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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庭(重生) 第45節

    被荔枝汁水漫過的指尖稍顯黏膩,宋絮清心中想著事情,擦拭著指尖的動作也慢悠悠的。

    “小姐!小姐!”

    采桃人還未進臥閣,滿是興奮之意的話語就飄進來,拉回宋絮清的思緒。

    宋絮清側眸看去,眸中還帶著點才緩過神來的迷茫,“何事?”

    “我打聽到了!”采桃是一路急奔回來的還在喘著粗氣,接過宋絮清遞來的茶水喝盡后,道:“商鋪小少爺說,三個月前他曾被那老道士喊去算了一掛,老道士說了很多他聽不懂的話,但最后卻說他印堂發黑,恐在二八那年生禍事,然而這位小少爺早過了二八年齡,那道士都是誆騙人的話!”

    宋絮清擦著指縫的手微頓,抬眸悠悠看向采桃,淡漠的眼眸中霎時間染上激動的色彩,“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采桃立起三指,“我也認認真真地問過那位小少爺,他說老道士神神叨叨的,不愿意給多人算卦可能是害怕被人拆穿,他也沒想到隨商隊出行的時間內,這道士還誆騙了他人,真真是可惡至極?!?/br>
    聞言,宋絮清笑出了聲,驚訝的神色也松懈下來,眼角眉梢間都漫上了愉悅的色彩,喃喃道:“如此便好?!?/br>
    采桃也許久未見她這么放松的模樣,嘴角也揚了起來。

    聽到這個消息,宋絮清是由衷的喜悅。

    雖說早已準備好將害她的人拉下地獄,但宋絮清還是沒有進入看淡生死的超塵境地,此刻聽聞這些都是假的,倒真真是松了口氣。

    不過那些害她的人……

    她也不準備放過了。

    既然搭上了裴牧曜這艘船,就沒有中途跳河的道理。

    宋絮清抿抿唇,朝茗玥招招手,在她耳邊低語。

    茗玥松弛的神色逐漸變得肅穆,等她吩咐結束后,帶著采桃的立牌出了府。

    作者有話說:

    第42章 被參

    (你好大的氣派)

    西落的斜陽零零散散照在高聳入云的樹木上, 一團云朵悠悠然地吹來擋住夕陽余暉,不多時又隨風而去,慵懶如畫的霞輝籠罩住整片天空。

    承天宮外人頭攢動烏泱泱的一片, 只是個個都垂著頭屏著氣, 襯得整座宮殿充斥著寂寥之意。

    守在宮門前的首領太監陳深眼角余光掠過道熟悉的身影,他斜眼望去, 看到來人時沉悶的面孔霎時間掛上了笑容, 小聲道:“皇上此時正忙著?!?/br>
    寧保公公拱手作揖,“原是如此,我回去和娘娘說一聲……”

    “你好大的氣派!”

    威嚴的怒聲自內側鋪天蓋地襲來, 截斷了寧保公公的話,他垂了垂眸,靜默不語, 陳深嘴角的笑容僵了僵, 生怕開口就會打擾到里間的談話, 也止住了聲,和同僚大眼對小眼干瞪著。

    承天宮內。

    裴翊琛微垂眼皮靜立在御案前, 對皇帝所言并無半分解釋,事實已然擺在眼前,過多的解釋只不過是費口舌之勞。

    見他半響未語, 就像是一桿子垂在了空氣中那般使人發悶,皇帝把手中的折子往他跟前一揮:“今日張繆在朝堂中提起時,朕都不知從哪兒替你解釋起,是不該如此興師動眾引來百姓朝拜, 還是不該去宣武侯府?!?/br>
    張繆乃文官之首, 為人剛正不阿有話直說, 就是皇家之事也是直言不諱, 偏他又無私心雜念,是以皇帝甚是信任他,朝堂內也無人不畏懼于他,然又敬重他。

