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重生) 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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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絮清隨著他走進去,眼眸掃過大堂正中央,評書先生踱步于高臺上,折扇敲得他掌心‘啪啪’作響,臺下的聽眾們聚精會神地聆聽著,時而擰眉指責書中人時而捧腹大笑,并不會注意身后是否來了人。 二樓廂房外兩側都有小廝把守著,若是有人上來,定會打量一番,排除隱患后方才垂下眸。 他們所在的廂房處在正中央,耳聽八方眼見四觀,是整座瑯汀軒最好的位置。 祈安敲了敲門扉,推開了門側身給宋絮清讓了路。 宋絮清踏入廂房內,見裴牧曜靜坐于窗柩處,垂眸望著大廳中的評書先生,他淡薄的嘴角微抿著,面色不虞的模樣,也不知是怎么了。 耳邊傳入輕盈而熟悉的腳步聲,裴牧曜回眸望去,嗓音倒是比面色緩和,溫聲道:“坐。” 他對面位置的茶盞還在冒著熱氣,應該是倒入不久,他也沒來多時。 宋絮清坐在他對面,順著他適才看著的方向看過去,恰好看到評書先生結束了說評,下了高臺。 冰鑒中冰塊稍稍融化了點兒,也散去了她身上的熱氣,宋絮清沒用茶,“來這兒做什么?” “聽人講故事?!迸崮陵椎馈?/br> 宋絮清狐疑不解地擰眉看他,倒不知他還有這份閑心。 不過現下講故事的先生半場休息,故事也聽不得了,正好她有事尋他。 “王爺是否認識將軍府謝子衿?” 話音落下時,指尖點著茶幾的裴牧曜眸中閃過縷抓不住的陰戾,不過也僅僅是一瞬間,快得宋絮清都懷疑是不是看岔眼了,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裴牧曜知道是嚇到了她,豎起食指噓了聲,指尖徐徐對向窗外。 宋絮清歪頭,不多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我和你們說,我今日倒是聽到了個些風聲,他們膽子可真是大,竟然在這時候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 “什么事情?” “噓,小聲點,被人聽去了可不得了。” “你怎的說得不清不楚的,這不是在吊我們的胃口!” 這人聽話的壓低了嗓音,不過聽他的語氣,宛若能看見他臉上的焦急。 吊著他們胃口的人環視了周遭一圈,道:“今日陪我夫人去上香,你們猜我在北澈寺遇見了誰?” “侯府夫人和小姐,以及將軍府夫人和小姐?!弊谒麑γ娴哪凶恿巳挥谛氐亟釉挼馈?/br> “咿,你怎么知道,也看到了?” “你的消息都滯后了?!蹦凶訐嶂L須,眾人眼巴巴地看著他,催促了半響才道:“別處都傳開了,聽說謝家小姐不滿宋家小姐嫁入王府,問著為何不是自己,鬧著家中進宮請旨呢?!?/br> “???” 圍著圓桌而坐的幾人瞪大了眼眸,四目相對間,滿是驚詫。 “你們可別說,這謝家小姐不愧是將門女子,看似柔柔弱弱實際虎得很,聽聞她的意思是,想要在大婚翌日入王府。” “這謝家姑娘是什么個心思,人小兩口大婚第二日給人不爽,這不是明擺著打人臉嘛!” “誰說不是呢,京中婦人聽聞這消息都氣憤得很,我出來時我夫人還在我耳邊念叨著,若我當年有這個想法,她必當將我和那女子告上官府,再狠狠地揍我一頓,兇死人了?!?/br> 聞言,眾人都樂不可支地笑出了聲。 “劉兄向來是懼內的,不過這謝家小姐,屬實是過分了。” “什么過分,誰過分?” 旁邊的桌有人聽聞了笑聲,忙湊頭過來問。 