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第九十七章 天書境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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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軍環伺之下,一道人影強勢破陣而入,與應飛揚背心相抵,聯手御敵,正是儒門公子許聽弦。 “好個儒門公子,果然重義輕生!”應飛揚心中一暖,他與許聽弦原本交情平平,但見許聽弦不畏兇險,沖陣來援,頓時心生感動。 琉璃天驚異道:“緊那羅王,你竟也來了?” 許聽弦凜然大義道:“誰人不知迦明龍王乃我摯友,想要動他,先問過我!” 琉璃天面容一肅,冷厲道:“同為八部護法,勾結域外天魔,殺害佛陀之罪你也難逃嫌疑,本也要捉拿你,你既然自投羅網,便將你一并擒下受審!” 許聽弦哈哈大笑道:“軟禁天眾女主在先,擒捉修羅王在后,琉璃天,你說得義正言辭,實質不過是想奪取佛心舍利而已,即使如此,何必多言,有何本是盡展吧!” 應飛揚也跟著入戲了,豪情大漲道:“說得好,指控我們為魔,也要看你有無降魔的手段!”長劍一揮,劍威彌漫,凌壓萬軍。 琉璃天嗔怒道:“冥頑不靈,眾軍再上,全力擒殺!” 眾軍聞令,如蜂擁蟻聚,再度攻上。 應飛揚凜然無畏,長劍一揮,劍威彌漫,凌壓萬軍,“許兄,你我聯手,殺出重圍!” “那個……我現在說跟你不熟,能放我一人離開嗎?”許聽弦用一種很無奈的聲音道。 原本豪情萬丈的應飛揚聞言頓時如xiele氣一般,險些一個踉蹌,天兵覷準空隙,數支長矛迎面直此而來應飛揚忙穩住身形,揮劍,斷矛,斬敵,一氣呵成,口中嘖聲道:“方才還要與我共進退,這變得也太快了吧,將我的感動還來啊!” “方才身子不受控制,我分明想躲遠些,鬼知道怎么就沖上來了!”許聽弦此時亦深陷重圍,叫苦不迭,但長劍揮散間,如空潭瀉春,古鏡照神,盡顯洗練超然之態。“你的感動,要我用性命相還,那我可虧大了!” 應飛揚瞬間反應過來,知曉許聽弦與自己方才一樣,都是不由自主,不由苦笑道:“舍生取義方為真儒,許兄來都來了,不如好事做到底,替我斷后如何?” “百無一用正是書生,我是無拳無勇的讀書人,愛莫能助,斷后之責,還是交給應兄吧!”自稱無拳無勇讀書人的許聽弦橫劍架住天兵劈來的刀劍,屈指輕輕一彈劍身,卻發出黃鐘大呂般的洪亮音波,將身前兵眾盡數震開,隨后回味過來:“啊呸!我怎么還跟你對上了?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 眼見天兵如潮如浪,源源不絕,二人縱然劍法高絕,也只能暫時支撐,卻沖殺不出包圍,隨著氣力不斷消耗,落敗被擒只是早晚問題。 應飛揚心中亦知曉,雙目鎖定陣中的琉璃天,道:“擒賊擒王,先將他拿下,咱們才有機會!” 許聽弦急道:“既然知曉,那還不快做,你不是會天隱劍界嗎,現在正是用它的時候!” 天隱劍界可無視眾軍包圍,將琉璃天拖入劍界之中,劍界一旦開啟,勝負往往只在一瞬之間,是最適合在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的招式,然而…… “最近心態不比從前,天隱劍界怕一時用不出了!”應飛揚憾恨道,天隱劍界那司馬承禎所創,不爭而爭,方為天隱,乃是一門心劍之法,但應飛揚經歷戒心塔一遭,心魔越發熾盛,戾氣深重,與“天隱”劍意背道而馳,就算強開天隱劍界,以現在心境,在劍界之中亦只有落敗的下場。 “什么?”許聽弦心頭一沉,不由驚呼出,險些因分神而中招。 卻又聽應飛揚道:“不過一失便有一得,倒是學會了另一門合用的劍法!” “說話不要大喘氣,有什么一次話說完!”許聽弦氣結道。 “還是那句話,幫我頂住,再有,來首肅殺點兒的曲子!”應飛揚說話間,森冷長劍駐地,周遭頓時為之一寒,漫天飛雪為劍意所激,愈發狂亂,與應飛揚黑發一道隨風狂舞。 許聽弦神情一肅,收劍化琴,在萬軍之中盤膝坐下,屈指撥弦,道:“最多一曲的時間,要快!” “足夠了!”應飛揚雙目冷光爆閃,足下土地炸開,卷動狂亂風雪,以迅疾無匹之勢直向琉璃天掠去。 眾軍欲阻擋之際,卻聞鏘然一聲,許聽弦十指撥弦,修為盡展,霎時鐵騎突出,刀槍鳴動,好似金戈鐵馬踏碎冰河而來,正是一曲破陣子。 雪舞電閃,火云燒天,末世之景下,許聽弦全神專注琴曲之中,鏗鏘之聲化作重重音浪,飛雪為之倒卷,肅殺之音肆虐炸開,周身軍士竟皆立足不穩,離得稍近的更是被氣浪掀飛。 琴曲阻敵,應飛揚一路不受阻擋,星紀劍化作一道撕裂長空的黑電,隨后劍氣傾瀉而出,攜毀滅殺意毫無保留的籠罩空中琉璃天。 頓時滿天劍風呼嘯,琉璃天只覺自己宛如立在狂風暴雨之中,縱橫捭闔的劍光連綿一片,形成一片吞噬生命的黑海,宛如要把他斬成千萬道碎片一般 “好強的殺意!”凜冽之氣,砭人肌骨,琉璃天不敢大意,雖損了一臂,但仍掐動法訣,金剛杵卻舉重若輕,隨心念舞動,護住周身。 但應飛揚劍式狂急,劍光閃動,伴隨殺伐琴音催動,身形如幻影一般時隱時現。招招式式,殺機凌厲之中,又有慘淡之意,好似秋風掃葉,蕭條寂寥。 半空中兩道人影追逐無定,琉璃天巨大的金剛杵揮舞起來雖如盾牌一般嚴密,但應飛揚的劍鋒無所不至,每每于不可能中切入琉璃天的防御縫隙中。逼得琉璃天節節潰敗。 “半闕已過!再快些!”交兵錯亂中,許聽弦高聲提醒道。 琴曲稍歇一瞬,隨后再開新闕,許聽弦撫琴雖依舊如行云流水般流暢自然,但頭頂熱氣蒸騰,面色已顯蒼白,顯然以一敵眾,對他消耗極大。 “知曉了!”應飛揚冷聲道,劍上亦奏新篇,口中亦隨之唱喝:“大風卷水,林木為摧,百年如流,富貴冷灰,壯士拂劍,浩然彌哀,生死有命,物盛則悲!” 一步一吟,一劍一殺,肅蕭琴曲之下,應飛揚聲與劍合,劍與曲合,每行一步便出一劍,逼得琉璃天節節敗退,劍氣更是彌久不散,由一化為二,二化為四,四化為八,八道道劍光凝末世之暗雷,幻作九條矯健翻騰的黑龍,以不可阻擋之勢,縱橫天下之威,噬向琉璃天! 八劍終了,應飛揚和琉璃天錯身而過。,好似什么都沒發生。 “轟!” 一陣驚雷電閃,劃破黑沉天空,照亮琉璃天滿頭冷汗的面容。“……這是,什么劍法?” “你既為神,殺神劍章,為你初開!”應飛揚聲音冷徹,眼神幽寒,長劍一振,八道劍氣從琉璃天體內爆開,血流飛濺,然后飄飛的雪晶。 天隱劍界無法使用,卻有另一套同樣以心入劍的劍法恰巧合用,正是“物盛當殺”賀孤窮的獨門絕藝——殺神劍章。 昔年應飛揚與賀孤窮同行數月,曾以身試劍,試出殺神劍章精髓,但因自身殺意不夠,難以使出此劍法,況且,以賀孤窮的修為,尚且曾有一段時間心神失守,為殺念所控。應飛揚自忖及不上賀孤窮,所以雖是劍癡,對這么絕學卻是敬而遠之。 但在戒心塔內,應飛揚陷入上下無路之境,困頓之際,縱然明知飲鴆止渴,依然決定參詳這套劍法。 戒心塔內,每登一階,心魔便隨著滋長,戾氣殺意便也更重,但恰卻是修煉殺神劍章的絕佳場所。 殺神劍章以殺念化劍,心魔越強,殺心越重,劍法威力也就越大,如此循環之下,竟使得應飛揚的精進速度,追上了心魔滋長的速度,三百八十階臺階登頂,應飛揚殺神劍章的修煉也已有成,如今劍章初開,一舉敗敵。 “殺神?好個殺神!迦明龍王,你當真是魔類!”