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瞞 第22節
她的手臂里還埋著留置針,白皙得幾乎透明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纖弱異常,卷翹的眼睫低低垂著,在她的眼下投出一小處陰影,意外的乖順動人。 感覺到她的依賴,身體里所剩無幾的惻隱之心微動了下,讓男人剛剛還緊繃的側顏微微放松下來。 原本今晚想放她走,可眼下,他忽然又不想了。 念頭的更迭往往只需要一瞬間。 霍聿深抿了抿唇,不容置喙道:“留在這里,等我回來。” - 霍聿深的確有尚未處理完的,重要的事。 外面天色已深,別墅一樓燈火通明,電梯門緩緩打開,男人頎長的身影從電梯里走出。 蒲川正在時刻待命,上前詢問:“少爺,您要去哪里?我去吩咐司機。” 霍聿深沒回頭,繼續往外走,聲線冷淡:“不用,我自己開。” 蒲川愣了一下,連忙遞給他車鑰匙,已經猜到霍聿深準備去哪里。 “是。” 餐廳里,荀叔正在安排傭人準備晚餐,得知霍聿深已經離開,他忙不迭追出來,卻只看見賓利在黑夜里消失的尾燈。 漆黑的夜幕籠罩,很快,車尾燈便消失不見。 荀叔面色凝重下來,轉頭看向身旁的蒲川。 “少爺帶回來的這位小姐,如果讓老爺或者祁檀發現,會對少爺現在的形勢很不利。而且她的社會關系混亂,家世也無法對少爺起到任何助力。” 奪人所愛,實非霍聿深這等身份會做出的事。 況且,他也不是會輕易動情的人。 短短時間里,荀叔僅通過一個名字,就已經調查出了饒念的全部信息。 蒲川自然能聽出這些話的潛臺詞是什么。 “是。” 他同樣神情肅穆,但卻回答:“但霍董有自己的打算,我無法干涉。” 荀叔從這句話里聽出些端倪,審視的目光盯著蒲川,意識到這件事背后或有隱情。 “如果她只和蔣家有關,倒也罷了。如果她是祁檀派來的人...” 蒲川果斷道:“不會,這點您可以放心。” 荀叔又嘆了口氣,憂心道:“少爺何必對蔣家趕盡殺絕。” 商場上,真正的聰明人不會選擇把人逼到絕路上,因為被逼上絕路的人就會有更大的可能垂死掙扎,最后魚死網破。 他知道,不是霍聿深不明白這點。 只是.... 蒲川鏡片后的目光微頓,還是一語道破:“您剛剛也看見了,饒小姐傷得很重。” 荀叔想說什么,最后卻還是沉默下來,想起霍聿深將人帶回這里時的場景。 有多少年,他都不曾在霍聿深的身上見過戾氣了。 掌權霍氏集團后遇到的大小風波,霍聿深都處理得游刃有余,運籌帷幄。 卻從未像今天這樣過。 - 夜色漸黑。 港城警署廳內卻忙碌異常,燈火通明。 因為臨時接到一樁經濟案件的舉報,警署上下全體嚴陣以待。 燒臘飯的香氣還未散去,原本大家正聚堆一起吃著宵夜,卻突然接到命令,所有人忙不迭收拾好凌亂的桌面,把警服整整齊齊穿好,不敢有絲毫懈怠。 有人邊整理警服邊好奇地問:“究竟系邊位大粒佬要嚟?竟然驚動咗局長。”(到底是哪個大人物要來?竟然把局長驚動了。) “唔知,等等睇啦。”(不知道,等等看啦。) “頭先楊sir捉入去嘅人系蔣家澤?嗰個富二代?”(剛才楊sir抓的人是蔣家澤?那個富二代?) “對,就系佢。” (對,就是他。) 與此同時,警局的玻璃門被人從外拉開。 男人身穿黑色大衣,輪廓深邃俊美,連漆眸中仿佛也沾染了夜色的濃稠,平白增添了一縷肅殺氣。 他只身一人前來,身邊沒有保鏢跟隨,也沒有碩大的排場,周身縈繞的氣場卻讓人不敢怠慢,冷意森然。 他抬起眼掃視了一圈,平靜的一眼,眾人卻莫名心驚膽戰。 這時,警署廳處長姍姍來遲,喘著氣進來,擦了一把額頭的汗:“霍先生。” 眾警員聽到這個姓氏,瞬間了然面前男人的身份,一個個的站姿都立刻筆挺起來。 “楊sir,霍先生!” 霍聿深收回視線,冷聲說:“帶路。” - 與此同時,蔣家澤坐在審訊室內,熾熱刺眼的白織燈照著他,對面還有一名警員正在做筆錄。 “除了經濟犯罪的舉報證據確鑿,我們還接到了一樁故意傷人的報案。” 警員翻看著手里的記錄,面容嚴肅地看著對面的年輕男人:“你于昨晚凌晨三時五十二分在半島酒店,帶走了一名女士,并實施侵犯未遂。你是否承認?” 聞言,蔣家澤突然大笑幾聲,眼底流瀉出一絲歇斯底里,俊美的面容也微微扭曲起來。 審訊室里回蕩著手銬撞擊桌板的沉重聲響,他微微偏過頭,嘴角揚起的笑容依舊張狂放肆:“那是我和我未婚妻之間的事,調情助興而已,警長連這些也要管嗎?” 