離他最近的男子道:“說是將軍府小姐已經入宮請了旨,要在瑞王殿下大婚翌日入王府呢,這可不是在向王妃宣戰嘛!” 又有人湊了過來,只聽到了宣戰二字,忙聲問:“什么什么?” 適才問話的男子瞪著眼道:“謝子衿要在瑞王大婚翌日入王府,這是不滿上邊選的王妃呀!” “這話可不能亂說,是會殺頭的?!?/br> “殺頭又不是殺我的頭,又不是我的意思,她若真敬重上邊的旨意,何故要在人大婚翌日入王府,這不是明擺著不滿嘛!” “你們說的可是真的?” “有什么能假的,我今日都親眼見她去掛姻緣牌了,宋家姑娘去掛姻緣牌是不日后出嫁,她去是什么個意思,還特地選了和宋絮清同一日過去,還沒有過門就給人難堪,要是過門了怕不是要欺凌到人家頭上去!” “尋常女子也不是不能去掛姻緣牌……” “你看這個時刻尋常嗎???” 宋絮清聽著他們愈傳愈離譜的話,倏時明白了什么叫做三人成虎,不過她怎么沒有聽說過謝子衿已經入宮請旨這件事,怎么大家還說得繪聲繪色,恰有其事似的。 且她和茗玥所說的時間,不是不日之后嗎? 宋絮清怔忪,一臉茫然地聽著還在傳遞的話語,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瑯汀軒內盡是討論此事的聲音,越往下傳越憤憤不平,嗓門還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指節叩響桌案,‘啪嗒’聲喚回了宋絮清的注意力,她循聲看向聲源處。 裴牧曜修長的身影微微往她的方向傾靠,定定地凝著她茫然不解的眼眸,道:“她心性不純,你何必給她機會徐徐圖之。” 宋絮清眨了眨眼眸,溫緩的話語在她腦海中碾過,倏時明白下邊那些人傳的話,也有他的手筆在,把她的話進行了渲染加重。 她唇角張了張,還沒有溢出聲,又聽到他冷冽毫無感情的嗓音。 “我認識她,更不喜她?!?/br> 作者有話說: 謝子衿不可能進王府的,絕無可能。 裴牧曜不是裴翊琛這種混蛋 第56章 待嫁 (這樣子的東西,娘親可要收好) 宋絮清聽到他冷冽的話語怔愣住, 瑯汀軒內人聲嘈雜,每一字每一句卻都未落入她耳側。 她怔然地凝著裴牧曜,他身姿慵懶的倚著紫檀鏤雕木椅, 靈巧的指節把玩著手中的玉戒, 他微微抬起下頜,言語間帶著幾分冷漠的疏離。 “就算只是踏入半只腳, 我都不會讓她入王府半步, 哪只手伸得長了,那就把哪只手剁掉?!?/br> 吵雜的廂房內回蕩著他清冽寒冷的語氣,縈繞在宋絮清腦海中的繁雜思緒霎時間褪去, 只留下他的聲音,她張了張嘴,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啞然無聲地望著他。 若是真如裴牧曜所言這般, 他上一世是否也未曾和謝子衿有過任何的關聯。 裴牧曜深邃幽深的眼眸緊緊地凝著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眉宇, 眼前閃過漫天的血色。 他躍身下馬趕到庭院中時,宋絮清微怔著眼眸已然沒了氣息, 暴怒的裴翊琛提著沾滿了血跡的長劍,就算是右手臂被箭刃刺穿都不肯扔下長劍,他身側站著的, 是滿眼驚慌的謝子衿。 看著他疾步而來的身影,謝子衿纖細的身影微微顫抖著,靜默在側不敢言語,破天荒的頭一次, 心中在祈求著他無視她。 冰冷的箭刃抵著她額頭的剎那, 終是撐不住跌倒在地。 佇立在她面前的裴牧曜面若冰霜, 拉開的弓箭在只有落雪聲的環境中尤為清晰, 繃緊的弓弦就像是前來索命的黑白無常。 謝子衿唇瓣微啟,還未說出話,箭刃倏地刺穿胸口,她瞪大了眼眸,無聲地張了張手,溢到嘴邊的話變成了急促的喘息聲。 裴牧曜冰冷的眼眸掃過她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落在裴翊琛身上,多一眼都不曾給到她。 