伊走到他臥室，試探性地把鋼琴掀開。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學(xué)過鋼琴，甚至連小提琴也一并了解過，雖然都是皮毛，畢竟不感興趣。如今早就忘光了。

    等左思嘉洗完澡進來，他看到她站在窗戶邊吸煙。

    左思嘉換了新的睡衣，不說話，也走過去，站到她身邊：“你心情不好？”

    “沒有。”她側(cè)過身，“不好意思，在你房間抽了煙。怎么這么說？”

    “都是有什么事才吸煙吧。”

    伊九伊搖搖頭，脆弱的眼睛像月球反射光線，投往另一雙澄澈的眼睛：“不。只是閑著。”

    又沉默了一會兒。明明窗戶外面很暗，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只知道樓下是花園。伊九伊夾著香煙問左思嘉：“要試試嗎？”

    他皺起眉頭：“不要。我抽過，不喜歡。”

    她臉上沒有不滿，只繼續(xù)撐著窗戶，寧靜地朝外看：“噯，怎么不領(lǐng)情。”

    她這樣說，他又動搖了，盯著她的側(cè)臉，淡淡地說：“就一口。”

    伊九伊笑得很旖旎。她沒有把香煙遞出去，自己拿著，朝他那一邊伸。左思嘉俯下身，去吻她手掌中的煙嘴。她涂了唇油，一定粘到了上頭。所以，他直起身來時，她看了他許久，久到他收斂煙味帶來的忿懣，靜靜望向她。

    “粘到了。”她伸出手指，敲了敲嘴角。

    他摩挲下頜，最近護理了手，也有剃須，到處都很考究：“在哪？”

    “這里。”她湊近他。

    低低的聲音來回，然后他們接了吻。香煙殘留著涼絲絲的感覺，相同的沐浴香氛，脈搏的聲音，一方微微熾熱的體溫。他還發(fā)著燒。但這一路上，她都沒捕捉到他的病痛。

    這個，大概會對男人和女人們晚上要做的事有影響吧。病著的話還是太勉強了，她也沒饑渴到那個程度。

    伊九伊才坐到床上，燈霎時滅了。

    猝不及防，她沒反應(yīng)過來，左思嘉已經(jīng)站到床頭，徐徐打開一盞夜燈。

    微弱的燈光不會太明亮，卻又剛剛好能確保一定的視野。

    因為沒防備，這倒讓她有點局促了。伊九伊說：“怎么突然……”

    左思嘉說：“等一下。”

    他旋轉(zhuǎn)著開關(guān)，直到夜燈完全亮起來。他的夜燈影子投到天花板上。伊九伊看了一會兒，慢慢仰身躺下去，然后，發(fā)現(xiàn)那是小貓的形狀。

    很可愛。她忍不住端詳著那束光。雖然有點兒傻，但很可愛。

    “很可愛吧？”他也趴下來，躺到她身邊。

    伊九伊看著那道影子，想起自己中學(xué)時就想養(yǎng)貓，后來長大，一個人住時才圓夢的經(jīng)歷。她回過頭，看到左思嘉支起身。他說：“可以吻你嗎？”

    她很輕地回答：“嗯。”

    左思嘉親了親她的臉頰。伊九伊等著繼續(xù)，可他再親了一次她的臉。不是接吻嗎？他沒有進一步，這是伊九伊沒想到的。又或許，他已經(jīng)深入了。左思嘉接連不斷地親著她，到最后干脆起身，雙手捧住她的臉，一味地親她的臉。

    伊九伊感覺自己像被逗的貓咪，癢癢的，而且好玩。她忍不住笑。

    左思嘉也悶悶地笑，他伸出手，黑暗中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擺件。最后，他關(guān)掉燈。

    夜色里，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只感覺聽到窸窸窣窣的，自己的身體迎來一陣接觸——

    伊九伊被蓋上了被子，左思嘉也躺下了，就在她身邊。他抱住她，又吻了吻她的太陽xue，然后心滿意足地說：“晚安。”

    她體會到一些感覺。伊九伊默默地想，他今天生病了，所以她放他一馬。臨睡前，左思嘉無緣無故地說了一句：“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她還沒有那么困，忍不住想，這就幸福了嗎？

    晚安。

    這一晚，伊九伊睡得意外的好。

    陳舊的豪華宅邸中終究還是有些好東西，床很舒服，室內(nèi)寬敞得令人身心愉悅。她像陷進夢里似的，入睡得毫無知覺。

    第39章

    深更半夜, 伊九伊在床上醒來，因為一些異樣的聲音。

    旁邊有什么響動。

    她回過頭，輕聲地說：“思嘉？”沒有回音, 她又在柔軟的被褥里轉(zhuǎn)過身。眼睛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黑暗，伊九伊看到左思嘉側(cè)著頭, 眉頭緊皺，沒有眼淚的嗚咽，很痛苦的樣子。

    她端詳著他。

    他肯定是做噩夢了。

    是什么噩夢呢？

    伊九伊自顧自地想著，視線移動, 然后，看到的可能是讓他做噩夢的罪魁禍?zhǔn)住?/br>
    牛奶貓團在左思嘉胸前睡覺。

    惡心和伊九伊漫長地對視。她摸了摸它的頭, 貓很享受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它就轉(zhuǎn)移了位置。

    伊九伊把手放到左思嘉手臂上，不知道要不要叫醒他。那是他的噩夢，他的煩惱。叫醒了的話，要是失眠了, 也會很痛苦。她沒辦法替他做決定。不過，做噩夢的痛苦仍然是真切的。

    她靠在左思嘉身邊，輕輕撫摸他的手臂。可以選擇繼續(xù)做夢, 也可以刻意擺脫睡意。在這種兩者都能選擇的境地里, 她默默地待著, 直到睡夢散開了。

    仿佛海浪退潮, 海面恢復(fù)平靜似的, 左思嘉的呻-吟漸漸地停歇了。

    第二天早晨, 伊九伊一直沒起床。

    左思嘉起得比較早，又量了一次體溫, 確認(rèn)健康。

    他到樓下練琴，感覺聲音不太對，手倒不像之前那樣硬了，畢竟天天都有練琴。他覺得是自己的心態(tài)變了。每到這種時候，他就先洗澡，像那些很傳統(tǒng)的人一樣，沐浴焚香。

    左思嘉再上樓，叫了幾聲伊九伊。她不動彈，他只好把窗簾拉開。

    光照進來。伊九伊很慢地回到現(xiàn)實。一覺睡醒，身邊人都打扮得體，只有自己衣不蔽體，她也不會覺得尷尬，靈魂和身體相處得很好。

    她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伸展著手臂，看著他背光的影子。

    左思嘉單手握著咖啡，跟她說：“早餐拿上來了。”

    餐盤放在床頭。伊九伊閉上眼，又睜開，輾轉(zhuǎn)著身體，去拿東西吃。她喝了好大一口茶，想要添一點，但她必須支起身來。左思嘉看不下去，走過來，替她又倒了一杯。

    他說：“我去拿報紙。你起來吧。”

    伊九伊不起來，舒舒服服地躺著，閉上眼睛。左思嘉回來了，看到她又閉著眼，看著又睡著了。她當(dāng)然沒有閉眼就睡，但還是假裝睡著。忽然間，嘴唇上濕漉漉的。

    她裝下去，伸出手去推開他，哭笑不得地說：“你咬人很痛。”

    他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在她跟前壓低身體：“真的？”

    “假的。”她說，“你家還訂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