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瞞 第11節(jié)
霍聿深極富耐心地等著,過了片刻,終于聽見門里,她的聲線還染著鼻音:“外面還有記者嗎?” 他看了看四周被清過場,走廊已經空無一人。 “沒有。” 話落,門里依然安靜著,霍聿深垂下眼睫,大概猜想到了里面是怎樣的場景。 他思索片刻,又低聲道:“地上涼,先出來。嗯?” 饒念心口微動了下,下意識收緊了指尖。 他怎么猜到她坐在地上的? 前半句還隱約帶著上位者的強勢,后半句微微低啞的尾音卻又讓人覺得... 他在哄。 只是不太熟練而已。 饒念深吸一口氣,終于慢慢站起來,緩解了一下因為蹲太久而發(fā)麻的酸痛,她又理好凌亂的發(fā)絲,才緩緩打開消防通道的門。 一束冷光從頂部灑下來,男人的袖口挽到了小臂上,腕骨上扣了一塊銀表,質感極好的襯衫被妥帖地束進腰部,顯出幾分漫不經心的散漫和倦懶,矜貴而禁欲,像一塊上好的璞玉,無時無刻不在散發(fā)成熟男人的迷人味道。 霍聿深垂眸看著面前的人,她的眼睛有些紅,臉上卻沒有淚痕,但看著就讓人覺得受了委屈。 她很快又垂下睫,躲開他的視線。 “霍先生有事嗎?”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唇角彎了下,似是有些無奈和頭疼,不知道拿她怎么辦才好。 “西裝,不打算還給我了?” - 暮色降臨,一輛掛著港澳兩地車牌的豪車從停車場穩(wěn)穩(wěn)駛出,匯入高架上的一片喧囂車流中。 外面的世界已經黑了下來,車窗外霓虹斑斕,原本沉悶的夜幕也變得不再壓抑,廣告牌持續(xù)變換,一會兒是浪漫的鉆戒廣告,一會兒又變換成港樂的mv。 墨色湮沒在一片光怪陸離中,隔岸便能望見繁華的港城。 車玻璃倒映出身旁男人的身影,霓虹的光影籠罩在他輪廓分明的側顏上,饒念看得微微失了神,第一次在人身上聯想到日理萬機這個詞。 霍聿深正在與人打電話交談,薄唇輕啟,講的似乎是意大利語,卻依然如他說起粵語來一般游刃有余,慢條斯理。 饒念心想,他果真有諾必行,說過下一次見面,便有了這一次。 不知道為什么,從第一次見到霍聿深開始,饒念的心里就總是莫名會萌生出一種直覺。 仿佛他們的每一次相遇都不是偶然。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半小時后,車停在自家樓下時,饒念還有些許恍惚。 恰巧這時霍聿深的電話會議剛剛結束,她垂睫解開安全帶,轉頭對身側的人小聲說:“我上去給你拿...” 想下車的前一刻,手腕被人輕輕拉住。 冷玉似的長指扣住她的手腕,涼意順著肌膚相觸的位置鍍來。 饒念動作一頓,回眸看向他,眼里還寫著懵怔不解。 霍聿深眼眸漆黑,斯文有禮地問:“方便我上去拿嗎?” - 公寓電梯內。 饒念咬著唇,看著電梯門折射出的倒影。 男人身型挺拔,站在這間狹小的電梯里,未免有些紆尊降貴了。 電梯門在某一層緩緩打開,只見認識的房東阿婆一手牽著狗,一手拿著一串鑰匙,大概是剛驗收完房子回來。 一進電梯,阿婆好奇的視線就頻頻往兩人身上瞟。 沒想到這么點時間里都能撞見認識的人,饒念趕緊把頭埋下去,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禱來人別出聲,別出聲,但總是天不遂人愿,怕什么來什么。 下一刻,她就聽見房東阿婆按耐不住好奇地出聲:“小饒,呢個靚仔就系你未婚夫?” 阿婆也是土生土長的港城人,這幾年才搬到寧城來收租,普通話講得蹩腳,時常和粵語混著說,也不管人聽不聽得懂。 大概是上了年紀的人眼光都分外毒辣,一眼便看出了男人非富即貴的氣場,讓人忍不住心生敬重。 饒念還沒開口回答,阿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身旁的男人,用粵語率先問:“先生都港城嚟嘅?”(先生也是港城人?) 霍聿深微微頷首,謙遜有禮地微笑:“係嘅。”(是。) 阿婆了然一笑:“唔怪得,睇得出。”(難怪,瞧得出。) 阿婆又緊跟著追問:“先生多大年紀喇?” “今年三十。” 阿婆嘖了聲,滿意的目光止不住地流連,發(fā)自真心地夸贊:“好有型啊,這么靚仔。” 霍聿深從容地回:“多謝。” 饒念明明上次在游輪上聽過他講粵語,可眼下聽見第二次,心臟處措不及防再次蕩起漣漪。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回蕩在電梯里,絲絲縷縷地纏繞在耳畔,像情人間的低喃囈語。 就在阿婆還要繼續(xù)查戶口似的追問下去時,饒念終于回過神來,急中生智地開口:“系我哥哥。” 