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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夫君隱婚之后 第109節

    謝家頭胎孩子,自然當心肝寶貝一?般緊著。

    若因“懷孕”一?事,孫香獨得謝青偏疼,倒情有?可原,諸位夫人的心氣兒也順點。

    她們?有?孩子的時候,哪個在?家不是呼風喚雨?都是過來人。

    沈香不蠢,一?下就明白了關竅。

    呃,夫人們?之間的戰役,真是累人呢!她要是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今日還不好糊弄過去。

    于是,沈香決定開始“做法事”了。她忸怩地一?甩帕子,小家子氣地嘟囔了句:“夫人們?快別問了……這段時日,夫君不讓我對外說私事。”

    話?一?出來,大家伙兒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懷身子頭三個月,實屬陰陽混沌期,絕不能泄露天機的!倘若問多了,孩子可能坐不住,容易滑胎。

    想到這個,她們?又鄙夷地看了周夫人一?眼。要是謝家的孩子因周夫人的話?,有?個三長兩短,那?她真是千古罪人。

    周夫人被反將一?軍,忙磕磕巴巴地辯解:“我、我這不是關心謝夫人身子骨么?我出于好心呢!”

    “無?礙的,咱們?繼續閑談吧。”沈香溫柔地拉周夫人落座,賢惠大度的模樣,更惹來夫人們?的一?陣憐愛。

    當然,沈香蒙混過去了,幾日后的謝青,倒遇上了點風波。

    不止刑部衙門里,常走動的下司也對他擠眉弄眼討紅鴨蛋,就連六部九寺的官人,一?見謝青便拱手:“預祝謝相公喜得麒兒、麟女。”

    道?喜次數多了,謝青回?過味來。

    他們?是說沈香懷了孩子。

    但,謝青不喜孩子,也唯恐沈香受累,一?直有?服用避孕事的秘藥。

    既如此……

    郎君意味深長地揚眉,心下冷道?:是誰不開眼,敢撬了他的墻角么?

    倘若只是有?心人編排幾句葷話?謠言,那?他尋到機會,也得撕爛人的嘴。

    另一?邊,沈香還在?茶寮里坐著。

    為了湊趣兒,何家請唱戲班子來院子里添彩。夫人們?點了幾折戲,正?聽得如癡如醉。

    這個當口,奴仆差人來尋她,說,何夫人有?事想邀沈香后院一?敘。

    該來的還是來了。沈香悄無?聲息地跟上了婢子。

    何家后宅,畫閣朱樓,九曲游廊,美不勝收,可見世家大族的家底殷實。

    婢子撥開重重耶蒂珠簾,暖氣拂面,烘去一?身秋寒濕意。室內的泥壁上縈紆沉香,主人家大方,竟是將香木砌入了墻中,以火烤熏之。

    這般雅致、奢靡,真教沈香開了眼。

    沈香不過四下打量了一?眼,還沒來得及望向?上首,便有?嬌女子起身逢迎她:“你是謝夫人吧?快請坐。”

    沈香福了福身:“小香見過太?子妃。”

    太?子非君,乃是兒臣。故而他的妻子,也不過是臣妻。

    既與沈香平起平坐,她不好用謙辭自稱,私底下還是隨意一?些。

    太?子妃笑了聲,夸贊沈香:“謝夫人果真敏慧,我也不藏著掖著了。今日委屈你私下同我碰面,咱們?坐下閑談幾句。唉,倒是想正?大光明與你結識,只怕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被人瞧見了,牽連上你我夫婿朝中政事便不好了。咱們?這算私交,沒那?起子功名利祿牽絆的。”

    這話?說得可太?漂亮了,何家給謝家遞帖子,不就是邀請謝青站位?偏生?太?子妃櫻口一?開,又糊弄成家常往來,蓄意消除沈香的戒心。

    沈香只得見招拆招,笑答了句:“是,今日與您談天,真有?一?見如故之感。”

    太?子妃以為沈香出身農門,說話?少不得短見薄識,哪知,她和沈香來來往往切磋幾句:談農事耕作,沈香對答如流;談詩詞歌賦,她也出口成章。再?問得深了,太?子妃自個兒腦子都不夠使?。

    她隱隱反應過來——怎么像是謝夫人遷就她談天呢?

    被人拿捏住七寸的感覺真不好,太?子妃重重蹙眉,卻不敢表露出不快。

    沒轍了,她推了推銀鎏金梅紋盤里的衢州小食,同沈香道?:“謝夫人是衢州長大的娘子,應當愛吃這道?地方名點——蜜煎烏梅金橘子吧?”

