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生命最后的日子?在醫(yī)院度過，便回到了孤兒院，想趁著最后一點時間?見一見曾經(jīng)從她這里離開的孩子?們。

    被寧老爺子?接走的這些?年，許清衍并沒有跟院長斷了聯(lián)系。

    父母離世之后他受夠了親戚朋友們的冷漠，直到碰見院長才感受到了一絲絲人心的溫暖，他對她一直很感恩。

    每年他會抽空回去探望，會給那里的小孩送去衣物和食物，每一次，年過半百的院長都會親切地喊他“阿衍”，會說他又長高了，都快不認(rèn)得?了。

    許清衍在雨天的車內(nèi)坐了很久，想著過去的事，表情沉峻。

    車外?雨聲充斥耳邊，車內(nèi)的安靜像齒輪咔哧咔哧地有節(jié)奏般緩慢轉(zhuǎn)動，一聲又一聲，冗長又清晰。

    他花了幾分鐘消化完這個消息，之后給國外?的虛擬號打去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也是剛知道?這個消息，情緒不佳。

    彼此?相?互沉默一段時候后，對方說：“我買最近的機(jī)票回來。”

    許清衍滾動喉結(jié)，很輕地應(yīng)了一聲：“嗯。”

    然后又是一陣沉默。

    通話界面的通話時間?在不斷跳動，變化的數(shù)字像是給對方的一種無?聲陪伴。

    彼此?安慰，相?互難過。

    電話掛斷之后，許清衍望著車前玻璃，細(xì)密雨絲之間?出現(xiàn)一個人影，他收拾情緒，打開車門下車。

    寧晚蓁與溫疏雨約了午餐，剛結(jié)束。

    許清衍來接她，她躲到許清衍的傘下，兩人一起回到車上。

    雨天很煩人，寧晚蓁坐在副駕上，不高興地抿著唇，用?紙巾擦拭著衣袖沾染上的雨水。

    擦著擦著，她忽然發(fā)覺車內(nèi)莫名的低氣壓，于是抬頭，看向一旁沒有發(fā)動車子?的許清衍，問：“怎么不走？”

    許清衍側(cè)眸與寧晚蓁對上視線，聲音略沉：“我需要離開幾天。”

    寧晚蓁疑惑著：“去哪？”

    許清衍沒回答，寧晚蓁像是察覺到什么，略緊張地問：“出了什么事？”

    “沒什么，”許清衍伸手用?指尖碰了碰寧晚蓁緊緊蹙起的眉毛，撫平之后，才緩慢地說：“楊院長快不行?了。”

    寧晚蓁呼吸微滯，眼睛輕眨，已經(jīng)能從許清衍平靜的表情之下感受到他心內(nèi)的難過。

    她知道?的，許清衍口?中的楊院長就是他曾經(jīng)待過的那家孤兒院的院長，許清衍每年都會回去探望她。

    那位院長在他心里很重要，像親人。

    “她怎么了？”

    “癌癥晚期。”

    “你要去見她最后一面？”

    “嗯。”

    明白過后，寧晚蓁點著頭，沒有再?多問什么，只說：“那你去吧。”

    許清衍卻?看了她許久，問她：“不問我要去多久？”

    “你現(xiàn)在是以下屬的身份向我請假嗎？如果是，那就告訴我要去多久，要請多少天假。”寧晚蓁不悅地?fù)荛_許清衍覆在自己臉側(cè)的手，“如果不是，就不需要告訴我，你處理完了自然會回來。”

    許清衍用?被寧晚蓁撥開的手重新握住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她手背，像是一種承諾。

    “我會盡快回來。”

    寧晚蓁敏銳覺察出什么：“你在擔(dān)心什么？”

    許清衍低著眸看她：“擔(dān)心你。”

    寧晚蓁卻?笑了。

    “地球沒了你不會不轉(zhuǎn)，你不用?擔(dān)心我。”

    許清衍不知在想什么，低低“嗯”了一聲。

    見他這樣，寧晚蓁有些?懊惱自己為什么不擅長安慰人。

    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安慰他，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想了很久，然后說：“許清衍，生死有命，不要難過。”

    這樣的安慰有些?許笨拙，說出口?的瞬間?寧晚蓁就后悔了，可許清衍卻?輕輕笑了。

    他看著她問：“在安慰我？”

    “……”寧晚蓁臉上有些?掛不住，別扭地別開頭，“不許笑——”

    許清衍伸手將她的頭扳回來，兩人距離近了一些?，鼻尖氣息撞在一塊。

    寧晚蓁躲不開許清衍直視的眼神，便放棄，垂著眼睫承認(rèn)：“對，在安慰你。”

    稍一停頓之后，她柔聲說：“別難過，你還有我。”

