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第一百零七章 云波詭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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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滋味寡淡了些!”陸天嵐如若未聞,將手中未啃干凈的龍尾巴放在壇口,用力一擠,汩汩血水混入酒漿中,“迦樓羅食每日食毒龍五百,體內毒氣聚集,最后一生所食之龍毒素一同發作,便飛往金剛輪山,全身自焚,只剩一顆純青琉璃寶珠。明知是毒,卻食不能止,這是本性,既然如此,又豈懼區區毒酒?” “哈,逐毒而生,因毒而亡,毒焰焚身,偏執不悔,迦樓羅的傳說還真像你陸盜首一生的寫照啊!”應飛揚亦拍開酒,陪陸天嵐同飲,酒中自然無毒,只是滋味確實寡淡,不由砸了砸嘴,此方世界就是這樣,乍看上去像是真實的世界,但細微處卻盡顯疏漏,比如無論哪種酒食,皆是一般滋味,再比如多數下位的天眾、龍眾等都面容相同,神情木訥,無知無覺,好像牽線應聲的木偶。無時無刻不提醒他此處只是書中境域。 “呵,說得你跟老子很熟似得!”陸天嵐冷哼一聲,又大飲一口摻了龍血的酒,血的腥氣將為數不多的酒香勾勒了出來,令他頗為滿意。 應飛揚抬了抬下巴,示意那飄揚的大旗,道:“如此生死相搏,不是為仇,便定是為情,天下皆知陸盜首為七兇中的‘羽輕衣’,憑一己之力屢抗佛門,可謂重情之妖,可情至極處便是毒,迦樓羅的末路,陸盜首應引以為鑒。” 陸天嵐掃了他一眼,不屑道:“未破身的嫩雛,說起情啊愛啊的倒是一套一套的!” “喂喂,跟那個沒關系吧!”應飛揚瞬間臉黑,方才努力擺出的龍王該有的王者風度也破了功。 “不過你說得也沒錯,老子戰他,確實是為七妹報不平。”看著頭頂旗幟飄舞,陸天嵐銳利眼神也變得飄忽渺遠,“老三他當年不告而別,致使七兇分崩離析,這樣也好,好聚好散,日后再見也能稱一聲兄弟。他加入佛門,成為佛心禪院護法明王,呵,雖然不知他被灌了什么迷魂湯藥,但妖各有志,我也能容忍。可他,唯獨不該背叛……” “現在想來,七妹當年攛掇我一同闖佛心禪院,多半是打探到了他的下落,想一探究竟,結果呢,七妹失陷,被囚入佛獄受困至今,而鎮守者……竟然是他,怎能是他!”陸天嵐說至此處,聲音陡然一厲,周遭海水為止翻騰。“我給過他辯解的機會,但他不說,我也便不再問了,便當巴山蛇君不存世間,而我與鎮獄明王,唯有生死……” 而在陸天嵐說得動情之際,應飛揚表面上盤膝而坐,一只手已在酒壇掩護下,探向裝著舍利,垃圾般被丟在地上的囊袋…… 十寸、五寸、三寸……就在手指將要觸到囊袋之際,卻忽見囊袋生翼一般飛出,“在我面前盜物?當真不自量力!” 囊袋如受吸引,被吸入陸天嵐手中,而陸天嵐正冷笑著看向他,應飛悻悻一笑:“那個……陸盜首啊,我對你們的情感糾葛其實沒多大興趣,你們都一百多歲的老妖怪了,談情說愛該是我們年輕人的事啊……”說著說著,面上嬉笑之意已越來越少,掂量著酒壇道:“本來想試看看有沒有和談的可能,現在看來是沒機會了,那么,陸盜首,你的酒喝盡了嗎?” “老子寫了‘他人莫問’,你卻偏要過問,那怨不得老子了!”陸天嵐一仰頭將酒飲盡。 “撲通!”