反正他的年紀應該比她大,這樣說至少不容易被戳穿。 她的粵語講得并不熟練,聽起來口音蹩腳,卻有一種別樣的可愛。 聞言,霍聿深抬了抬眉,眸底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卻沒有否認她這個回答。 房東阿婆清明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梭巡,雖然沒相信,倒也沒讓饒念太尷尬,意味深長地一笑。 好不容易到了樓層,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饒念如釋重負,下意識地拉起身邊的人往外走。 等電梯門在身上合上,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動作有些逾矩,立刻松開他的袖口。 抬起頭時,只見男人眉眼含笑,并不似往日對人時的那種溫和有禮,褪去了因為身份帶來的疏離冷淡,而是真正發(fā)自內心的笑意。 饒念這才發(fā)現,原來他在人前時的溫和笑容大多是偽裝,他大多數時刻冷清疏離。 他的骨相本就是頂級,此刻薄唇輕勾起的那抹弧度,有些說不出的蠱惑。 不知怎的,饒念的膽量忽然也大了起來。 她眼神控訴地看他:“霍先生剛剛在笑我。” 聞言,霍聿深挑了下眉,眼里蕩出幾分笑意,卻明知故問:“為什么笑你?” 饒念噎了一下,細眉不自覺擰起:“笑我粵語說得不好。” 聽著像是在埋怨他,可偏偏語氣又帶著幾分嬌嗔,清麗的臉龐也不自覺多了幾分嬌俏。 霍聿深忽而輕勾了下唇,垂眸認真道:“沒有笑你,只是覺得很可愛。” 沒想到他會突然間如此直白,饒念耳根驀地一熱,臉頰的熱意也隨之升騰而起。 她只能逃避式地移開視線,快速用指紋解開了門鎖。 “好了,進來吧。” 霍聿深沒再逗她,從她泛紅的耳尖收回視線,抬眸簡單環(huán)視了一下她的家里。 一人居的復式公寓,很小女生的裝修風格,奶油色的沙發(fā)桌椅,簡單而溫馨。茶幾上擺著透明花瓶,插了幾支白玫瑰,看上去清新雅致,旁邊攤開著幾本拍賣圖錄。 家里第一次有男性客人造訪,饒念看著他的側臉,有些局促地小聲開口:“我去樓上拿西裝。” “嗯。” 男人的教養(yǎng)極好,并沒有在她上樓時四處亂看,從進入她家里到現在也沒有任何讓她覺得不舒服的舉動,站在那里也從容而得體。 饒念徹底放心下來,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又順手扎了一個清爽的丸子頭。 西裝早就被她疊好裝進了紙袋里,只需要拿下去就可以。 下樓前,她在樓梯上悄悄探頭往下看,他正在打電話,不知道是和誰。 電話里,黎承祈問他在哪。 霍聿深單手插兜站在窗前,余光瞥了一眼樓梯上走下來的人,淡聲回:“喺一個細妹屋企。”(在一個meimei家里。) 饒念的粵語不怎么好,但還是聽懂了細妹兩個字。 她的耳根瞬間有些發(fā)熱。 看見她下來,霍聿深不再理會電話那頭的好奇,直接把電話掛了,幽深的目光直直望向她。 到底還是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孩,無論在拍賣場上多么自信從容,換下了那身沉悶的拍賣行制服,也能瞧出女孩子的嬌氣來。白色的v領毛線衫舒適簡約,露出漂亮白皙的鎖骨,眉眼也清麗動人。 她把紙袋遞過去,細白的指尖被袋子上的細繩硌出淺淺的紅印來,有些惹眼。 霍聿深的目光下意識停留在那處,緊接著就聽見她輕聲開口。 “我以為霍先生不會來拿了。” 他抬了抬眉,語氣晦暗不明:“為什么不?” 靜了幾秒,饒念抿了抿唇,才輕聲道。 “霍先生應該不缺一件西裝,何況是已經穿過了的。” 她的語調十分平靜,像是在說手中的這件西裝,又像是在暗指其他的。 男人浸yin名利場多年,又怎么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霍聿深眉心微蹙,剛想要開口,饒念便已經先一步出聲,打斷他還未說出口的話。 “霍先生要坐下喝杯茶嗎?” 看著女人瑩亮的雙眼,霍聿深也沒有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好。” 剛剛饒念在他身上聞到了一丁點不易察覺的酒氣,猜測他可能是剛應酬過。 上次在游輪上,她曾喝過他的一杯茶,現在也該還給他。 就當是用這杯茶徹底還清上次欠他的人情,西裝還了,以后他們也不會再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