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季姜寰從前天沖動出柜后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態(tài)度，“你好像要打人。”

    路勉定了定，聲音比臉色平靜：“沒事，走吧。”

    他提著筆記本的一個角，甚至沒有折返回茶水間拿外套，往樓梯間走去。

    季姜寰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跟著他往前走，電梯廳外的廊道更加暗淡，路勉反拿著筆記本，想用亮著的屏幕照清楚地面。

    “……電梯停了，這里走吧。”季姜寰遲疑了兩秒，還是提醒他，打開手機電筒照亮安全出口。

    路勉可能怕黑，當(dāng)然這只是季姜寰的猜測。

    他走在季姜寰的前方，下巴繃得很緊，嘴角是平的，像上一次幾乎和季姜寰發(fā)火的時候那樣，筆記本屏幕上的光線很散，有大片落在了兩個人身上。

    路勉的面部線條被冷色調(diào)的屏幕光勾勒得很凌厲，季姜寰硬是地看出了一點清怨的意思來。

    相比于劉維元或是其他同齡人，深不可測給他帶來了某種很孤單的氣質(zhì)。

    季姜寰心里說不上來什么感覺，只是發(fā)出一聲自己才能聽見的嘆氣，把手機調(diào)整了一個角度。

    一個明亮的白色光源落在路勉的腳邊，同時映清了往下冗長的臺階。

    路勉頓了頓，腳步趨于平穩(wěn)，加快了一些速度，從季姜寰的角度看過去，只剩個看不出情緒的背影。

    前面的人走得很穩(wěn)，手里的筆記本幾乎沒有晃動，季姜寰瞥了幾眼，在打開的幻燈片里發(fā)現(xiàn)幾張春雨小菜籃的界面。

    帶著點壓抑、很規(guī)律的腳步聲在樓梯間響了很久，地面層的樓層標(biāo)志才出現(xiàn)。

    季姜寰感覺到自己的腿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酸，想了想還是開口，像是不經(jīng)意地問：“路總？”

    “……”地面出口的位置有戶外的燈光泄進來，路勉的表情又變成了油鹽不進的樣子：“有什么事？”

    “……你那個。”季姜寰盯著在他手上顯得很小的筆記本電腦，“在做什么？”

    路勉看了他一眼，停下腳步。

    “我就是看到有小菜籃。”季姜寰直接得沒臉沒皮，“你想讓它做什么？可以看嗎？”

    路勉沒說話，一半身子站在安全通道出口的光亮里。

    “小菜籃好歹也是我生的。”季姜寰大言不慚，“我是它爸爸，就算要過繼給別人，也應(yīng)該讓我知道你打算怎么養(yǎng)孩子吧？”

    “……”路勉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你沒有恰當(dāng)一點的形容嗎？”

    季姜寰充耳不聞，胡攪蠻纏地說：“那你讓我看看。”

    路勉把手里的東西遞給他，不太在意地說：“你自己看吧。”

    路勉的筆記本帶著觸屏的功能，季姜寰接過來的時候碰了碰，文件就跳回了第一頁，顯示這是路勉給春雨計劃做的復(fù)盤報告。

    季姜寰愣了愣，好一會才往下翻，整個報告不算復(fù)雜，但是內(nèi)容算得上很豐富，從行業(yè)市場說到了自己的使用體驗，邏輯清晰得像是他電腦保存多年的代碼模板。

    “……這是你做的嗎？”季姜寰很不客氣地站在原地看完，仰起頭很沒有水準(zhǔn)地問他。

    路勉看著他，很沒有個人風(fēng)范地反問：“不然是你做的？”

    季姜寰微微張開嘴，毫不吝惜地贊嘆：“這全是你寫的？也太牛了吧！我感覺我們?nèi)齻€合起來都寫不了這么多！”

    他很激動地點頭，把路勉的專業(yè)度形容成很能寫字。

    “……還沒寫完。”路勉暫時還沒能適應(yīng)季姜寰不按常理的評價，“你看完了嗎？”

    季姜寰剛說了個沒，手里的筆記本就被人給抽走了。

    路勉拎著電腦往停車場走，一邊從西裝褲口袋里摸出感應(yīng)鑰匙。

    地面停車場圍繞著一個已經(jīng)停止運營的噴泉池安排停車位，路勉的商務(wù)suv獨自停在最靠近出口的位置，孤零零的樣子和他有些相似。

    他走得很快，拉開門的時候聽見季姜寰在后面很沒有形象地大叫：“路勉！”

    “……”路勉停下來，把筆記本先丟進了車里，皺著眉頭看他：“又怎么了？”

    季姜寰沖他小跑過來，笑得人畜無害：“要不然你借我搭個車吧？”

    路勉消化了一秒，理解了這是提出讓他做免費司機的要求。

    季姜寰的身形有點瘦，下巴很尖，臉色也偏白，不仔細看的時候讓人覺得像是個營養(yǎng)不良的大學(xué)生，斜背著的挎包在肩膀上劇烈地搖動，像是能把人掀翻。

    他笑起來的時候很有蠱惑性，從很遠的地方就能感受到柔和的氣息，雖然路勉知道這是種錯覺，但他還是睜著眼接受了這種具有欺騙性的感覺。

    “快點。”路勉停了幾秒，聲音低了些。

    季姜寰流利地打開副駕駛的門，笑得眼睛彎彎的：“順便剛才那個報告能不能再借我看看？”

    路勉的臉色有點黑，覺得又上當(dāng)受騙了一次。

    駛出內(nèi)環(huán)的途中碰到了三個很長的紅燈，季姜寰低著的頭在第三個綠燈的時候抬了起來，表情很感慨：“小菜籃真好啊！”

    路勉的車里和上次一樣死寂，沒有音樂，也沒有自動播報的導(dǎo)航。

    他握著方向盤，語氣很平：“還沒有完全整理好，有一些細節(jié)需要和你們確認，才能匯報。”

    這個你們，大概指他和李泉音。

    季姜寰電光火石間領(lǐng)悟了什么，抬起眼睛看他：“這個復(fù)盤是你讓我們做的那個？你怎么自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