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 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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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眼,不動聲色地回身示意杭州知府給自己找尋幾個懂得密信格律的人。 很快,浙江布政司的人便趕到了,接過朱聿恒列出的那幾個數字研討一陣后,很快得出了結論:“提督大人,這混雜相用的數字體例,應該是循影格的密信。” “循影格?” “這是民間一種密信法子,拿一本市面上通行的書作為‘本’,然后按照數字,去尋‘影’即可。”一個吏員指著第一個數字三拾貳說,“三拾貳,這三個字的寫法不一樣,我估計,這個‘三’應該是一套書,‘拾貳’是指書的第十二本。坊間帶三字的書,唔……《三車一覽》?《詩三百》?但這幾本書那么薄,怎么可能有十二本……” 另一個人思忖道:“《三國》?是《三國志》還是《演義》?” 眾人皆以為然:“坊間流行的就那幾種,都拿過來對照翻看,必有所得。” 當下有人跑去尋書,剩下的人繼續研討:“再看這個,二七肆庚,二七是一種寫法,那么應該是第二十七頁,肆是另一種寫法,應該是第四行。后面的天干地支該用來表示列。第二個數字里有申字,大概是因為天干不夠,只能往下續數地支數列。” 不多久,市面上通行的三國刊刻本都已送到。這兩部書都很厚,且版本也多,但超過十冊的刻本,唯有松鶴堂的《三國演義》。 不到半個時辰,所有字被翻了出來,眾人都是面面相覷,不敢作聲。 朱聿恒盯著那上面的內容,一貫沉靜的面容也被難以抑制的陰霾所籠罩。 他回到下榻處,立即鋪紙修書。但匆匆寫了幾筆,卻又因為心底涌上來的惶惑與恐懼,而將紙狠狠撕掉。 他死死盯著翻出來的內容,不敢想,也不知如何下筆。 那上面標注的,是一個人的特征—— 肥胖而有腿疾,鎮守應天之人。 南京肥胖的官員不在少數,上面也并未寫明身份。可縱然是萬分之一的風險,他也絕不敢去賭。 因為,那是他二十年來敬重依賴的人,是他這世上至親之人。 幾日前的行宮已潛伏了詭異隱現的刺客,如今再度出現這般描述,他如何能只送一封信去應天,然后自己安坐在杭州等待! 即使,大風雨將至,這一夜必定是艱難跋涉,可他也得以最快的時間,趕回應天去。 他終于下定了決心,霍然而起。 沒有帶太多人,一行二十八騎換了油絹衣,他在疾風中上馬,沿著官道向應天飛馳而去。 第80章 琉璃業火(2) 零星落了一夜的雨,到凌晨反而停了。只是風越發大了,在杭州城內疾卷而過,隱隱有山呼海嘯的氣勢。 街上唯有零散幾個攤子支在背風巷口,賣著包子饅頭。 阿南一早就到楚元知家中,敲開了門:“楚先生,吃了嗎?我路上買了早點。” 楚元知接過她遞來的荷葉包,打開來看,是兩個紅糖豆沙包,頓時喜不自勝。旁邊他兒子楚北淮正在背書,一眼瞅見,立即不滿道:“爹,你昨晚還牙痛得一夜沒睡,今天還敢吃甜的!” “沒事,爹吃完好好漱口。”楚元知扯著兒子衣袖,示意他給自己留點面子。 “來,小北吃rou包子,長得壯壯的。”阿南笑著把另一個荷葉包遞給楚北淮,又打發他給金璧兒送紅棗糕,才對楚元知道:“我看今天天氣還不錯,來取上次說的東西了,楚先生應該制備好了吧?” “今天這天氣……”楚元知看著空中的旋風苦笑,心說你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沒誰了,“南姑娘你上次吩咐過后,我當然盡快弄好了。只是東西不少,好拿嗎?” “這倒不必擔心,我和朋友約好了,他過會兒就會推車來,咱們先準備好。” 