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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夫君隱婚之后 第123節

    在謝家將?死去?的十多年后,嚴盛再一次惦念起謝家人?的好處。

    何其可笑。

    另一邊。

    隆冬臘月,又到了謝青的祭日。

    也代表,謝青死了足足兩年整。

    沈香沒找到謝青的尸首,所以只能用他穿過的舊衣立了個衣冠冢。

    她?貼心地往棺槨放了好幾只親手繡花樣的荷包,與謝青作伴。

    今日太冷了,謝老夫人?沒有?來。

    斯人?已逝,祖母勸沈香節哀。

    她?嘴上應允,卻仍會提前一晚忙碌吃食,為?謝青的供品忙里忙外,就怕他在地下吃不好。

    謝青服下毒酒的那晚,皇帝嚴盛如釋重?負,看守謝家的府兵都撤了不少?,也正好給予了沈香他們出逃的機會。

    小舟、阿景和謝賀打點好了逃生的事宜,開啟謝府地底下的暗道?,帶一眾人?逃出生天,投奔嚴文。

    彼時的嚴文早有?謀逆之心,已暗地里攻下一個州府,地方官也換成了自家人?,偏生天高皇帝遠,他們執意要?瞞消息,皇帝也不能立時知曉外界的事。

    在天家不知道?的地方,早早就變了天。

    沈香背負家仇,執意要?為?枉死的謝青做點什么。她?同小舟努力學防身的招數;也習醫,為?戰損的將?士們療傷;她?學識淵博,一心再研習兵書陣法,為?嚴文出謀劃策。

    沈香成日里忙到精疲力盡,一個人?當兩個人?用。

    唯有?這樣,她?才能暫時不去?思?念謝青。

    即便后來,她?連入睡都會感到畏懼。沒有?夫君的床是如此冰冷,她?總會忍不住瑟縮身子。

    沈香想起往事種種,覺得一切事都好似夢一場。

    謝青離開她?很久很久了。

    夫君真的死了。

    直到這一刻,沈香才有?一種實感,才能慢慢接受謝青已經不在人?間這個事實。

    沈香笑了下,從食盒里端出一樣樣吃食,擺在墓碑前。除此之外,她?還給謝青準備了禮物。

    沈香拿出荷包,同墳丘道?——

    “您這樣愛俏,地底下肯定成日里換新裳,我給您配了不少?不同色的絲絳,你一天就能換一個了?!?/br>
    “唉,您偏偏要?死在冬日啊,瓜果菜蔬都不好找,想給您置辦點好吃的,一時都尋不上食材,夫君還是一如從前那般任性?!?/br>
    “要?給您再焚燒幾炷香嗎?您想吃香火,還是吃桂花香煙呢?都說香火供奉多了,孤魂野鬼會化妖的。要?不我試試,您化個妖身入我夢?”

    “您當年安排得真妥善呀。孫家的人?,您也捎帶著救出來了。如今干爹為?祁親王守糧倉,阿楚又混了個小參將?,都算是有?自家的事做了。至于孟東城,說來也好笑,半年前攻的是他所在的州府。孟東城書讀昏頭了,本來要?自縊獻國,一見是我隨的軍,立馬帶衙役倒戈了,還指點我,他們正要?通過漕運送往京城里的糧草所在,也算是一員福將?。”

    “夫君,怎么大家都好好的,唯獨少?了個您呢?”

    “從來不知您是這樣偉大的人?,為?何這一次卻選擇‘犧牲小我’了呢?您這樣,教我連哭都沒地方哭,明?明?已是最好的結局了?!?/br>
    “本不想同您說這么多乏味的事,您稚氣得很,總不耐煩聽,是不是?”

    “那我不說了?!鄙蛳阊雒?,她?望著天穹,小心吸了吸鼻子,意圖忍下所有?的眼淚。可是眼淚越攢越多,視線模糊了。雪花落入眼眶里,一下便融化成淚水。

    “我也想和您多說些高興的事呢,只是一想到您,我就忍不住哭。我也就在您面?前,還像個愛哭的孩子。”

    沈香其實好想謝青,但她?強顏歡笑,不敢讓旁人?擔心。

    她?好想謝青再留下點什么給她?,甚至是一個孩子。

    想了想,又覺得算了。

    不是謝青的話,沒有?意義。

    如果能再見夫君一面?就好了。

    只可惜,今生怕是再無緣分。

    “與君共白?首啊……”沈香摸上冰冷的墓碑,含淚一笑,“等我殺了嚴盛,就來找夫君,好不好?”

