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勉皺了下眉頭，沒說話，等著對方開口。

    周天文像是特意做了造型，不知道是什么方式，用周圍的頭發(fā)把頭頂給遮了大半，看起來不那么禿了。

    “路總。”周天文笑著說，眼角的皺紋很清晰，“看熱搜了嗎？”

    路勉挑了下眉，沒有要打開手機的意思，反問：“周一比較忙，有什么消息，周總可以直接告訴我。”

    “哦，也不是什么特別好的消息。”周天文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表情帶點流氓氣：“x計劃代言人官宣上熱搜了，我看總部公關(guān)部一整個早上都在忙這個事。”

    路勉有點不耐煩的表情消失了，直直地看著周天文。

    周天文哈哈笑出聲：“這對你不是什么好消息。”

    路勉停了幾秒，開口：“我不記得給x計劃簽過代言人。”

    “路總，現(xiàn)在成本管理在我這里。”周天文意味深長，拖著語調(diào)：“x計劃，小菜籃，還有你在北京收來的那些破爛小公司，花多少，我說了算。”

    路勉看了他一會，移開眼神，不自覺地頂了頂腮。

    “x代言人的營銷預(yù)算是我批的。”周天文放低聲音，“你知道為什么米婭不讓你負責(zé)風(fēng)控了嗎？”

    網(wǎng)絡(luò)波動了一會，視頻對面無賴般的臉卡頓了一下。

    “她怕你年輕氣盛，做不好大事。”周天文繼續(xù)說，“你在目量六年，我都呆了十多年了，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公司，我比你清楚。”

    路勉對這段沒有太多意義的對話感覺到厭倦：“還有別的事嗎？”

    “誒，有事有事。”周天文笑呵呵地攔住他，“庫爾項目的成本表一直都沒有提交，到底需要花多少錢啊？是還沒有結(jié)論嗎？”

    路勉已經(jīng)完全冷靜下來，思索了一會，才說：“這周內(nèi)給你。”

    說完，他沒什么猶豫地掛了視頻會議。

    屏幕上的光亮熄滅，映出他有點僵硬的臉色，眼神有點空。

    他能猜出米婭的態(tài)度，找了一個從前被輕而易舉踩在腳下的競爭對手，放在項目運轉(zhuǎn)最重要的那個滑輪上。

    她既想挫掉銳氣，又想把談判的主動權(quán)收回自己手中。

    路勉打開郵箱，有點混亂地思考了一會，最后還是干脆地關(guān)掉，選擇默契地接受了這一回合的劣勢。

    跌落測試的預(yù)約時間是下午三點鐘。

    葉俊重拿著幾塊新鮮出爐的平板，沒精打采地在二樓排著隊，其他人站在一樓的摔落區(qū)之外，仰著頭看他。

    摔落區(qū)里堆滿了各種被摔碎的零件碎片，但地上沒有什么塵埃，整個空間看起來有些不太真實。

    季姜寰看了一眼手機，還有七分鐘到三點。

    質(zhì)檢工程師戴著口罩，站在高達四米的模擬機背后，把機器調(diào)試好。

    “要等路總嗎？”李泉音還是有點猶豫。

    陳何園輕輕搖了搖頭：“照常就行。”

    季姜寰忍不住，又拿出手機，打開和路勉的對話框，猶猶豫豫地打了幾個字，又一一刪掉。

    實驗室里重型機器很多，壓抑而低沉的轟鳴聲包裹著耳朵，讓人有些不適。

    陳何園朝工程師比了個手勢，意思可以開始。

    “丟吧。”工程師在對講機里跟葉俊重說。

    五米高處落下一個電子平板，隨著室內(nèi)的風(fēng)向微微偏了個方向，啪嚓地砸在地上，碎得稀爛。

    季姜寰眼神有點失焦地停留某塊碎片上，邊沿很鋒利，屏幕變成了灰黑色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可能是他的臉色不太好看，工程師在一旁提醒他：“電子產(chǎn)品五米跌落都是走走過場的，肯定要摔碎的。”

    季姜寰昏昏沉沉地點點頭。

    “關(guān)鍵是一米內(nèi)高度。”工程師扭頭看向?qū)崟r分析受力情況的屏幕，“一般大家都是這個高度，從桌上掉下來，或者是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

    陳何園湊過來，好像在安慰一般解釋：“一米內(nèi)的損毀率在百分之四十內(nèi)就很不錯了。”

    “好的。”季姜寰說。

    葉俊重在扶梯上跑了幾圈，哐哐哐地砸了好幾個平板，暈頭轉(zhuǎn)向地換地方。

    李泉音看得有點心疼，扯著嗓子喊他：“走錯了，去一米那層。”

    葉俊重應(yīng)了聲，站到了最矮的那層、幾乎和眾人平視的位置，李泉音不太放心地踩著高跟鞋上扶梯，又確認了一下最終的高度。

    工程師很謹慎地調(diào)好參數(shù)，抬了抬手，給葉俊重一個準備好的手勢。

    后方厚重的門響了一聲，被路勉推開。

    他的眼神淡淡的，看起來心情沒有受到太多影響，只是沉默地站到了季姜寰的身邊，然后給了陳何園一個示意。

    陳何園朝著對講機說了句可以了。

    葉俊重面不改色地松手，為庫爾研發(fā)的電子平板自然掉落，屏幕朝下地砸在平整光滑的水泥地上。

    工程師立刻把頭塞進屏幕里，陳何園小心翼翼地走進黃線里，撿起那塊電子平板。

    平板完整而光滑，右上角濱海和目量的名字清晰可見，沒有一絲破損，他低著頭摸了摸平板背后印上的小菜籃標志。

    季姜寰只看了一眼那個落在地上的東西，立刻偏過頭看路勉的反應(yīng)。

    路勉一只手插在西裝的褲袋里，注意力放在陳何園手上的東西。

    季姜寰思忖一會，朝他的方向挪了一點，腳步輕得像夢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