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阮秋朝他笑了笑,把剛才那個圖紙仔細疊好鎖進自己的抽屜,“我、我只是想試試、找不到人的話、能幫到其他人、我也會很、很高興的。” 他看向段樾,“我們走吧?” 段樾點了點頭。 他們要去的川菜館就在學(xué)校附近,兩個人打算步行過去。一路上段樾和阮秋講著他實驗室里發(fā)生的事情,有說有笑著走到川菜館門口時,卻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打烊了。 “學(xué)、學(xué)長。” 阮秋遲疑道,“他們還沒開始營業(yè)嗎?” 段樾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他記得很清楚,川菜館中午是正常營業(yè)的,甚至前幾天他還特意打電話確認過。 他走上前,試探性地推了一下那扇掛著“打烊”牌子的門,發(fā)現(xiàn)門是虛掩著的。段樾走了進去,阮秋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前。 這里的裝潢是那種懷舊復(fù)古的風(fēng)格,阮秋愣愣地看著熟悉的凹凸不平的石板地面,鮮艷熱烈的紅色燈籠,掛著一串串的辣椒飾品,用裝飾紙偽成石墻上,手繪著大片大片如雪花般蓬松的蘆葦蕩。 “你好,請問一下今天是不營業(yè)了嗎?” 段樾在前面和這里的員工進行交涉,阮秋卻將目光投向木桌上整整齊齊擺放著的透明瓶罐,他覺得非常眼熟,下意識地拿起來,發(fā)現(xiàn)里面裝的是糖果。糖紙的顏色是淡金摻著點微綠,是很特別的顏色,阮秋神使鬼差地拆開糖紙,卻發(fā)現(xiàn)竟然是一顆金平糖。 他突然怔住了。 沒有商家會刻意把金平糖包裝進糖紙里的。 阮秋重新舉起那個透明的罐子,店里雖然說著打烊,但依然亮著照明的光。他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瓶子,那些糖果碰撞起來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糖紙在燈光下發(fā)出的奇妙色彩,竟然酷似一罐子的螢火蟲。 仿佛有微弱的記憶被重新?lián)軇印?/br> 段樾還在不遠處和員工進行著交涉,阮秋整個人卻已經(jīng)呆立在原地。 他倉促地低下頭,不知道為什么,這里的桌子上都擺著深藍色桌布。 阮秋幾乎是下意識地,輕輕地碰了碰它。 顏色與手感,視覺與觸覺。 記憶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洶涌流出,阮秋站在那里,一瞬間便被來勢洶洶的巨大情緒裹挾。 ……是誰的手? 柔軟的蘆葦撫過臉頰,夏夜涼爽的風(fēng)從他們的身體里穿過。 那樣皎白的月色,少年人牽著手,從青石板跑過,在過去的舊巷與時代的新巷穿梭。 他們穿過那片蘆葦蕩,細微的漣漪在水面上暈開一層又一層,船艙搖晃著,兩個人熱得氣喘吁吁,卻依然牽著不肯放開自己的手。 布包裹被慢慢地拆開,阮秋的手有些發(fā)抖,藥酒滴落在深藍色的布上,洇濕成深色的漬。傷口已經(jīng)紅腫潰膿,皮膚處都是guntang的,阮秋忍著淚幫他擦著藥,略有些粗糲的指腹帶著guntang的溫度,擦過他臉上的淚水。 “……別哭。” 阮秋聽見霍揚的聲音,他的聲音很低,“你還害怕我嗎?” 不害怕。 那是阮秋心底的話。 你是救我于水火的英雄。 我從來都不害怕你。 可是阮秋沒有說出口。 也許是從前的那些噩夢犯了,他越想說話便越著急,最后淚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滴落在傷口上,滴落在那塊深藍色的布上。 “你走吧。” 霍揚說道,“害怕就走吧。” 霍揚閉上眼睛。 身邊的人聲好像消散了,只剩下淡淡的風(fēng)聲和蘆葦飄絮的梭梭聲。水聲似乎輕了,那個小結(jié)巴從船上走了? 他睜開眼,卻看見阮秋蹲在地上,艱難地扯著一卷繃帶。 “我、我沒帶剪子。” 阮秋的眼睛紅紅的,他笨拙地撕扯著那卷繃帶,費了半天力氣都沒能弄開。 霍揚沉默著撕開了繃帶,看著阮秋小心翼翼地幫自己弄著傷口,像是很突然,又像是有些奇怪地開口:“怎么沒走?” “你、你不是壞人。” 阮秋輕輕地開口,“壞人、不會幫我。” 霍揚沉默了一會,又說道:“你應(yīng)該聽到他們說了,我在十六中。” 他突然笑了,那個笑冷冷的,像是在自嘲,“壞人也會幫你。” 阮秋那時候還不知道“十六中”意味著什么,只是阿婆囑咐過,鳳凰街那邊少去。 可是他還是發(fā)呆地看著霍揚,很輕地說:“可、可對于我來說,你是好人。” 他又很輕很輕地重復(fù)一句,像是在肯定這句話,“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 “走吧,他們今天不營業(yè)。” 段樾的聲音突然傳來,像是有一個世紀那樣的遙遠。阮秋呆呆地立在桌子旁,眼睛已經(jīng)有些發(fā)紅。 段樾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有些擔(dān)憂地開口:“小秋,你怎么了?” 阮秋這才意識到自己出了神。 他把自己剛才碰過的東西復(fù)位,穩(wěn)了穩(wěn)心神,問段樾怎么突然不營業(yè)了。 “是他們店里的規(guī)矩。”段樾有些無奈,“他們的老板說今天歇業(yè)一天,不過川菜館有的是,我們?nèi)e家吃。” 阮秋點了點頭。 他跟著段樾從這家川菜館出去,臨走前,卻還是舍不得地回頭再看了這里一眼。 這里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