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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從東海來 第17節

    他想了想又壓低了聲音:“不會是你家兒媳婦又交錢懷三胎了吧?”

    趙無涯喘上口氣,卻沒有搭理他,只問:“剛剛,剛剛是不是有一個舟山寄來的包裹?”

    老李把信和木頭箱子交給他,奇道:“這里頭是什么啊?這么如臨大敵的?”

    趙無涯小心翼翼地接過來:“老李你可要小心點啊,這里頭的東西很重要,你可不要一手滑,會出大事的?!?/br>
    “啊?”老李神色一僵,“這......這里頭裝的是什么寶貝?”

    “說不定很快你就能在報紙上看到了?!?/br>
    趙無涯將木頭盒子捧在手上,回去的路上可不敢再跑了,進了考古系的樓,一個女學生迎面走了過來,梳著高高的馬尾,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見到趙無涯小心捧著木頭盒子,她走上前:“趙老師,您上頭那封信快掉了,我來幫您吧?!?/br>
    “宋麗啊,來,正好,這個事情我也要找你和有為的,馬上你上去之后去找一趟他,我有事情要和你們說?!?/br>
    趙無涯帶著女學生一起回了三樓的辦公室,整個考古系就屬趙無涯的辦公室最亂,里頭堆滿了花花草草還有書。趙無涯讓宋麗推開桌上的書,騰出地方來放這么一個不大的木頭盒子,宋麗覺得有些奇怪:“趙老師,這里頭到底是什么呀?”

    “這東西,我上一回見還是五年前,水下考古研究所前不久又撈上來一個新的,他們做好檢測,立馬就給我送過來了。”

    趙無涯爬了三樓有點喘氣,扶了一下往下滑的金絲邊眼鏡,催促宋麗道:“快,快把有為找來,這個事兒我之前就想著和你們說的,今天剛好東西來了,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們?!?/br>
    宋麗的動作很快,很快便從樓下的自習室里叫回了一個男生,個子高,戴一副黑框眼鏡,一看就是個書蟲。孫有為一進來就看到趙無涯在端詳桌上的木頭盒子,奇怪道:“老師,有什么事呀?宋麗說的神神秘秘的,我還以為是來了什么大家伙了呢。”

    “你可別小看它,這里頭的東西可了不得?!?/br>
    趙無涯讓孫有為關上門,隨即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木頭盒子,里頭又是層層保護材料,趙無涯戴上手套,一層層打開后,只見最里頭卻是一只滿是通體布滿海銹的青銅器,宋麗和孫有為兩人都是考古系博士,見狀雙雙眼睛一亮,沖上前來:“這,這是什么朝代的老師?”

    趙無涯嘆了口氣,拿起放大鏡細細地看:“可惜啊,銹得還是太厲害了,上頭的花紋都沒了,要不可以判斷得更清楚,現在判斷,應該是元朝或者明朝的東西,一直泡在海里,打撈上來的時候多少都損毀了,這只雖然已經比之前我見到的那只要好些,但上頭的花紋還是銹沒了,可惜。”

    宋麗和孫有為都是趙無涯手下的得意門生,兩人聞言上前來細細地看過這只遠道而來的青銅器,孫有為奇道:“這,是食器嗎?”

    趙無涯搖搖頭:“現在無法確定,關于這個東西歷史上沒有任何文獻記載,有的,就只有浙江舟山一代的民間傳說,我這幾年來也收集了不少,我一會兒會拿給你們,你們倆好好看一下,研究一下,馬上你們要代替我去做一件大事。”

    宋麗笑道:“老師,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告訴我們吧,到底是什么事兒?我和有為也好提前有個準備,要不可要惦記死了?!?/br>
    “你們這些小年輕真的是焦人的很?!壁w無涯無奈地笑笑,“還能是什么嘛,馬上我牽頭,組織了一次去浙江舟山的考古行動,規模不是很大,我們這邊只去兩個人,我想報你們倆的名字,你們覺得怎么樣?”