兩只酒壇被同時拋起,同時落于海中。 酒盡,話盡,應飛揚擲酒拔劍,瞬息而動,人劍如一直刺陸天嵐胸前。 陸天嵐氣定,神寧,大搜神手施展而出,擒住星紀劍劍鋒,身子則順勢退出島嶼的范圍,一進一退間,二道身影已凝滯在汪洋大海之上。陸天嵐睥睨目光猶有余暇的掃向周遭龍眾道:“不喚你手下幫手嗎?” “不必!”應飛揚長劍一抖,身如矯龍,使出‘蒼龍抖鱗’的招式,霎時劍作錚鳴脫出大搜神爪桎梏。 “嗯?”陸天嵐的大搜神手乃是他的成名絕學,既可擒拿變化,又能摧金裂石,乃凌厲與機巧兼備的絕學,陸天嵐千里盜寶獲得盜首威名,多半是依仗這手上功夫,一旦到手之物,極少有脫手的時候,如今一時不察,竟然讓應飛揚輕易擺脫,心中不由愕然,但未留給他思索的時間,劍聲又如鳳嚦,掠空而至。 應飛揚以四靈四方之順位,東蒼龍生南朱雀,轉作朱雀振翼劍,劍勢迅捷靈動,又合燎原之威,數招之后,又變白虎、變玄武……時而矯健,時而迅疾,時而霸猛,時而沉穩,一人一劍,竟使出四種截然不同的劍路,變化之奇,令陸天嵐也心神一凜,收起輕視之心,“這小子,何時有了這等修為?” 三年之前,此子對他而言還是手到擒來,可每再會一次,他似都有長足的進境,竟在不知不覺間成長到了這等境地,竟能和他戰得有來有回。 而陸天嵐心驚間,應飛揚四相相生相演,合于太王之勢,正是凌霄劍宗四相太王劍,雖只他一人,卻好似一身四化,運使四種截然迥異的劍法,四方之位合戰陸天嵐。 此界空間比外界更為脆弱,一人一妖舉手投足都有驚天動地的威勢,交戰之間,海水為之翻騰,颶風為之狂卷,直令圍觀的龍眾看得心驚膽戰。 交手數十回合,陸天嵐已心生不耐,“退開!” 隨著一聲怒喝,陸天嵐雙手撕扯空間,大搜神手絕式“上絕云氣”應聲而出,瞬間一道龍卷狂風以他為中心擴散狂飆,席卷四方。 應飛揚的四相殘影瞬間被颶風拉扯的扭曲、變形、消散,四相太王劍劍式被破,應飛揚順勢借力化退,單足點水,在海面上平平后移。 “走得掉嗎?”‘一貫云天’身法何等迅捷,破去劍式后,豈容應飛揚有絲毫喘息之機,但見他身形一晃,竟似瞬移一般出現在應飛揚身前,單爪探出直取應飛揚胸前。 眼看應飛揚避無可避之際,陸天嵐忽覺腳下海水翻涌,如小山一般隆起,令應飛揚身形拔高數丈,生生躲開襲來的利爪。 驚異未止,海水分成數股,化作九首怪蛇形狀,體態猙獰,正是傳說中的龍王形貌,龍眾見龍王法身,無不激動的歡呼、振奮。 而應飛揚則立身中間龍首之上,劍一引,龍首齊向陸天嵐攻去。 “這是……術法么?這小子什么時候學得這手功夫?”陸天嵐不識得‘御水’神通,只當應飛揚如今已是術劍雙修,心中更覺詫異,但下手卻并不含糊,但見陸天嵐騰身而起,身形旋動,迅捷無匹的身法催動之下,高速旋轉的他化作一道狂卷的颶風直迎而上,正是大搜神爪中的“扶搖直上”, 狂卷的颶風,九首的怪蛇,風與水,兩股磅礴的自然之力毫無保留的撞在一起,霎時海水倒涌,狂風肆虐,好似暴雨降臨鋪天蓋地傾瀉而下。 九首怪蛇在大搜神爪下撕扯下化作暴雨,蕩然無存,陸天嵐卻不見絲毫喜色,雨幕之中視線受阻,卻忽感頭頂一股壓力彌天而下,勢如山傾,氣機鎖定之下竟覺四肢變得沉重,陸天嵐不做絲毫猶豫,舉掌向天擊出。 “嘭!” 伴隨一聲轟響,雨幕之中萬道金光投射而出,璀璨奪目,雨水受兩股巨力排斥迸射向四面八方,好似瞬間雨后放晴,眾龍這才重新看清眼前戰局,但見應飛揚頭下腳上,長劍直貫而下,與舉掌向天的陸天嵐擊在一處,彼此定格。 