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李弗不可置信地看向賞南，那種不可置信很快轉(zhuǎn)變成了驚喜，他興奮激動地大喊，“看見沒有？大家看見沒有？賞南和惡龍在一起不過數(shù)月時間，體力就發(fā)生了如此大的改變，惡龍的血和rou一定能給予我們神力，不是鎮(zhèn)子里那種贗品所能比的！！！”

    “我們一定要抓住賞南，從他嘴里問出惡龍的去向，重新抓捕惡龍！”

    他的呼喊對身后的兩百來人起了作用，他們歡呼著，慶祝著，嚎叫著，眼神中流露出貪婪和瘋狂。

    賞南按住賞秋的肩膀，將她推進(jìn)船艙，“我沒問題，你別出來。”

    賞秋急紅了眼睛，可門被賞南毫不猶豫地關(guān)上，她只能看見賞南瘦薄的肩背，看見甲板上晃動的人影。

    雨水打濕了賞南的頭發(fā)，他抬手抹了把臉，轉(zhuǎn)了轉(zhuǎn)刀柄，“來。”

    賞南第一次真正的殺人，冰冷的刀鋒一次又一次朝自己揮來，他側(cè)身躲過，動作快過他的意識，刀柄在手里轉(zhuǎn)了半圈，他背過身，刀口瞬間沒入鎮(zhèn)民的腹部。

    一個又一個鎮(zhèn)民被從船上踹下去，鮮血在甲板蔓延，同時暈染河面。

    閃電將漆黑的天空劈得四分五裂，轟隆的雷鳴混著鎮(zhèn)民的慘叫。

    每當(dāng)賞南感覺到累時，14都會迅速給他補(bǔ)充體力，賞南知道自己有多少積分，但那些積分來得是艱難還是簡單，他不清楚。

    可如果每個世界都如現(xiàn)在這般的話，那些積分應(yīng)該來之不易。

    但用來救賞秋，他樂意。

    那些還在船只上的鎮(zhèn)民架起了槍炮，對準(zhǔn)了賞南所在的船只。

    李弗朝賞南揮了揮手，“放心，我不會讓人打死你，我們從毀掉你的船開始。”他說完之后，往后一倒，跳入了河水之中。

    下面有人接應(yīng)，他很快就回到了自己那艘大船上，他一手撐著雨傘，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fā)，扭頭喊道：“開打吧！”

    賞南丟下刀，他渾身都是被濺上的鮮血，順著他的雙腿往下流淌，他快速跑到船舵的位置，試圖改變方向，閃避火藥。

    第一發(fā)沒擊中，李弗的臉垮了一點(diǎn)。

    賞南迅速選擇改道，打不過他還不能跑嗎？

    身后是呼嘯的風(fēng)，雨聲如鼓點(diǎn)一般敲擊著戰(zhàn)斗的樂章，完全不顧河面之上的鮮血。

    李弗看出賞南想要逃跑，他讓人上箭筒。

    無數(shù)粗細(xì)不一利劍天女散花般的從漆黑的天幕而來，它們刺破空氣時發(fā)出尖銳的哨音，一聲接著一聲，不絕于耳。

    甲板被砸了一個大洞，艙壁也開始散架，他們這只船堅持不了多久了。

    賞南安然無恙，他有14。

    直到身后嘈雜的火炮聲與人聲變得微小，他們沒有追上來？為什么？剛剛不都還在后面嗎？

    一聲熟悉的嘶鳴出現(xiàn)在耳畔，很模糊，因為被雨聲沖淡了。

    14出聲打斷了他的好奇：去艙室，快。

    賞南丟下手里的舵，帶著一身血腥和雨水跑進(jìn)艙室，賞秋靠著艙壁坐在地上，一只兩只三只……六只箭頭和箭桿沒入了她的身體，她昨天剛換的白色衣服被染成了大片大片的紅色，她坐在血泊中，垂著頭。

    賞南一眨眼睛，眼淚就掉了下來。

    他不知道怎么辦，他不敢動，他覺得這是假的，他準(zhǔn)備后退，重新再進(jìn)來。

    賞秋的手指微動，沿著地面，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線，她抓住他的褲腿，骨節(jié)泛白，“賞南，躲起來。”

    “跑，快跑。”

    她的聲音，她的動作，她的臉，和記憶里成熟的賞秋完全重合。

    鮮血在空中如一般散開，她被血淹沒了，她躺在地上，看著痛哭流涕的年輕研究員，嘴里往外大口大口地涌出血液。

    “跑，快跑。”

    她說完之后，研究員還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從后撲來的祁令一把抓起丟到背上，賞秋被丟在了那個很荒蕪的田野里。

    賞南痛不欲生，他爬到賞秋面前，額頭伏在地上，雙手握緊了賞秋已經(jīng)冰涼的手指，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如果這個世界和原世界有所關(guān)聯(lián)的話。