瑯汀軒大堂內爭論不休,不知是何處傳來的尖叫聲叫宋絮清的思緒驟然拉回,側眸循聲看去,只見適才還在討論的那群人,個個表情義憤填膺,氣勢洶洶地往外走,身后還跟著不少人。 宋絮清滿腹狐疑:“他們這是要去哪兒?” “將軍府。”裴牧曜似笑非笑地說著。 宋絮清驚詫地回眸,又探身往外看去,瑯汀軒內的人影已不似來時那般人影憧憧,偌大的大堂內僅剩下幾道人影,那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揮著手跟了出去。 進了這間廂房起,她的驚詫不解就沒有散開過。 她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呷了口,溫熱的茶水漫過喉間,至此還有什么能不明白的。 “我讓茗玥傳的話,你知道了?!?/br> 裴牧曜頷首,并不否認:“應該說,謝家夫人踏進北澈寺的那一刻,我就收到了消息。” 上一世的記憶鉆入他腦中的那一日起,他就已經派人盯上了將軍府。 是以今日鄧氏領著謝子衿走出將軍府的那一刻,消息就已經遞到了裴牧曜的手中,更別提她們的目的地還是北澈寺。 “茗玥散消息時,澤川也在?!迸崮陵诪樗饬嘶蟆?/br> 宋絮清恍然大悟,怪不得茗玥回來時,給她帶來了裴牧曜的消息。 可是她還是不太懂,他為何不喜謝子衿? 他提及謝子衿時,眉宇間甚至帶著幾分戾氣,宋絮清認識他也有幾個月,都未曾見過他這幅表情。 她如此想著,也就問了出聲。 裴牧曜掀起茶盞蓋頭的動作停滯一瞬,黝黑的瞳仁沉了幾分,不知在思索著些什么,許久都沒有開口。 實際上宋絮清也不知自己為何要追問,裴牧曜的舉動早就表明了他的立場,不管他是否喜歡謝子衿,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答案對她來說并不重要,可也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有了刨根問底的心思。 擁緊的門扉被人敲了敲,祈安刻意壓低的聲音傳來:“王爺,人都已經涌到了將軍府門口,門口的守衛們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圍攔時和沖在前頭的百姓發生了爭執,拉扯時無意間刺傷了百姓,現下將軍府外頭亂成了一團。” “嗯?!迸崮陵讘寺?,收回了眼眸:“可要去看看?” 宋絮清搖搖頭,她并不是很想靠近將軍府,這地和她八字也不合,就算是去湊熱鬧也不想。 裴牧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見她眸光依舊凝著自己,怕不是還在想著問的話。 沉吟須臾,他道:“現下不是好說話的地,日后我再告訴你?!?/br> 聽他這么說,宋絮清頷了頷首,掩蓋在長袖下絞著手帕的指尖也緩緩松開。 絢麗奪目的夕陽余暉洋洋灑灑地傾倒在瑯汀軒門口,管事的招呼著小廝將燈籠點上,莫要讓來往的客人看迷糊了眼摔倒在地。 宋絮清眼眸似落在下方,佯裝興致盎然地望著樓下行色匆匆的小廝,實則余光卻盯著身側的裴牧曜,睨見他不知為何揚起的嘴角,心情要比適才要好上不少。 瑯汀軒內亮起的點點燭火落在他的臉上,恰如精雕細磨打造的五官在燈火的映襯下,更加的耀眼。 宋絮清看入了神,被敲門聲喚回思緒時,發現他那雙含著若有似無笑意的眸子,正饒有興致地凝視著自己。 她倏地站起身,掩嘴輕咳片刻,掩飾般道:“外邊好熱鬧,我去看看。” 裴牧曜似笑非笑的神情中閃過一絲忍俊不禁,故作了然地往外看了眼,噙著笑道:“是挺熱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