    孫有為一愣,這對他們學習考古的人來說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他也有些不解:“老師,你不去嗎?”

    “我倒是想去啊,去不了啊?!壁w無涯嘆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腿,“我這兩年腿腳沒以前利索啰,家里人也不放心,更何況,我兒媳婦剛剛懷了老三.......”

    宋麗睜大眼,驚喜道:“都有老三啦趙老師!”

    趙無涯搖著頭,像是很無奈:“是啊,兒子和兒媳婦剛剛交了罰款,他們說什么都想要再要一個,說是我就一個兒子,要彌補我的遺憾,但我那個時候生孩子可不要交罰款的嘛,有錢也不能這么花噻。”

    孫有為和宋麗都給趙無涯逗笑了,宋麗道:“也好,上回看您這邊的照片,無妄和明夷長得多好啊,跟瓷娃娃似的,再添個孩子,趙老師你就享福啦。”

    趙無涯嘆了口氣,又正色道:“說正事,這個考古任務我是去不了了,想來想去你們倆最合適,所以就把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你們,希望你們倆這次能為我們四川大學爭光,爭取在這次考察里能找到關于大魚墓的更多線索。我和你們說,這個事情如果做成了,可能會是這個世紀最偉大的考古發現之一。”

    “大魚墓?”孫有為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趙無涯點頭道:“這個的具體資料我一會兒會給你們,是浙江舟山普陀一代的一個民間傳說,說大魚墓里葬著的就是江南首富沈萬三的兄弟沈聰,有人說他是葬在魚里的,下葬時還帶著許多奇異的陪葬品。你們看到的這個海罐頭,就是陪葬品之一,過去幾十年里已經在浙江東海一代撈出來過很多次,但是水下考古研究所前后帶著人找了好幾次,到現在都還沒找到墓室本身。”

    他從一旁一團亂的書架上翻找了一會兒,抽出兩本厚厚的筆記交到宋麗和孫有為手里:“這個,就是我過去做的有關大魚墓和海罐頭的所有調查,你們要細細的看,從現在開始到出發還有一段時間,一定要把相關的東西吃透,下個月會有寧波那邊的人過來教你們潛水,這是非常光榮的任務,你們倆都沒有問題吧?”

    孫有為和宋麗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你就放心吧老師,從我們做考古那一天開始,我們就做好準備要上天下海了?!?/br>
    趙無涯欣慰道:“那就好,這個事情我會親自和那邊聯系,到時候應該會給你們配一艘好船,船老大經驗豐富,你們只要負責下水考察,其他的事情你們都不用管.......馬上你們先把這個海罐頭給研究透,好不容易送來的樣本,它總歸都是有參考價值的,馬上如果你們能在東海再發現其他海罐頭,那也是重大發現啊?!?/br>
    孫有為和宋麗聞言都難掩臉上的興奮,能夠親自參與到一線的考古研究中當去,這對于還在學校里的他們來說都是無上的光榮。兩人湊到海罐頭前頭仔細研究起來,不一會兒,趙無涯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懊惱道:“看我這腦子,現在真是說了上句忘下句,你們過來,這個事情很重要,你們倆必須要時刻記住?!?/br>
    孫有為和宋麗圍過去,趙無涯抬頭確認了一下門已經鎖好,小聲道:“寧波那邊說了,他們之前去東海的時候,當地的水鬼特別多,你們應該都聽說過十年前邁克爾哈切在南海撈了15萬件瓷器的事情吧?”

    孫有為皺起眉:“是那個職業撈寶的英國人,那些瓷器最后賣了快兩千多萬美刀呢!”

    趙無涯低聲道:“對,這個事情讓一些人嘗到甜頭了,現在國內國外,都有人在盯著這塊肥rou,我們國家水下考古這一塊發起的晚,他們之前下水其實都是在搶救性發掘,海邊有一些水鬼專門干這個事情。你們這次過去可能也會遇到,切記,要低調行事,尤其是不要跟任何人說,你們是要去找什么的,不要被水鬼和那些外國盜撈者盯上。”

    宋麗想了想又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規模才不能大?”