    已經(jīng)死去的賞秋，又怎么會在這個世界平安快樂？

    只是他沒想到，留給他的時間居然這么少，他幾乎沒有任何的心理準(zhǔn)備，他嚎啕大哭，嗓子幾乎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音。

    “我也死了，我出了車禍，姐，你別丟下我，別…….別丟下我，我不能……不能再失去你了，”賞南眼淚滴進(jìn)地上的血泊之中，“14，14你幫幫我，你幫幫我，你救救她啊，她這是第二次死在我眼前了——”

    渾身的雨包裹著身體，都沒有此刻來得讓賞南覺得絕望，他眼前晃然閃過賞秋抱著垂耳兔的樣子，她拍著母兔子隆起的肚皮，“啊，等它生下來，我當(dāng)干媽吧。”

    生下來的那只兔子，就是后來跟著賞南生活的垂耳兔。

    他眼前再次出現(xiàn)賞秋前段時間總抱著那只幾個月大的兔子睡覺的場景。

    一切，一切都可以究其源頭。

    沒能成功做上垂耳兔干媽的賞秋，在這里成功地和兔子玩鬧了一段時間。

    賞南眼淚混著鼻涕，艱難地張嘴，“什么破任務(wù)……”

    船身突然劇烈震動起來，仿佛整只船都離開了河面，最后又重重摔下，賞南抱起賞秋，將她的尸體放到了房間里。

    順手拾起了菜刀。

    他一出艙室，就看見一只惡龍蹲踞在甲板上，它大得可怕，幾乎可以一腳將少年踩得內(nèi)臟全部爆開，它被淋濕透了，雨水順著甲片蜿蜒而下。

    惡龍扭動著粗壯的長頸，它之前被拔走的那片鱗甲所在的位置成了一小點(diǎn)缺口，被它連根拔起的甲片，已經(jīng)不會再長出新的。

    它呼出粗氣，前肢慢慢按在了甲板上，曲下脖子，用堅硬漆黑的頭顱去蹭渾身濕漉漉的賞南。

    它紅色的眸子里一片溫柔的欣喜。

    賞南的眼淚瞬間更加兇猛，他泣不成聲，“龍玉，你早一點(diǎn)點(diǎn)來就好了，就一點(diǎn)點(diǎn)。”

    惡龍?zhí)а劭戳搜酆蠓剑抢锊粩嘤谢鹧骈W出，它花了不到兩秒鐘之間思考，幻形成人，用掌心拂掉賞南臉上的眼淚。

    賞南紅著眼睛，他渾身因為心臟的抽搐跟著抽顫了一下，他盡快地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

    只是露出的仍舊是苦笑，“賞秋死了，我沒有jiejie了。”在這個世界沒有，在原來的世界，他都失去了賞秋。

    龍玉的悲傷無法分給無關(guān)的人，他看了眼船艙內(nèi)，是賞秋血液的味道。

    “她只是不再具體化地存在，她其實(shí)永遠(yuǎn)都在你的身邊。”龍玉垂著濕漉漉的睫毛，眸光里只有賞南通紅的眼睛

    他自己的衣服也很快被打濕，他再次用手去抹賞南不自覺掉下來的眼淚。

    “就像龍遠(yuǎn)一樣，我永遠(yuǎn)都記得它，”龍玉聲音摻雜著雨聲，語氣淺淡，“它永遠(yuǎn)都存在。”

    “但是你剛剛說我來晚了……”龍玉語氣一頓，他紅色的眸子黯淡下來，冷峻的面龐覆上一抹愧色，“對不起，在上空時我已經(jīng)盡我最快的速度趕來。”

    賞南已經(jīng)麻木了，賞秋的死亡他束手無策，除了當(dāng)時會產(chǎn)生巨大痛苦和悲傷，之后只是綿延不斷針扎一樣的微痛，不會令人痛不欲生，也不影響他繼續(xù)任務(wù)。

    只是眼淚會無意識地往下落。

    龍玉給他已經(jīng)擦了好幾遍，混著雨水，他也能分清哪種是賞南的眼淚，最后，他無可奈何地抱住賞南，一貫冷淡的嗓音出現(xiàn)隱隱的無奈，“你要怎樣才肯不再哭？”

    第174章 惡龍咆哮

    身后的半邊天都被火焰照亮，雨勢小了下來，火焰便更是直接沖向天際。

    不斷有慘叫聲傳來，遠(yuǎn)處水面的動蕩直接一直持續(xù)到了賞南的船下，小船搖晃著，賞南推開了龍玉，轉(zhuǎn)身看著身后的河面。

    黑漆漆的雨夜，在熊熊大火之中，數(shù)只惡龍血紅的眼睛怒視著鎮(zhèn)民和鎮(zhèn)民的船只，它們將鎮(zhèn)民撕得稀巴爛，船也統(tǒng)統(tǒng)砸爛，那些準(zhǔn)備的武器，甚至還來不及開火，就被它們一翅膀扇得散了架。