聽著他的這些污言穢語,警員頓時氣結,還未等說話,男人又厲聲問:“我的人呢,我的律師,把他們叫過來。”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從外面推開,一道低沉的聲線在房間內響起。 “祁檀不會來。” 聽見那個名字,蔣家澤的臉色頓時一變,目光掃向門口走進來的人。 審訊室里的警員很識相地及時離開,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審訊用的白織燈被關掉,房間里的光線霎時間昏暗下來。 霍聿深在椅子上坐下,平靜地看著他。 “你對他來說,只是一枚棄子。” “你用自己名下的海外子公司幫他洗錢,哪怕事情敗露,你也覺得他會救你,對嗎?” 聽見這句,蔣家澤笑容僵住,眼神霎時間變了。 他死死盯著霍聿深,試圖從男人的臉上窺伺出什么,卻看不透一星半點。 蔣家澤扯起唇,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笑容陰鷙:“霍董,別再套話了。我都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聞言,霍聿深掀了掀眼皮,并不在意他此時無謂的掙扎。 他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放到唇邊,語氣很淡。 “你可以一直聽不懂,如果你認為這樣有用的話。” 聞言,蔣家澤的表情凝固住,帶著手銬的手緊握成拳,額頭徹底被逼出了冷汗,臉上僵硬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 如果沒有十足的證據,他此刻也不會關在這里。 這是祁檀和他聯手給霍聿深設下的局,他一開始對霍聿深卑躬屈膝,也是為了讓霍聿深放松警惕,引他入局。表面利益巨大,實則內里漏洞重重的項目,霍聿深若是著手沾染,公司里的其他人便有機可乘。 如果不是有祁檀在背后撐腰,蔣家澤也不敢在昨天夜里帶走饒念。 而霍聿深表面不曾表露半分,卻早就知道了他們的計劃,利用蔣家澤偽造后補交的政府審批文件,反將一軍。 是他們低估了霍聿深,高估了自己。 他全都知道。 那種蔓延至背脊的恐懼,讓人心底生寒,不由自主地對眼前的人產生畏懼,意識到男人的心機有多么深沉可怖。 事已至此,他只能竭力頂住那陣威壓,讓自己不落于下風。 “霍董看出了這一局,可另一局呢?” 蔣家澤強撐著笑,意味深長地道:“說不定您的親哥哥,還準備了另一出美人計呢。” 男人并沒有被他這些話激怒,神色依舊波瀾不驚。 下一刻,霍聿深從椅子上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忽而意味不明地問:“想永遠留在這里嗎?” 聽懂了這句威脅,蔣家澤牙關緊閉,額頭上冷汗涔涔。 直到看著男人把一份文件扔到自己面前,a4紙上的黑字清晰分明。 霍聿深的指尖點了點最后一頁的空白,一字一句。 “如果不想,就在這里簽字。” 是一份解除婚約協議書,只要他簽下字,再由公司發表,他和饒念就再沒半點關系,從此涇渭分明。 見狀,蔣家澤忽然笑了出來,終于明白霍聿深親自過來是為了什么。 不是置他于死地,而是為了讓饒念徹底擺脫這份束縛。 他松了力氣,靠在椅背上,知道敗局已定,卻還是抓住最后的機會道:“沒想到霍董這樣清風霽月的人物,也會做出強搶別人未婚妻的事。如果霍董事長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重新考慮繼承人的人選?畢竟,直系繼承人不止霍董一個。” 霍聿深走回到審訊桌后的椅子上坐下,被西褲包裹的長腿交疊,姿態居高臨下,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產生任何波動。 他一時間沒有言語,只有指間零星的猩紅閃爍著。 無聲的對峙,巨大的壓迫感在房間內蔓延開來,像一座無形的山牢牢壓著,讓人喘不上氣。 蔣家澤緊咬著牙關,并不能確定剛剛的威脅能否起到一點效果,讓霍聿深放他一馬,只能屏息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