    “沒錯。”趙無涯嘆了口氣,“水下考古研究所那邊的人和我說,一定要低調再低調,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精簡去的人數,只去兩個考古人員,剩下的人都是當地信得過的漁民,加上你們一船只有七個人,這樣才能盡可能地避免引人耳目?!?/br>
    孫有為這才意識到問題嚴重:“這么說,其實也不能和家里人講我們是去海里做考古的?”

    “沒錯,這個事情要保密,不但不能和你們的同學說,也不能和家里人說,學校會給你們開公函,告訴你們家里人你們是去做考古項目的,但是這個事情切記不能對外聲張?!?/br>
    趙無涯說著嘆了口氣:“水下考古研究所那邊的人也很無奈,他們已經在考慮成立浙東的水下考古研究點,但這個事情畢竟是從長計議的,考古研究可是一天都等不了了.......你們可以再考慮一下,因為情況特殊,我之前也都不敢和家里人說,生怕到時候消息傳到人家耳朵里去,如果你們有這方面的顧慮,直接講出來,實在去不了,我這邊也可以換人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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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 躍進號·★

    1994年夏末。

    宋麗和孫有為來到舟山的時候已經是夏末,天氣還有些悶熱。到了招待所的當晚,宋麗給趙無涯去了電話,趙家老三剛剛出生,已經被從醫院抱回來了,趙無涯這幾天人回了重慶,電話打過去的時候,是一個小男孩接的,電話那頭還傳來嬰兒的哭聲,五歲的趙無妄奶聲奶氣道:“你是哪個,吵我妹兒睡覺了!”

    宋麗早知道趙教授的兒媳婦是個火爆脾氣,結果沒想到生的娃兒也是一個個性,笑道:“無妄,你把電話給你爺爺?!?/br>
    她剛說完,就聽那邊有人說道:“無妄,快把電話給我,都說家里的電話小孩子不能接的。”

    小男孩不服氣:“哪個說不能接的!吵我妹兒睡覺了就不行!”

    電話隨即被人拿了過去,趙無涯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奈:“宋麗是吧,你等會兒我給你打回來,這里天家里亂得很,我待在客廳里要招人嫌的,我馬上去書房給你打。”

    宋麗忍不住笑出了聲,之前他們系里都說,趙教授和他兒子一樣都是耙耳朵,在家里是絕對聽老婆話的,現在看來還真不是空xue來風。她等了一會兒,很快又有電話撥了回來,電話那頭這回安靜了,趙無涯嘆了口氣:“見諒,這幾天老三剛回來,全家人都在,兒媳婦又在坐月子,天天又是雞湯又是魚湯的,都得叫我看著,家里都亂成一鍋粥了。”

    宋麗笑著和孫有為交換了一個眼神,用口型道“老三出生了”,又問:“老三叫什么名字啊老師?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這次回去的時候我給她帶禮物?!?/br>
    “是個女孩兒,叫趙大有,乾下離上,大有元亨。”

    趙無涯聲音里透著一股喜氣:“趙無妄,趙明夷,趙大有,這下齊全了,這三個娃兒,夠我們老趙家忙活了?!?/br>
    宋麗心想趙教授的兒子不愧是重慶探險家協會的主席,起的名字都和卦象有關系,尋常女孩兒都叫什么美什么麗的,哪有叫大有這種名字,想來以后長大了也該是個號人物。她笑道:“趙老師,我們已經到了,明天就去見船老大,打個電話來和你報平安?!?/br>
    “好,好,你們到了就好。”趙無涯欣慰道,“等了這么久,總算到今天了,你們切記我之前說的,一切都要低調,經費給你們申請得很充足,好不容易去了一趟海邊,吃點海鮮,但記得不要吃壞肚子了,另外小宋,我和你說個客觀情況,已經解決了,你也不要往心里頭去?!?/br>
    宋麗不明所以:“你說,趙老師?!?/br>
    趙無涯嘆了口氣:“就是這個海邊有習俗,一般來說是不給女同志上船的,這都屬于封建迷信的文化糟粕,知識分子不信這套,但是不是也講究個入鄉隨俗,這個事情有矛盾。我之前也和船老大那邊反復溝通了,說你是專業的考古人員,知識是不分男女的,這個船老大之前也接觸過水下考古人員,他也理解,但是,就是船上除了你以外都是男同志,到時候你可能也會有一些不方便。我已經叫船老大給你找了簾子,然后洗澡上廁所什么的都加了鎖頭,盡量保證你在船上的生活和在陸地上一樣,但是總歸就你一個女同志,有些事情你可能還要多擔待一些。”