    頭頂落下幾滴水，賞南抬起頭，是龍昕，她羽毛濕漉漉的發(fā)亮，甩了甩腦袋，”賞秋呢？“

    賞南垂下眼沒回答她，龍玉看了眼船艙。

    龍玉跳下來，她不能在其他龍族面前變成人形，就趴在甲板上，將脖子伸進(jìn)了船艙，直接就將本就破破爛爛的船頂給頂穿了。

    她脖子擰過來，喘著粗氣，“沒有賞秋，但有賞秋的血，她人呢？”

    “她死了，就在剛剛。”賞南輕聲說道。

    “說什么呢？她說以后要給我買漂亮裙子扎好看的辮子的…..”龍玉把前肢探進(jìn)去抓，摸到了賞秋冰涼的身體。

    她被嚇了一跳似的，猛地把爪子縮了回來，蹭了一爪子的血。

    龍昕的嘶鳴異常慘烈，整個船身都因此震動，龍玉提前抬起手捂住了賞南的耳朵，但龍昕的悲傷，賞南都看得見。

    于龍昕而言，賞秋是她的小伙伴，是她便成人之后第一個教她怎么使用十根手指頭，怎么梳頭發(fā)，告訴她裙子不能掀到屁股以上的人。

    她在龍族并沒有這樣的伙伴，之前沒有，現(xiàn)在，也沒有了。

    “你們?nèi)祟悶槭裁催@樣啊？”龍昕把腦袋探進(jìn)去，看見了賞秋已經(jīng)失去生息的臉，她回頭，冷冷地看著賞南，“只有你們?nèi)祟悾艜埡ν悺！?/br>
    “我討厭你們。”

    她飛走，空中傳來哀鳴。

    龍玉退后一步，看著賞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鉆石，塞進(jìn)賞南的手里，“我也得走了，我會去找你。”

    “我們一定會再見。”

    他墜身船下，河面之下，惡龍帶起巨大的水花，它直奔那些鎮(zhèn)民而去，再騰起時，它翱于船只的上空，口中噴出的火束連空氣都被燒灼得guntang。

    隔著這么遠(yuǎn)，賞南都覺得自己感受到了那份足夠?qū)⑷舜旃浅苫业臒崂耍辶饲甯蓾纳ぷ樱瑪傞_手心，看著手里各種顏色的大顆鉆石，如果賞秋還在就好了，隨便做成戒指還是項鏈，她肯定都會喜歡。

    龍川帶路的小隊已經(jīng)盤旋于烏楊鎮(zhèn)上空，頭頂惡龍的嘶吼讓鎮(zhèn)子上的人們紛紛亮起了燈。

    寒涼的雨夜，雨水順著磚瓦與玻璃窗欞嘩啦啦往下，淋濕了房屋所有的磚縫，閃電閃爍著，在閃出的那一瞬間，不僅照亮了天際，還照亮了那一雙雙紅色的眼睛。

    “惡龍來啦！惡龍來——啦！惡龍來報仇啦！”女人披著外套趴在窗戶上，將天空景象看得一清二楚，她慌亂地跑回房間，叫醒還在熟睡的丈夫，奔出房門去到兒子和女兒的房間，一手拽一個。

    已經(jīng)盤旋已久的小隊，在等到隊長下了命令之后，直接俯沖向已經(jīng)sao亂起來的烏楊鎮(zhèn)。

    之前若不是因為人類的突襲太突然，又?jǐn)y帶精良的武器，加之龍族損失慘重，許多還沒破殼的蛋被炸彈炸毀，它們分身乏術(shù)，也不會讓這些入侵者安然無恙這么久。

    如今它們已經(jīng)修養(yǎng)好，又有龍川帶路，人類的掙扎如螻蟻弱小。

    龍川直奔鎮(zhèn)長的家中而去，他家中不止他和他長子，喂他吃石頭的他老婆，用鐵鉗戳龍雙喉嚨的他小兒子，他女兒曾用開水燙過龍雙。

    它直接一腳蹬掉了鎮(zhèn)長家的屋頂，磚瓦飛濺，正躲在客廳角落里的幾人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地看著上方的惡龍。

    他們眼中的恐懼令龍川覺得厭惡，欺軟怕硬的生物，不會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仁慈。

    它甩動脖子，灼熱的火焰直奔他們而而去。

    幾個人瞬間就被火焰包裹，他們發(fā)出慘叫，在地上打滾，試圖滅掉身上的火，很快，他們就被燒成了一塊焦炭。

    鎮(zhèn)子已經(jīng)開始在被踐踏燒毀，鎮(zhèn)民們的慘叫不絕于耳，響徹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