    所以他一言朝堂間滿是附和,紛紛開始指責太子殿下私下出行竟如此高調,引來滿京城百姓朝拜,他理當應當以身作則才能當得起萬民之表率。

    然而朝臣不知的是,這一冊折子上對裴翊琛的高調行事不過寥寥數語,大部分的篇幅都是在數落他身為太子,心思卻不在朝政之上,盡想著些投機取巧之道。

    裴翊琛弓下腰,撿起散落地面的折子,端端正正地擺在御案上,“此事是兒臣思慮不周?!?/br>
    皇帝手肘撐著龍椅把手,若有所思地觀察著裴翊琛緊抿的神情,肅穆而滿載怒氣的眼眸逐漸平靜了下來,“你怕是思慮過周?!?/br>
    他語氣淡然無波,落在裴翊琛耳邊卻猶如波濤洶涌的江河水,挺拔的脊背僵直了幾分,“兒臣惶恐?!?/br>
    “你是該惶恐?!被实巯崎_茶盞蓋子,吹散茶面上的波紋,不緊不慢地品了口,才道:“聽聞宋祎之女不日前行了及笄禮,你想做什么朕不是看不明白,莫說是朕,就是張繆,你以為他看不出你在想些什么,你以為他只想參你行事高調嗎?”

    “若不是朕截住他的話,他早就在朝臣前參你為鞏固權勢拉幫結派,意圖通過與宣武侯之女結親拉攏宋祎?!?/br>
    聞言,裴翊琛頓時跪下:“兒臣不敢?!?/br>
    皇帝銳利的眼神若有似無地掃向裴翊琛,略顯失望地搖了搖頭。

    他這個兒子哪點都好,走在刀尖之上心依舊夠穩,是個能成大事之人,日常中也是沉得住氣,偏偏是私下前往侯府這件事,也不知是被誰迷了心竅。

    這一幕落在裴翊琛的眼中,沉靜如水的眸底閃過點點戾氣,稍瞬即逝,快得讓人看不清。

    偌大的宮殿內久久都沒有聲音響起。

    雕窗外的斜陽被云層遮住了身,灰暗的天喻示著黑夜即將降臨。

    皇帝起了身,走過裴翊琛身側時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莫要心急,該是你的總歸會是你的?!?/br>
    裴翊琛怔忪須臾,抬眸看向皇帝,“兒臣多謝父皇成全?!?/br>
    皇帝眸光深深地與他對視了一眼,而后平靜地收回了目光不疾不徐地‘嗯’了聲,背過手往外走。

    承天宮的門已然敞開,他抬腳越過門檻時腳步頓了頓,道:“有空就多去你母后宮中走走,莫要失了心?!?/br>
    裴翊琛轉過身,額頭點著地:“是?!?/br>
    待皇帝離去之后,等候在外的太監小跑過來將他扶起來。

    裴翊琛轉頭,默默地看了那道折子良久,眼眸中有激烈的情緒激蕩拉扯著。

    皇帝踏出承天宮的剎那,消息就傳到了長寧宮,早已備好膳食的小廚房又忙了起來,取出灶上的吃食擺在殿中。

    貼身宮女花意安排完一切后,匆匆走回殿內,見娘娘一身素雅,此時捧著冊書卷翻閱,問道:“娘娘,可要換身衣裳?”

    “不用了?!毙扉瘸晤^也不抬地道,“無不妥之處就不必勞師動眾了?!?/br>
    花意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退到一側守著。

    徐槿澄眸光凝著書卷中的字眼,卻并未將這些字納入心中。

    不多時,宮殿外就傳來了聲響。

    徐槿澄將書卷整理好,不緊不慢地走出了臥閣,花意掀開珠簾時正好撞上皇帝裴昱略帶笑意的眼眸,她福身恭敬道:“皇上?!?/br>
    裴昱快步走上前扶住她的手,借勢將她扶起,“朕跟你說過多次,你我夫妻間不必多禮。”

    徐槿澄淡薄的嘴角扯出一抹笑,道:“時辰不早了,臣妾陪皇上用膳吧。”