    宋麗原本還以為趙無涯要說什么呢,結果竟然是這個,她笑道:“你就放心吧趙老師,有為已經和我說好了,我在船上干什么都有他站崗,我誰信不過他還信不過嗎?”

    趙無涯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你們上了船要互相多照顧,有為有擔當,但是心嘛,沒你這么細,你們下海之前一定要多檢查幾遍設備,這個事情要是有為疏忽了,你要替他多看看,你倆也是第一次做這種實地考察,一定要注意安全?!?/br>
    他說完,電話里那頭又隱隱傳來一個女人的叫喊:“來個人!趕緊去看看老大和老二怎么了,老二怎么又哭了!是不是老大又搶她奶瓶了!”

    “來了來了!”趙無涯在電話那頭喊完又嘆了口氣,“反正你們一切小心,船那邊我都說好了,硬件上頭你們不用擔心,船老大也是個實在人,到時候好好和人家溝通?!?/br>
    宋麗又和趙無涯說了兩句便掛了電話,孫有為在旁邊剝橘子,給她遞了一瓣:“怎么樣?”

    “趙老師家里這幾天忙死了,還是不要打擾他了,他還叫我們多吃兩頓海鮮呢。”宋麗偷笑著把橘子放進嘴里,她后來想了想,趙老師之所以會找她和孫有為,不光因為他們都算是趙無涯的得意門生,更重要的是,她和孫有為都還沒有對象,這個事情又要保密,一去一兩個月,要是有家室的人根本弄不來。

    到舟山的第一天,兩人去熱鬧萬分的濱港路吃了一頓海鮮,宋麗也是頭一次知道,新鮮撈上來的海鮮,原來不需要像是四川那樣重口調味,清水煮一煮蘸醬油就讓人鮮掉眉毛。孫有為在電燈底下看著她吃飯,臉上時不時露出微笑,宋麗心里發熱,也不敢一直看他,只能催著孫有為也多吃點魚rou。

    翌日一早,宋麗和孫有為去了碼頭,他們要找的是一艘叫做躍進號的船,據說趙無涯說,這艘科考船也是拿漁船改的,船老大是個經驗非常豐富的老海頭,名叫杜冷峰。

    清早的沈家門港口熱鬧非凡,過去趙無涯總是教宋麗和孫有為,考古不是一個悶頭苦干就能干明白的活兒,也要注意多從群眾那兒了解相關的民俗傳聞。許多歷史雖然沒能在古籍里留下蹤跡,但是會一代一代由老百姓言傳身教流傳下來,他們考古學家能做的遠不止是扎堆在一堆書里,而是讀萬里書,行萬里路,將那些流傳在民間的故事里出于歷史的部分提煉出來,變成實實在在的考古發現。

    宋麗和孫有為都是趙無涯的得意門生,算是繼承了他衣缽的人,如今雖然出于對盜撈者的顧慮,兩人無法直接大張旗鼓地在港口做走訪調查,但是一路過去,兩人豎起耳朵去聽那些漁民們的談話,卻也從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原來,這兩年舟山近海的產魚量越來越少,因為營生難做,許多漁民都轉行去內地做生意了,有人說政府很快要出臺什么政策,可能馬上就沒辦法捕魚了,結果到現在也沒完全坐實實施的具體日子。