轉眼司鷲就來了,阿南招呼他將東西搬走,又對楚元知笑道:“麻煩楚先生啦,下次我請你吃飯!” “哪里,多謝南姑娘和提督大人的關照,我現在都有官家飯吃了,這些東西——”他說著指了指司鷲的獨輪推車,說道,“也是奉命行事,本是我分內事。” 阿南笑著朝他揮揮手,帶著司鷲出了街巷,前往西湖。 楚元知站在門口,看著那些被運走的東西,只覺心里涌起一種怪異的不安,總覺得她會惹出什么大事。 但看著阿南閑散的步履與笑微微的模樣,他又覺得自己多慮了——哪有人去辦大事的時候,會是這副不正經的模樣? 棠木舟早已靠在西湖南岸,阿南回到吳山園子內,換了水靠和一身紅衣,開門招呼司鷲給自己提一壺熱水來。 她將卓晏給自己抓的“玄霜”丟在茶碗內,吹了吹涼后,一口喝掉。 司鷲打量她一身緋色衣裳,有些遲疑:“阿南,這衣服在水上……會不會太顯目?” “顯目些好,不然顏色在水里分辨不清。”阿南朝他一笑,取出懷里一雙銀色精鋼手套戴上,握了握五指。 這雙手套十分厚重,骨節處由精鋼打制,每只手背上扇形排列著三根細長鐵管,剛好就卡在骨節的凹處,不太引人注目。 手套略微大了一些,畢竟,這原本是她為公子所制。她調整了一下大小,又試著握住雙拳,骨節的精鋼中立即彈出刀鋒,不過兩寸長短,但那鋒利刃口閃出的寒芒,足以令人膽寒。 收回寸芒后,阿南垂下雙手,一拂艷紅衣擺,轉身就出了院門:“每個人都按計劃行事,切勿延遲拖沓。” 眾人站在近水平臺上,目送她離開,就連司霖也不敢再吭聲。 阿南一身紅衣,獨自駕著棠木舟穿出湖邊垂柳。 大風將她緋紅的裙角與發帶高高揚起,夾雜在萬條柳絲之間,那抹紅色忽現忽失,越發灼眼。 一年四季都煙波蒙蒙的西子湖,此時因疾風而水波粼粼。波浪四下相激,大大阻遏了阿南的小船去勢。 她的船上看似空無一物,可經過改造的船艙內暗藏不少東西,使得她速度更緩慢。 但阿南并不急躁,她慢慢撐著小船,在動蕩不安的水面上,向東北方向慢慢而去。 她身上紅衣如此顯目,尚未接近放生池五十丈內,湖上圍巡的船只便立即發現了她,有幾艘船圍攏過來,向她喝道:“快走,官府在此巡邏,不得靠近!” 大風雨將至,水風激蕩,波浪拍擊之下船身顛簸不已。對方船上的士兵都要按住船舷,才能穩住自己的身子,但阿南本就在海邊長大,立在船頭輕捷平穩,混若無事。 對面船上的人見她沒搭理問話,便伸出幾根篙桿抵在她的小舟上,企圖驅離她的小舟。 阿南將船身一側,篙桿吃不住力,就從船身上滑到了水里。握桿的人在船上一個趔趄,差點栽在水中,狼狽中惱羞成怒,忿忿呵斥道:“哪來的刁民,趕快離開,不然有得你好看!” 阿南抬頭看高船上的眾人,眉宇微揚,朗聲問:“西湖是天地所生,放生池是古人所設,怎么你們能在此處停留,我就不行?” 見她這樣發問,官府那艘船上有個錦衣衛總旗服色的人覺得不對勁,便站起身走到船頭,居高臨下打量她。 見只是一個女子孤身前來,他頓時放了心,不屑道:“此處禁止通行,擅入者休怪我們手下無情!” 湖面水風回蕩,阿南紅衣獵獵,一兩綹未曾盤起的發絲散在頰邊,讓她雙眼微瞇,竟似顯出一絲慵懶來:“可本姑娘今日就要來玩賞放生池,你們若是不放我進去的話,豈不是讓我空跑一趟,無顏見人嗎?” 那總旗手下也有百來個兵卒,脾氣自是不小。見她夾雜不清要闖進他把守的放生池,頓時冷笑一聲,抓過旁邊一個士卒的弓箭,拉弓滿弦,將箭頭直指向她:“大膽!地獄無門你偏要闖,不給你點顏色看看……” 話音未落,后面一個“看”字,已經變成慘叫聲。 流光在船頭一閃即逝,那總旗的手上血箭迸射。他手中弓箭掉落甲板,只揮舞著血rou模糊的兩只手,慘叫不已。 在叫聲中,阿南抬腳勾住船頭一個鐵把,撥開后重重蹬下去。 船身忽然一輕,猛然向上升了幾寸。她鼻中聞到了淡淡的硫磺和油脂的氣味,低眼一瞥,小舟下方艙中泄出無數淺棕色的油脂,此時迅速蔓延向四方水面,又被水浪拍擊著,涌送到各座船只下方。 她不由得心花怒放,楚元知做的東西還真實誠,分量十足。 還沒等船上眾人發現異樣,阿南右臂疾揮,臂環中白光飛射,勾住上方官船船頭,整個人借勢向上翻起,紅衣招展間已經站在了對方船頭。 