    太?子妃在?套近乎,不是詐沈香。

    但沈香多留一?個心眼子,沒答話?,只挑揀了一?顆小蜜橘入口。

    稍嘗了嘗,她溫婉一?笑,道?:“這道?點心工序繁復,烏梅去核后藏于金橘里,再?腌制崖蜜數月才能成。吃著帶點澀味,卻極其下火去秋躁,太?子妃平素能試著用它泡茶,午后品茗一?杯,十足的閑適。”

    沈香壓根兒就沒說這道?點心是不是衢州產出的。

    她只不過在?家府里吃過,還特地問了謝青甜食的制作工序,這才記了個囫圇,足以今日糊弄糊弄太?子妃。

    幸好夫君沒搪塞她,沈香問什么,他便極有?耐心地答什么。而金橘泡茶的技法嘛……其實是謝青不愛吃甜食,又想陪家妻漫度時光,故而拿木鑷子夾了一?顆混入茶中,沖淡甜味。

    聽沈香說得頭頭是道?,太?子妃想起嚴尚的囑咐,目露向?往,道?:“我幼年時也在?衢州住過一?段時日,如今想來,真真懷念得緊。如有?機會,我定要再?去一?趟衢州的……既然是你的故里。到時候,我邀謝夫人同往可好?”

    一?道?兒出游,這得關系多密切才能成行呢?可見太?子妃焦心吶,閑話?家常兩個時辰就想和沈香成為心腹之交,太?貪了一?點吧……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

    沈香沒拒絕,她四兩撥千斤,說了句:“有?機會一?定。”

    那?當然是猴年馬月的事了,畫餅子,誰不會呢。

    太?子妃面上歡喜,捏了捏沈香的手,一?派圓融。

    只是,她心里卻知:嘖,這個謝夫人看起來也不簡單嘛!簡直油鹽不進。她在?娘家坐了一?個后晌,竟沒撬出一?句謝青的事,也沒試探到謝家的立場,真教人惱火。

    再?談下去,院子里的官夫人們?就要起疑了。

    太?子妃還不想把拉攏謝家的事兒擺在?明面上,她只得先行辭別,回?了東宮。

    見到嚴尚,太?子妃嘆氣:“殿下,謝夫人并未告知妾身,關于謝相公扶儲的態度。”

    她懊喪,沒挖出什么關竅。

    得知妻子見到了謝夫人,嚴尚安撫夫人:“謝青那?樣聰慧的人,怎么不知今日何家設宴的目的?他肯放家妻同你接洽,其實已經表明了態度。至少他愿意接下后黨遞來的手,能成為咱們?這一?派系的人。咱們?先三弟一?步,把持住謝青了。”

    “真的?”

    “嗯。一?臣不侍二主,他是聰明人,知道?該怎么選的。”

    嚴尚心里也很?后悔。早知謝青如今能爬這樣高,少時,他就不該放縱那?群高門郎君欺辱謝青了。

    那?時,嚴尚不過想著,他需要的是廟堂文臣的助力,而非世代武將的謝家。與其善待謝青,倒不如同其他伴讀的小郎君們?打好交道?。

    只要他沒對謝青動過手,便是助紂為虐又如何?他是儲君,與臣子,日后都有?和緩關系的機會。

    這便是天家的底氣。

    幸好,如今攀交上關系也不算遲。待他一?統天下,再?重用謝青,稍作補償便成。

    但,令太?子沒料到的是,他夸贊的聰明人謝青,今日卻背信棄義,接下了三皇子嚴謹的請柬。

    謝青暗下赴了嚴謹私宅里的酒宴約,難得多留了兩個時辰。

    席間,酒酣耳熱。

    謝青貪了幾杯酒,抬手支額,作醉酒的風流姿態,同嚴謹笑道?:“謝某感念三皇子多年前的贈藥的恩情,愿為您效犬馬之勞。”

    嚴謹心神一?動,歡喜地作揖:“如此,我便全依仗謝先生?襄助了。”

    他改口倒快,一?句“先生?”,將謝青拉入幕府,做他出謀劃策的僚佐。

    “三皇子客氣。”謝青頓了頓,摩挲杯盞,意味深長地道?,“我與您如今是一?條船上的人,也盼著三皇子前程錦繡……只謝某昨日為您卜筮了欽卦,顯的是九三爻辭,大兇呢。”

    “謝先生?何意?”