    宋麗聽了幾個漁民都在聊差不多的事,這才意識到海邊這兩年的日子也不好過,也難怪趙無涯叫他們要提防著一點水鬼,產魚量銳減,許多人都想著用其他歪門邪道弄錢,因此海邊才興起了水鬼這個行當。

    兩人去了約定的碼頭,遠遠就看到一搜新船停在靠外口的位置,在船側漆著三個血紅的大字“躍進號”,同時還有幾個漁民蹲在船邊抽煙,其中一個皮膚黝黑穿軍綠衣服的中年人看著眼熟,正是之前趙無涯給兩人看的照片上的人。宋麗和孫有為對視一眼,兩人都是還沒畢業的學生,接觸社會接觸得少,過去更是從未接觸過這類漁民,宋麗臉上露怯,孫有為見狀便道:“我去打招呼吧,老師不是說了嗎,都打點好了,我們做自己的事情就行了?!?/br>
    他說完安慰地拍拍宋麗的肩膀,直接走了上去,同那個軍綠衣服打招呼:“你好,我們是四川大學的,之前說好,要用您的船。”

    孫有為小心規避了考古這些用詞,軍綠衣服一下子笑了,露出嘴巴里的金牙來,他用力拍了一下孫有為的肩膀,豪爽道:“我是杜冷峰,事情都和我們說好了,你們也別太見外,我們這兒都講上了船就是一家子,今天會把吃的還有淡水裝船,明天檢查一下,很快就可以動身了。”

    宋麗想到之前趙無涯和她說的話,這時后知后覺地有點緊張起來,杜冷峰像是注意到她,也要上來和她握手:“沒事兒,情況都和我們說了,雖然咱們這個船以前確實是沒有女的上去過,但你們領導說了,改革開放這么久,這些封建迷信都要不得。我們兄弟幾個也懂,妹子你也別見外,大哥幾個都是實在人,說好的事情肯定給你們辦好。”

    宋麗不知該說什么,只能點點頭,她抬起頭去打量這艘船,發現這是一艘尖頭中型漁船,通常來說最多也就能容納十四人左右,應該是一艘當地用來在遠海拖蝦的漁船。

    為了帶他們出海,杜冷峰剛剛將躍進號重新粉刷了一遍,就連躍進號三個字都是剛剛寫上去的,顯得非常清楚。宋麗注意到,躍進號和一般漁船不同的就是在船頭兩旁還畫著兩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是早期的大對船和綠眉毛船,這兩只眼睛大而圓,黑眼珠正居其中,雖說畫得十分粗糙,但一直盯著看的時候卻又會產生一種它在回看的錯覺。

    似乎是注意到宋麗的視線,杜冷峰笑了一聲:“這個船眼睛是我這幾個兄弟要畫上去的,你們是城里來的知識分子,文化水平高,應該是不信的,但是我們這兒......畢竟這么長時間了,沒人敢去找這個東西,也沒有人敢讓姑娘上船,咱們一次性都做全了,這幾個兄弟骨子里也都不是什么貪生怕死的人,但是總歸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心里有點打鼓,這不是圖個吉利嗎?都說給船畫了眼睛,船就能看清楚路,到時候我們在海上遇到什么風浪也不怕,希望這一趟能夠平平安安的?!?/br>
    杜冷峰還算是客氣的,宋麗聞言禮貌地笑了一下,又看向在旁抽煙的其他幾個人,這幾人都是當地典型的漁民模樣,皮膚黑,瘦,兩只眼睛又非常亮,在她看過去的時候,幾人也都回望回來,眼神里沒有多少熱情可言。

    簡直就像是船上畫的那對魚眼睛一樣。

    宋麗想著不由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握緊了藏在衣服下頭的玉佛牌,原本就揣著心事的胸口至此不由又沉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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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廢話:

    還有一章就開始日更,決賽圈必然不會讓這個故事再這么斷斷續續的了。

    這篇文前頭大多人物身上的伏筆都交代清楚了,可能有人覺得反轉多但不夠出彩,所以有點嫌棄它,但是這個故事我看過很多遍,個人覺得它在完成度上不會讓人失望的,還希望大家能對這個故事有點信心,陪著它跑到底,感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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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風暴·★

