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就像巴甫洛夫的那條狗,久而久之形成了條件反射,他的同意就成為了習慣。 謝安喬仍清楚地記得,從小就展現出天才那一面的顧長河,在孩子圈里簡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還有領導才能,又酷又颯。 小的時候,他覺得這樣能讓哥哥喜愛自己,能讓他們之間的關系平穩溫柔。 而結果也如他所料,曾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一直陪伴了他左右。 但是現在呢? 時隔多年,長大后再見到顧長河,謝安喬對于曾經記憶的實在感產生了懷疑。 他有點忘記了,為什么當初如此害怕被顧長河討厭,也忘記了,為什么很多事情按照他的習慣明明不會答應,他卻通通都答應了。 謝安喬將這歸咎于孤獨。 走在昏黃的街道上,路邊光膀子裹著羽絨馬甲的老大爺腳邊趴著只沙皮狗,打卡的游客笑得比天邊的月亮還亮,蹣跚學步的孩子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就像孤獨這兩個字拆開看一樣,有小孩瓜果走獸蚊蠅,合在一起卻變成了孤獨。 最近孤獨感越來越強烈。 他可以和冬子他們約開黑,可以和席望約咖啡,甚至可以約出通訊錄中任何一個人;可他還是孤獨得要命。 心里好像缺了一塊。像薄薄的巧克力片中間被咬了一塊,還是很甜,中間卻終究是空的。 每當劃過收藏夾里那本《哲學家墜入愛河》時,他知道了答案。 或許,時間會治愈一切傷痛。 謝安喬按照約定時間赴約,包廂里,顧長河早就坐在了圓桌之后。 今日的顧長河,神色不如以往。 如果說以往的他是宏大又溫柔的雕塑,比如《手持西塔拉琴的阿波羅》;今天的他是恐怖降臨的油畫,比如《地獄里的但丁與維吉爾》。 謝安喬心里一慌。 但并不意外,就好像他早就在某些瞬間無意見證過,雕塑的另一面是油畫。 “我也不和你多說廢話了,就一件事情,我是貓島娛樂最大的股東。” 貓島娛樂。 一個過去幾個月,經常從編輯那里收到報價的商業新星,鍥而不舍投喂霸王條款的流氓公司。 謝安喬的腿突然喪失了力量。 還好現在他已經穩穩坐到了椅子上,不然他肯定會摔下來的,為什么顧長河要跟自己說這個? 他佯裝鎮靜:“哦……好厲害,這個年紀已經是股東了?!?/br> 他現在草木皆兵,總會冒出些奇怪的想法,雖然自己嚇自己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這也合理了許多,難怪前一陣子,顧長河總在耳邊吹貓島的春風。 顧長河笑了一下,抬起手,示意吃飯。 “如果你想的話,你也能。” 謝安喬不餓。 他今天早上起床右眼皮就一直跳,橫豎沒胃口,總共只吃了一根香蕉。 “說笑了?!敝x安喬慌忙低下頭,心嘭嘭直跳。 如果墨菲定律是真的…… 顧長河狡黠地瞇起眼睛,老狐貍徹底浮現于面龐。 “蘇南大大,真的不再考慮一下我們嗎?” 墨菲定律果然是真的。 謝安喬兩眼一黑,瞬間感覺全身的衣服都被扒光,自己像一個被拍賣品被擺在了圍著叫囂的人群中央。 他瞪大眼睛,近乎絕望地看向桌子的另一側:“你說什么?” “你是蘇南,我是近期派人聯系你的股東代表,就是這個意思?!?/br> 最后一絲心存僥幸的幻想破滅。 謝安喬大腦中有千萬只蚊子嗡嗡亂飛:“然后呢?” 原來長期蒙在鼓里,最終得知真相是這個感覺。 惡心,暈厥,憤怒,無能為力。 有那么一剎那,謝安喬腦海里直接想象出,項初得知自己其實一直知道他是“狗蛋炒貓”時的場景。 顧長河眼睛都沒眨一下:“接受我們的報價,只和我們合作,我們也不會虧待你的。” 難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個騙局? 以為他從美國回來是為了身邊的朋友和家人,以為他每次聯系是因為珍視他們的友誼,結果到最后,只是看上了自己的版權?? 謝安喬漲紅了臉。 憋屈,很憋屈。 如果只有這一件事,謝安喬可能只會覺得渺小無助;當它與薛老師事件聯系起來后,他的心臟壓縮過分而反作用膨脹。 謝安喬:“我想自由地寫作?!?/br> 顧長河:“你可以繼續寫嘛,愛寫什么寫什么,只不過把出版版權都包給我們?!?/br> 謝安喬:“我想自己決定每本書的出版路線,想多比較不同的公司,尋找最適合的改編風格?!?/br> 顧長河:“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要太計較,只有文字才是你的?!?/br> 謝安喬:“我不缺錢?!?/br> 顧長河:“欲望是個無底洞,不會有人不缺錢的?!?/br> 這一切的一切,看似都無懈可擊,根本無法反駁。 越想,越憋屈。 謝安喬煩透了迄今為止的人生,為什么周遭的人總嘗試以他們的標準,來教自己做事? “對不起,我就是不想出,我認為《前任攻略》根本就不適合拍成劇,內娛沒有任何人能演出夏薄陽的感覺?!敝x安喬堅定地抬起頭。 顧長河愣住了,顯然沒料到桌子對面的人會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