    白?雪驟然落大了,仿佛要?掩蓋沈香的聲音,哄她?別哭。

    ……

    半年前,白?藜部落。

    塔舞早在一年前迎回了圣子,全族都歡欣雀躍。

    是她?救了謝青,也可以說,是謝青故意放出白?玦,引誘她?來尋他。

    謝青雖不得神佛偏愛,運氣卻是一頂一的好。

    本以為?會死,怎料他算無遺策,還是活了。

    雖然眼下,謝青也沒活得那么舒服,他生不如死。

    謝青如上一任圣子那樣,被鎖入了牢籠。

    塔舞原以為?謝青會乖順許多,怎知他異于常人?,桀驁難馴,不肯為?部落奮戰,這讓她?出奇得憤怒。

    塔舞端著牛rou,再一次步入白?色營帳。

    已經過了一年多的時間,血腥味歷久彌新,還未散去?。

    由此可見,謝青的骨頭究竟有?多硬。舊傷換新傷,打了又打,什么招數都用過了,他就是不肯展現力量。

    塔舞拿他沒辦法,又隱隱興奮,如此堅韌的孩子,是歷代圣子里最為?天賦異稟的存在。如若他為?她?所用,那么白?藜部落將?再次迎來強盛時期。

    必須要?不擇手段馴服謝青,即便剜下他的皮rou,教他吃盡苦頭。

    塔舞把熏烤過的牛rou擺在謝青面?前,誘哄這個已經餓了三天的孩子:“當個乖孩子吧,展現你的力量給外祖母看。你是圣子,不該這樣狼狽。你也想吃牛rou喝美酒,活得有?尊嚴吧?”

    “呵?!?/br>
    謝青發出悶悶的一聲笑,他抬起眼,一雙鳳眸黝黑,深不可測。只是上揚的眼尾教人?知道?他在笑,不知嘲諷何事。

    隨后,族人?們眼睜睜看著被鞭打了無數下的謝青,又能蜷曲起脊骨,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他們不由咽下一口唾液,相繼后退了半步。

    圣子果然名不虛傳。

    骨血百毒不侵,毒也毒不死,打也打不趴。

    白?藜族人?們將?圣子奉為?神明?,不死的人?。

    見此神跡,他們險些要?給謝青下跪磕頭了。

    謝青踉踉蹌蹌,一步步朝塔舞走來。

    接著,鐵制鎖鏈一牽,他又重?重?跌倒在地,仿佛塌皮爛骨的一灘rou。

    明?明?是漂亮的男人?,可他陰冷的笑容卻讓塔舞感到心驚膽戰。

    無法用凡間術法降服的人?是什么?是怪物,是鬼魅。

    她?想到了冷心冷情的父親,想到圣子生來冷血無情。

    真是骯臟的東西……恨不得掐死他。

    “給我打!往死里打!古塤呢?!吹起來!”塔舞把所有?對于冷漠父親的憤怒,全部發泄到謝青的身上。她?不希望他活著,她?想要?謝青死。

    但是她?又舍不得圣子的能力,這樣厲害的怪物,她?要?豢養起來。

    反正圣子死不了,那就受盡折磨好了。

    總有?一天,謝青會對她?俯首稱臣。

    “王,他是圣子……”

    族人?們都聽說過圣子的名聲,知道?驍勇善戰的圣子是如何殺人?的。他們不敢開罪謝青,生怕被他報復。

    “都已經被綁住手腳了,有?什么不敢的?!你們是想違抗王命嗎?”

    塔舞冷眼掃過部下,皇權威壓盡顯,無人?敢違抗她?。

    于是,長鞭再一次落到謝青身上,所到之處,血rou淋漓。

    謝青不是感受不到痛,確實疼得鉆心刺骨,但他懶得喊,也不想求饒。

    世人?都要?他學會謙卑,他偏不。

    憑什么呢?他就要?恣意妄為?,去?反這個天。

    不知下了多重?的手,也不知打了多少?下。

    令人?煩悶的樂聲不絕于耳,撩撥起謝青滿腔的殺心。

    洶涌的欲心,險些壓制不住了,好在還有?鞭子抽打他,一直教唆他清醒。

    鞭子劃開肌理,翻出紅艷的軟rou,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又滿溢一地。

    啪嗒、啪嗒。

    鞭聲駭人?聽聞。

    謝青最終閉上了眼,烏黑睫羽沒有?顫動,靜謐極了。

    他緘默不語的時候,身上的兇相也褪去?了。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塔舞不免想到了她?父親死時的樣子——遭人?欺辱導致喪命的惡犬。

    圣子死了嗎?

    眾人?錯愕,屏住了呼吸。

    圣子也是人?,也可能被打死的。

    塔舞冷著臉上前,想要?確認謝青的鼻息。

    不應該吧……他的骨頭那樣硬。

    就在塔舞靠近謝青的那一瞬間,郎君驀然睜開了眼。他勾唇邪笑,一雙鳳眸染了血,亮得出奇。

    他直勾勾凝望塔舞,一只手猛然掙破了枷鎖,扼住了塔舞的脖頸。

    “咔噠”一聲,指節嵌入了骨脊里。

    “你!”塔舞只發出了一聲,而?后窒息感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