    “若處事無?主,任人擺布,三皇子心里必存憾事。”

    嚴謹聽出謝青的意思了,他是說,如果他毫無?作為,任嚴尚居于太?子之位,恐怕他的夙愿便不能實現了。

    嚴謹眼露陰鷙,朝謝青一?拱手:“還望謝先生?賜教,為三郎改運換命。”

    謝青了然,淡淡問:“哦?不知三皇子所求,乃是何命?”

    “謝先生?,我也不同您說虛的。”他沉聲道?,“三郎所求,乃是天命!”

    不破不立,嚴謹在?謝青面前暴露了勃勃野心。

    謝青會意,唇角的笑意漸深,教人看不透深邃心思。

    “謝某欲貴極人臣,首要便是跟對君主。”他微微闔目,一?派醉玉頹山,慵懶地道?:“既如此,謝某如您所愿。”

    第92章

    十月, 各司各府衙門休沐,正?巧趕上了?立冬, 官家?御筆一揮, 討了?個“官民同樂”的巧宗,直接連放兩日假。

    除卻巡街使與金吾衛的翊府護衛要日夜宿守京城,旁的官吏基本都想待家?里休憩, 或在私邸里組一個公卿大臣的聚宴, 為的是拉攏人情、締結和睦關系。

    逢年過節,多好的親近上峰的由頭?蠢蠢欲動的下司們,立馬將帖子遞進了?謝府。謝青乃近年的新貴權臣,又是歷代最年輕的相公,他定不能缺席的。只是謝青八風不動,行事也素來圓滑, 從不沾染黨派紛爭,唯恐被冠上“結黨營私”的重罪, 怕是難請得很?。

    然?而, 在諸位大臣眼中很?難請的謝青, 此時正?直勾勾盯著小妻子沈香收拾箱籠。

    郎君長眉入鬢,面若刀裁。本是喜笑?的人,今日卻沒那起子柔善心?思,眸光比霜雪還寒。

    謝青輕抿薄唇, 又問了?句:“為何小香非去不可?”

    語氣里滿滿不悅, 惡意積蓄、醞釀, 蠢蠢欲動。

    屋外?,隆冬天?里, 飄起了?雪絮。絨絨的一團,落在猩紅氈簾上, 被屋里的炭火盆子一烘,立馬化成了?水,打得布面上一排深深淺淺的黑點?。

    屋內燃了?取暖的炭盆,窗縫得拉開一線,通個風兒,以免熏人。謝青自覺為妻子擋風,主動落座窗前,迎上霜風。偶有雪花栗米摻入郎君如云傾瀉肩臂的濃密烏發,平添了?瑞氣,瞧上去頗有種?山中仙人的嫻雅韻致。

    若謝青沒有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凡人神情……那他就更像仙風道骨的謫仙了?。

    沈香放下將將要塞入包袱中的灰鼠暖帽兜梅花大氅,無?奈地望向?夫君:“和您說過三次啦!趙大娘的家?宅前些日子被雪壓塌了?,是我和干爹,還有小五一道兒登門幫忙掃的雪,還請了?泥水匠人重新搭建了?屋棚。趙家?大郎君歸了?家?,知?道老?母親險些被埋雪里的事,說什么?都要請我們來村里吃口熱乎的山豬宴。消息傳得快,村長也知?道了?,故而特地全村合資辦了?立冬宴,感謝這些年官府里的照顧。我等不去,太?不給面子,畢竟趙家?村是貧寒小村落,怕官人們瞧不上小門小戶的吃食,暗自傷心?呢。”

    謝青不滿:“外?諸司的立冬聚宴皆由官署主官們從公費中撥款承辦,犒勞下吏。許大尹不過是摳門,不愿動用公費花銷,這才帶爾等上趙家?村騙吃騙喝,搜刮民脂民膏。”

    “夫君……”沈香說話嗓音稍稍嚴厲,“不可以說得這樣難聽?哦。”

    “嗯。”謝青改了?聲口兒,“那改成……許大尹良心?發現,帶你們上趙家?村,官民同慶立冬節氣。”

    置氣兒啊!說話一句賽一句的夾槍帶棒。

    沈香嘆了?一口氣,上前伏于謝青的膝頭,握一握他被風吹得冰冷的手。

    “京兆府的官人們都去了?,還帶了?不少吃食一道兒慶賀。我也是官署中的一員,缺席不太?好吧?”

    “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