應飛揚‘天佛降世’之招被擋,僵持一瞬,卻長喝一聲,再催奇力,陸天嵐應招匆忙,此時又覺一股巨力傳來,只覺腳下一空,竟被硬生生壓入水中! “好!”觀戰的梵明帶頭叫出。 水中乃是龍族的世界,將迦樓羅逼入水中,必是大占優勢,眾龍看不清水下究竟發生什么,只能隱約見到兩道身影穿梭,海面波濤浪涌,無數水柱炸起,供他們聯想底下是何等絢爛輝煌之戰。 忽然,水面炸開,一尊萬寶如來法身排開水浪,從水面浮起,又見應飛揚身形倒飛而出,落入龍眾陣前。 “嘖,還是打不過,那不打了。”應飛揚穩住身形,略帶不甘的低聲一語,立于萬千妖眾之上的大妖,如今的他還是遜了一截,隨后將劍收回,一副停手的樣子。 “你要罷戰?”多寶如來法身浮起,陸天嵐立于巨大法身之中,好像被嵌入胸膛一般,怒視著應飛揚。 “結果分明了,何必再戰。”應飛揚坦然道,應飛揚借御水、大力兩大神通,又因陸天嵐輕敵,才將他壓入水中。 水中鏖戰,應飛揚憑借神通一時占上風,但也讓陸天嵐打出真火,使出佛門萬寶琉璃身,排空擊水,將海水排斥而出,讓應飛揚優勢不存。 可方開始反擊,應飛揚便棄戰了,令陸天嵐頗為惱火,“你說不戰就不戰,由得了你嗎?” 應飛揚手指側旁海島上飄揚的旗幟道:“你可是另有對手的,戰了我之后,再戰摩呼羅迦,你又有幾分把握?” “哼!”陸天嵐冷哼一聲,卻是不再理會應飛揚,飛身回到島嶼之上,盤膝坐下。只因心中認同了應飛揚的說法,若再與應飛揚戰下去,他雖有勝算,但損耗必也嚴重,再對上鎮獄明王時便無把握了。 只是初見時青澀稚嫩的少年,如今竟成了讓他也不得不忌憚的存在,看著他的成長,陸天嵐才感受到時光逝去的感覺。 潮起潮落,多少舊人被潮水吞沒,便有多少新人乘風破浪而起,曾經的七兇也是那個時代覆雨翻云的弄潮者,可轉眼間,已飄忽百年…… “原來,時間真能改變這么多……”陸天嵐看著飄揚的血旗子,忽然覺得旗子紅的有些刺眼,倚著旗桿閉上了眼睛…… “走吧!”應飛揚亦對龍眾下令道。 “這便走了?”梵明難以接受道。 “再戰下去,我無勝算,自然要走了。”應飛揚應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王,你可想清楚,這是你自證清白的唯一機會,不然,我們仍可認為王與迦樓羅等勾結!”梵明提醒道。 應飛揚輕笑道:“這我自然知曉,但與他決生死者并不一定要是我,只要促成他與摩呼羅迦之戰,再奪回佛心舍利,不也能打消你們的猜疑嗎?” “這……”梵明一時語塞, “所以現在,更重要的是找尋摩呼羅迦下落,留下些族眾在此把守,但莫去招惹迦樓羅,其余族眾,分散找尋摩呼羅迦下落,摩呼羅迦能贏過他。” 應飛揚方才與陸天嵐交手,一是為了試探此時的自己與那些大妖之間的差距,二是試探陸天嵐是否會使用迦樓羅神通之力。 結果如他所料,御使八部眾神通的方法乃是佛門秘傳,只他們一方知曉,這也是正道暗藏的優勢,原本他還顧慮陸天嵐身具佛門萬寶琉璃身,是否會在歪打正著的情況下掌握駕馭神通的方法,如今看來,是他多慮了。 過往七兇之中,老大獅我誰功力略勝一籌,老二谷玄牝蠱術千變萬化,最難應付,其余大抵都在伯仲之間。 而如今,有神通助力的老三燭中庭,對上未掌握神通的老五陸天嵐,勝算至少也有七成,現在唯一的問題便是,燭中庭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