船上人還在查看那個總旗的傷勢,根本未及回神,更不可能察覺到水面的異樣。 而阿南一落在他們船上便即動手,虛幻的光線乍現,與風中粼粼波光混合在一起,似真似幻間只見流光所到之處鮮血橫飛,與她艷紅的衣裳交織閃耀,飛散在水風之中。 先下手為強,流光迅疾如飛,片刻間已血洗了半條船。 在一片哀聲中,有一兩點溫熱的鮮血滴落在了她的臉上。她抬手去擦,臉頰卻只觸到一片冰涼——是她的手套遐邇,鐵與血混合,淡淡的腥味。 只這短短一瞬間,便有兩三個人欺到她身后,揮刀向她砍來。 距離太近,阿南的流光無法出手。她仗著手套的力量,硬生生抓住向自己砍下來的刀刃,迅疾攻擊對方手肘回手反推。 那一往無前的刀勢被阻攔,對方手中鋼刀立即脫手飛出,連身體都因為此時船身的顛簸而站立不住,翻了兩個跟斗,重重墜入湖中。 水花四濺之時,阿南縱身踢飛了第二個欺上來的人。 那迅疾的大風與起伏的湖面,成了她最好的幫手。在這樣的天時地利之下,她幾乎無人可敵。 片刻之間,倒下了一船哀叫的傷患,躺倒在斑斑血跡之中。 但,跌入湖中的人,已經發現了湖面的怪異之處,大喊了出來。 旁邊船上的人終于反應過來,抓起了自己的刀劍,有的向這邊船上跳來,阻擊阿南的攻勢,更多的人張弓搭箭,箭如飛蝗向著阿南射來。 臂環中精鋼絲網飛舞而出,阿南招手斜拖,擋下第一輪飛箭,轉瞬間第二輪又射到。 她飛速撤了絲網,手撐在船舷上,身體凌空躍起,如一朵紅云重新落回小船上。 她放矮身子,用船舷擋住身子,然后扳動機括。 船艙內的草蓬豎起,暗藏在內的鐵板遮住了鋪天蓋地而來的箭矢。 趁著箭頭叮叮當當敲打在船身之際,阿南低頭觀察了一下水面。那些淡淡的棕褐色油膜自船下涌出后,已迅速湮開覆蓋了水面,在粘稠地隨著水面起伏,擁住了圍攏來的所有船只。 但此時湖上哀聲一片,混亂局面之下,大多人只注意著攻擊或防備,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湖面已經變了顏色。 阿南抬頭看向放生池,思忖著火油是否已經足夠覆蓋這些船只。 正當此時,一艘細窄的黑船破浪而來,畢陽輝站在高翹的船頭,居高臨下俯視著小舟上的她。 他的肩膀上,站著那只傲首翹望的孔雀吉祥天,湖綠色與艷藍色交織的羽翼,在晦暗的天色中絢麗逼人,如神鳥臨世,攝人心魄。 他振臂抬手,一撥肩上孔雀,那絢爛的大鳥便應著他揮手的姿勢,拖著燦爛的長長尾羽扇動翅膀,在空中以阿南的小船為中心盤旋。 “臭娘們,終于現身了?”畢陽輝居高臨下,冷笑看著她,“前幾次老子不小心著了你的道,這次你自投羅網,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憑你,還有這只呆板的死孔雀,也想動我?”阿南冷笑著,瞥了空中的孔雀一眼,“癡人說夢!” “死孔雀?待會兒它就讓你死!”畢陽輝獰笑道,“這可是我們閣主特地替你準備的大禮,你還不乖乖投降,叩謝他的恩德?” 阿南嗤之以鼻,攏好自己在水風中橫飛的鮮紅裙擺:“是誰死還說不定呢。” “今日湖上,就是我替兄弟報仇之日!”畢陽輝從肩上卸下長弓,咬牙切齒道。 他的話如同號令,四周船上所有士兵弓箭上弦,一起對準了她。那些箭尖閃耀出的點點寒光,如同即將群撲而來的餓狼之眼。 彌漫的殺意壓在整片湖面上,一片寂靜。 唯有阿南昂首站在風中,艷紅的裙袂獵獵飛揚,如一朵即將被風吹去的炫目火花。 畢陽輝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長弓,搭上了二指粗的一支鐵箭,對準了阿南。 周圍的弓箭手盡皆等著他,只待他一箭射出,便是萬箭齊發。 但,畢陽輝遲疑了片刻,手中那支箭卻遲遲未曾射出。 看著阿南臉上那絕不似裝出來的笑意,他心下清楚,既然她有恃無恐,那么,必定還有殺招。 只是……讓她這么無所畏懼的,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