琉璃天雙目圓睜如銅鈴,怒喝一聲,強壓劍傷奮起余力,霎時金剛杵恍若一個攻城巨錘,以萬鈞磅礴之勢擊向應飛揚。 “要說你認錯人了,你肯定不信……”巨杵迎面擊來,應飛揚的發絲被雄沉勁風吹得倒飛,卻是雙足懸空,不閃不避,只伸出一手向前,“既然認定我是什么龍王,那便以龍眾神力,讓你含恨!” “砰!”伴隨一聲如雷巨響,勢可摧城的一擊就這么被應飛揚單手擋下,連身子都未曾晃動半分,琉璃天為殺神劍章所傷,已是強弩之末,來勢雖兇,卻難傷應飛揚分毫。 “下去!”應飛揚催動神力,竟換琉璃天立足不穩,魁梧身軀竟被龍眾巨力連人帶杵壓下。 “啪!”琉璃天砸落浮島,雙膝跪地,此時仍保持單手托天的姿勢,舉著金剛杵。 盡金光出另一端,應飛揚一手按住杵端,頭下腳上,龍眾神力還在源源不斷加催。 “叫他們退下!” “殺害佛祖……便是……世間所有生靈的公敵,再無容身之處,你們……逃不掉的!”琉璃天口角滲血,艱難說道。 但話音未盡,又再吐一大口血,跪地的雙膝已陷出兩個大坑。 “叫他們退下!”應飛揚又重復一遍,聲音寒冷的無一絲感情,似乎只要他再多數一字,便會完全釋放龍眾巨力,將琉璃天生生壓成rou泥。 琉璃天面色變了變,似是終是下令道:“都退遠些,讓出路來!” 眾軍聞令,如潮水般散去,又在威逼之下遠遠退開。 “嘖,真有你的,半載不見,你竟精進如斯!”一臉疲態的許聽弦起身同時,不由贊嘆道。 “閑話少數,走吧!”應飛揚說話間,手一揮,將琉璃天巨大的身子連同金剛杵一同遠遠甩出,隨后連同許聽弦,一起縱身而去。 “該死!追!”琉璃天摔得七葷八素,起身之后,狠狠道。 卻在此時,突然一個天兵傳訊,“不好了、琉璃尊主,阿修羅族殺上六天之界了,要我們釋放修羅王!” 似是為印證他的言語,便聞風嘯雷鳴間,一陣陣蠻荒殺聲隱約從遠天傳來。 “什么?這幫瘋子,他們難道不知曉修羅王殺害佛陀之事!”琉璃天狂怒道。 “可他們說了,修羅之主,縱然有罪,也只有他們能施展血戮之刑!” “哼,終究是不服教化的惡障!”琉璃天被這么一擾,知曉應飛揚已追逐不上,咬牙切齒一陣,終是發號施令道:“后軍做前軍,隨我迎敵,將那幫惡神趕出!” 眾軍聞令,再度浩浩蕩蕩的轉向遠方,只留一片空蕩蕩的浮島,在火云之下,電閃雷鳴中微微顫動。 過了一陣,浮島之上,卻又現出兩道身影,正是應飛揚和許聽弦去而復返。 應飛揚嘆道:“天書境域,還真是出乎預料,設想了無數可能,卻從未想到竟是這般情形,許兄,你有何見教?” 許聽弦眉頭緊鎖,“方才不由自主,用不屬于我們的身份,說出了不該我們說出的話……應兄,你可看過傳奇志異之類的書嗎?” “像《聶隱娘傳》、《古鏡記》那樣的嗎?倒是看過一些。” “那你說……”許聽弦思忖了下言語,以一種雖已知曉,卻仍難以置信的口吻道:“我們現在像不像,出現在了那些傳奇志異中,扮演著書中的角色,上演著書中的故事。” “咱們活在了天書中!”應飛揚也心領神會的接續道:“我是迦明龍王,你是緊那羅王,而我們涉嫌殺害了佛陀,現在正被所有神佛追殺!” 許聽弦道:“而天女是他們口中的女主,修羅王應就是血萬戮,聽他們方才言語,她們二人都已被擒捉!” “那現在,修羅族攻來,應是守備最虛弱的時候,他們料不到咱們會再回來,趁機將天女救出,順便把那血萬戮擺平了!” 二人商議完畢,很快達成一致,隨后便欲動身,可許聽弦挪步之際,卻躊躇了一下。 “怎么了,快點走啊!”應飛揚催促道。 “沒什么……”許聽弦看向著火的天空,渺遠眼神卻似能洞穿天幕,“我只是在想,我們若在書中,那在看客眼中,將會是怎樣一個故事,而我們的結局,是不是早已寫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