    說著她順勢抽回手,側眸示意花意上前伺候。

    柔若無骨的手驟然抽出,裴昱的掌心空了空,他垂眸看了眼走上去。

    長寧宮內響起竹箸與碗碟相撞引起的響聲,除此之外并無其他的聲音。

    膳后,徐槿澄取過帕子擦拭過嘴角,靜靜地伺候著裴昱凈手,碗碟被撤下后便有宮人端著茶水進屋伺候。

    裴昱飲了口茶,道:“今日的事,不知皇后聽說沒有?!?/br>
    徐槿澄眼眸微動,不置可否。

    張繆參太子的事情鬧得不小,滿宮中傳得沸沸揚揚的,若是說不知那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她輕聲開口:“皇上圣明,您是了解太子的,他萬萬沒有興師動眾之心,聽聞只是出行時被人聽聞了消息,這才呼朋喚友趕去了侯府生了此事?!?/br>
    “嗯?!迸彡艠铀坡唤浶牡胤畔虏璞K,“此事并非大事,只是他出現在侯府的時間點實在是過于巧合,不免引人猜忌?!?/br>
    徐槿澄面色微變,下一瞬又恢復如常,恭敬道:“臣妾明白,日后若是遇到太子,自會和他交談。”

    聞言,裴昱眸光淡淡地看過來。

    對上他一瞬不瞬的眼神,徐槿澄垂眸稍作思忖。

    裴昱不動聲色地側開了眼神,轉動著手中的扳指,轉了話鋒:“有段時日未見曜兒回宮中了。”

    聽到自他嘴邊溢出的小名,徐槿澄握著茶盞的手緊了緊,差點兒失態了。

    “他這幾日忙著端午的事情,就是瀾兒尋他也是未見他入宮的。”

    裴昱頷了頷首,“如此便好?!?/br>
    話音落下后,長寧宮內又靜了下來。

    裴昱眸光長長地看著徐槿澄,沉默良久,起了身離開。

    望著皇帝離去的身影,站在徐槿澄身側的花意稍稍嘆息,也是不察,竟嘆出了聲。

    徐槿澄聽到后,側眸看了她一瞬,笑道:“整日愁眉苦臉的,再這樣下去臉都要拉長了?!?/br>
    她尚未入東宮時花意就伺候在她身邊,至今也有二十多年,主仆二人間也并未有過多的隔閡,花意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道:“娘娘,您為什么不留皇上?!?/br>
    “留?”徐槿澄搭上她的腕部,漫步于長寧宮內,平靜地道:“想留下來的人,不留也會留下來的,我和他也只是這樣了?!?/br>
    花意掀起眼眸瞥了眼面無表情的主子,心知她是心死了,也就不再勸導下去。

    年輕時,誰不曾許諾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然而最終還是抵不過漫漫長日蹉跎,蹉跎著蹉跎著,誰還能想得起曾經的諾言呢。

    那時她滿心滿眼都是裴昱,嫁入東宮后他也確實不再納妾納妃,二人也曾度過段相守的年日,不久后宮中慢慢添了人,徐槿澄漸漸明白,他是未來的天子,所求所想和她是不同的。

    宮中納入的人越來越多,今日是這家大臣的女兒,明日是那家功臣之女,后日是送來和親的姑娘,東宮內的人越來越多,多到她都懶得再去數,納就納了。

    若是他哪日去了哪屋她都要牢記在心,往后入了宮,怎還數得過來,她不愿爭奪也不愿生事,本以為就這樣下去了,然而一雙兒女卻慘死宮中。

    徐槿澄伸手撥動著缸中的水面花紋,揚去了映照在內的月光,黯然輕嘲地笑了笑。

    經歷了這么些事,她怎還會將心放在他那處,就這么過下去就成了。

    只是有些事情,還是要去做的。

    適才聽皇帝意思,不過是覺得裴翊琛去侯府不是時候,而不是對他選擇侯府之女為正妃這事有疑議。

    徐槿澄想起那日前來宮中拜見的宋絮清,少女朝氣蓬勃的模樣與這沉悶的宮殿格格不入,若是被拘在這深宮中久了,如初生朝陽的她也只怕會在某時某刻忽而散去了活力。

    且對于女子而言,她名義上的長子并非是個良人,何必進來遭受與她相同的苦楚。

    她斂去了心中的思緒:“尋個時間,把消息遞出去?!?/br>
    花意:“是?!?/br>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男女主沒有出場的一日,明天就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