    1994年九月。

    躍進號已經在海上航行了快兩周,他們避開了九月初的一場風暴,宋麗和孫有為按照趙無涯給的資料,通過過去曾經發現過海罐頭及海罐頭碎片的地點總結出了一條航線,躍進號緩緩在這條航線上行駛著,時走時停。

    海上的工作可以說的上是乏味,白天的時候,宋麗和孫有為會在一些他們認為可能有機會找到大魚墓的位置下海。兩人都是今年才學習了潛水,能cao作的水深范圍只有三十米,離開近海之后,海水中的可見度大幅度提高了,兩人在海中進行為時不長的探索后,很快便會浮上海面進行一定的修整,為保證安全,兩人也約定每天最多下海兩次,兩次過后,無論如何都要休息。

    在上船前,宋麗原是很擔心會和船上的幾名船員處不來,除了船長杜冷峰,船上的其他四人分別是大副林曄,還有三名普通船員王仁貴、劉軍和朱昊。這些人都是舟山本地人,受教育水平不高,甚至連普通話講得也不算太好。

    剛上船的幾天,宋麗連晚上睡覺都提心吊膽,甚至隔著簾還在手上栓了繩子,偷偷和孫有為綁在一起,以免半夜出意外。就這樣宋麗咬著牙挨了快半星期,卻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不光如此,晚上吃飯時,杜冷峰和幾個船員還會特意將魚蝦最好的部分留給她。

    兩個星期過去,宋麗漸漸發現,原來這些人只是單純不知該同她和孫有為說些什么,于是干脆就很少交流。等真聊起來,這些人也不過是些樸實的漁民,而且也都娶妻生子了,本來大家也都對來找大魚墓這個事情有些想法,但誰叫趙無涯給的報酬實在是豐厚,幾人都等著這筆錢回去給家里添房子又或者備著給孩子上學,所以最后也都還是來了。

    等到九月中旬,大家的關系已經處得不錯了,晚上甚至還會在船艙里聚著聊天,說起大魚墓,杜冷峰他們只知道這個東西不吉利,他們這兒沒人見過大魚墓,但是誰都知道沈聰以人祭魚的故事。林曄還說,59年呂泗洋上的海難也是因為大魚帶去的妖風,差不多十年前他們這邊走馬塘也出過一個慘事,一下死了30多個漁民,也有人說大魚干的,還在水里頭看到巨大的魚眼,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叫人怪害怕的。

    宋麗和孫有為都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對這種神鬼之說自然是嗤之以鼻,但兩人卻沒有在杜冷峰他們面前表現的太過明顯。這也是趙無涯教他們的,很多民間故事之所以能流傳下來,就是因為老百姓在里頭加了許多怪力亂神的元素,趙無涯說了,如果遇到,他們需要更多的是去思考,去除掉這些迷信的元素后,這些故事的背后又藏著什么真實的歷史背景,又能否在當地找到將它支撐起來的依據。

    宋麗一邊聽林曄說一邊想,他說的這兩件事她都有聽說過,在來到舟山之前,她和孫有為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惡補舟山本地的傳聞和民間故事,這兩次海難也都被記錄在案。其中59年呂泗洋海難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溫帶氣旋造成的,最終導致了千人遇難,而走馬塘的海難源頭也是因為海上的十級大風,所謂的“魚眼”極可能是風暴中形成的海洋漩渦,這些慘案都可謂是天災,和封建迷信斷然是扯不上什么干系的。

    躍進號上的海員當中,要屬林曄膽子最小,跟他們熟絡之后總惦記著家里剛才一歲的女兒美宣,剛剛學會走路,他走的時候還不怎么會說話,妻子說等他回來之后大概就能說了。林曄到走都沒敢和家里說他是來找大魚的,只說接了個肥活兒,能掙出小孩五歲前的奶粉錢,妻子為此高高興興地給他抓了好幾把魚干還備了酒,讓他要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