    第22章

    許清衍簡單處理了一下手頭的工作, 與寧晚蓁告別，驅(qū)車趕去距離西城市中心四小時的孤兒院。

    這場雨下了一整夜，獨自留在別墅里的寧晚蓁幾乎一夜未眠。

    凌晨時候她收到許清衍的信息, 他說他到了。

    即便是安心下來, 她還是睡不著。

    大概是雨聲太吵了吧，劈里?啪啦, 到第二天天亮仍是沒有停歇。

    寧晚蓁按時出門, 原本預(yù)備自己開車去公司，打開門, 看到一早就等候在門口的寧家司機(jī)。

    司機(jī)老羅撐著雨傘，站在車邊，沖寧晚蓁恭敬地打招呼：“小姐。”

    寧晚蓁許久沒回寧家，自然?也許久沒見到司機(jī)，稍微愣滯過后, 點了一下頭。

    她在司機(jī)的護(hù)送之中坐進(jìn)車內(nèi), 等司機(jī)上了車，她問：“誰讓你過來的？”

    “阿衍說他這些天不在, 讓我過來接送您出行。”

    原來是許清衍。

    寧晚蓁心內(nèi)松一口氣，她還以?為是爺爺，以?為許清衍前腳剛走?, 爺爺就按耐不住了。

    “爺爺最近怎么樣？”

    “董事長挺好的。”

    這樣最好。

    寧晚蓁沒有再詢問爺爺?shù)慕鼪r, 靠著椅背閉目養(yǎng)神, 心思卻?雜亂，沒來由的不安。

    她睜開眼, 側(cè)眸望著車窗外模糊的雨幕, 心內(nèi)牽掛著城市另一端的許清衍。

    不知道他是否已經(jīng)見到楊院長，不知道他現(xiàn)?在心情怎樣。

    手指不自覺劃動手機(jī)屏幕, 在聊天界面?上停留許久，最后還是選擇鎖屏。

    明明分開十二小時都沒到，寧晚蓁卻?感覺已經(jīng)過去一萬年。

    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她好像有點太依賴他。

    寧晚蓁輕呼一口氣，整理心情，預(yù)備以?最好的狀態(tài)回公司。

    十多分鐘后。

    寧氏集團(tuán)25層。

    秘書趕在寧晚蓁的步伐之前，替她推開董事長辦公室的門，之后便?畢恭畢敬地回去秘書室工作。

    寧晚蓁卻?在門口多停留了片刻，腳步頓足，神色微定?。

    董事長辦公室里?面?，已經(jīng)有人在等候。

    瘦骨嶙峋的老人拄著拐杖背對著門口的方向，頭發(fā)?花白，似在巡視四周。

    聽聞聲響，他緩緩回頭，眼色森然?，目光如勾。

    寧晚蓁與老爺子對視一番，踩著鎮(zhèn)定?的步伐走?進(jìn)來。

    些許日子未見的爺孫倆，面?對著面?，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小小的僵持過后，老爺子先?結(jié)束了這番對峙。

    他哼一聲，道：“這么多天都不回家，我不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見我了？”

    寧晚蓁沒答話，她猜準(zhǔn)老爺子是特意挑今天過來，便?繃著表情，態(tài)度并不算好。

    老爺子見她這樣，話鋒一轉(zhuǎn)，服軟似的說：“行了，你還打算跟爺爺生?多久的氣。你和阿衍的事，我暫時不管，結(jié)婚也不逼你。我給你充足的時間好好想清楚。”

    做好心理準(zhǔn)備打持久仗的寧晚蓁以?為自己聽錯，怔滯過后，十分錯愕地望著老爺子。

    “你是我唯一的孫女，我能拿你怎么辦。脾氣鬧夠了，就回家來。不管你和阿衍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孤男寡女住在一塊傳出去終歸是不好聽。我已經(jīng)讓人收拾好你的房間，今晚就回來。”

    老爺子的話聽著像命令，又帶了幾分關(guān)心：“我知道阿衍這幾天不在，你一個?人住外面?不安全，我不放心。”

    寧晚蓁的反應(yīng)有些遲緩，老爺子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的態(tài)度讓她實在措手不及。

    “爺爺——”

    “好了，這事就這么說定?。今天過來這一趟，并不是因為這個?。”

    老爺子刻意避開了這個?話題，轉(zhuǎn)而說起他今日要與寧晚蓁談的正事。

    “寧氏現(xiàn)?在有多少活期資金，你應(yīng)該清楚。你留下一部分足夠周轉(zhuǎn)的，其余轉(zhuǎn)到你三叔賬上。”

    寧晚蓁還沒從上一件事重緩過神，老爺子的這個?要求又讓她震驚幾分。

    “爺爺，你要做什么？”

    “這不用?你管。你只管照做就行。”

    寧晚蓁搖著頭，拒絕：“不行，公司本身的周轉(zhuǎn)資金就不充足。”

    老爺子瞬間皺起眉頭，一改剛才?好言相說的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