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術 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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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疏瞅一眼:“哦,它不是個單詞,是個單位符號。” 王術垂下腦袋:“僭越了。” 距離上課還有兩分鐘的時間,李疏幾個好事的同學再度湊過來,繼續剛才未竟的問題,問王術是誰。李疏沉默片刻,回答他們,“鄰居。” 其中一個同學眼珠轉了轉,掏出手機,調出二維碼,向著王術露出笑齒,熱情道:“啊,既然只是鄰居,同學,是我們學校的吧?不介意的話,加個微信互相了解下?” 王術右手正抓著手機,她手指微動了動,尚未來得及說話,李疏便將同學的手機推回去了。他嘴角輕輕勾起,問他,“你通訊錄里四百多個女生你都了解完了?” 所有人開始起哄,有起哄男生到底是“海王”還是“海狗”的,也有起哄李疏“如此開不起玩笑是何居心”的。王術把臉埋進臂肘里,恨不得自己能長出一對狗耳朵,以便于在必要的時候折起來裝聾作啞。 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很快結束了,李秋滿老師“咚”將大茶缸子放到桌上,以一句調侃的“戴棋同學,為師沒有教過你奪人所愛”草率給人物關系定了性,他自己個兒哈哈一笑,再咳嗽兩聲,無縫開始授課。 “你們李老師平時的生活應該很無聊吧,”王術悄聲問李疏,“這都能樂歪了嘴。” “大概吧。”李疏喝了口水回答。 “不要停下,繼續喝,”王術盯著他的水杯,“我剛又給你倒了些熱水摻著。” “……我還以為記錯了,剛剛沒剩下這么多。”李疏低聲自言自語,嘴角止不住地揚起。 下課鈴聲剛剛落地,小提琴學姐又來了。這回她拎著琴盒,那琴盒一照面就交給李疏拎著了。她給得自然,李疏也接得自然。她跟王術略點了個頭,當王術是這個班里平平無奇的同學,然后催促李疏,“再不出發就遲到了”。 “你們有急事啊?”王術打探道。 “啊,對,要去聽場演奏會,之后有個飯局。”學姐笑道。 王術聞言一愣,面露尷尬,她立刻說,“那我也回去上課了……”繼而語調有些刻意地輕輕揚起,“我下節課在逸夫樓,太遠了,不跑起來不行了。” 小提琴學姐露出狐疑的表情望向李疏,不過可惜李疏并沒有留意她,他只是側身給王術讓出通道,并抬頭盯著王術匆匆離去的背影,問她周末有沒有空。然而王術根本沒聽清楚他說的什么,她背對著他揮一揮手,人轉過彎就消失不見了。 “你們倆是不是有什么情況?”林鈺琪——小提琴學姐——慢悠悠問。 李疏聽到了,但只默默盯著王術離開的方向出神,并沒有回頭給她解惑。 “我剛剛跟她說,要跟你,去聽場演奏會,再共赴個飯局。”林鈺琪刻意斷句提醒他。 李疏遲鈍地眨了眨眼,突然頓悟并震驚。他剛剛忘了介紹林鈺琪是林和靖的jiejie,林鈺琪也沒有提及還有林和靖同行! 他立刻翻出手機想跟王術解釋一下,但調出對話框又頓住了,因為怎么解釋都顯得很奇怪,萬一王術回他一句“你是不是發錯人了”,場面就過于戳心了。 林鈺琪兩只手插在兜兒里,她琢磨了一下王術剛剛的表現,再瞧李疏的信息遲遲沒有發出去,就大略知道是什么情況了。 “你的癥狀很明顯了,我就不多余問你了。”林鈺琪說,“沒跟人表白呢?” “……沒有。”李疏默了默,答。 “那為什么不去呢?” 林鈺琪問。 李疏留意到課桌上王術落下的黑色發夾,將之拿起塞進自己口袋里,他慢吞吞說:“因為她總是假裝自然地在避開我,像是不喜歡我。” 林鈺琪短促地“啊”一聲,因為這個理由完全不在她預料中,所以不由露出費解的表情。 第 14 章 1. 王術家最近兩周氣氛持續低迷。王西樓越發早出晚歸,且回來洗洗就睡誰也不理。楊得意不再在飯桌上分享她出攤時的見聞,甚至有兩回明明是好天氣她卻歇業在家沒有出攤。王戎……王戎倒是看不出什么異樣,仍然陰陽怪氣摳門小氣。 王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問他們,是王西樓或者王戎被炒魷魚了?是煎餅果子的生意不好了?他們都回答“不是”,不耐煩地讓她“少打聽”。王術結合家庭倫理劇里的套路,感覺事情只剩下最后一個發展方向:王西樓怕不是外面有人了。 在這個猜測的驅使下,王術開始仔細觀察王西樓。 王西樓跟楊得意說話的時候語氣似乎有些不耐煩啊,王西樓已經是第三遍抱怨楊得意做飯太咸了,王西樓吐槽房后那家天天雞飛狗跳的吵死人了然后終于說出了那句并不令人意外的“要不是你不長腦子上人家的當……”以及,王西樓連續三天接到同一個女人打來的電話了——女人的聲音特別沙啞很有辨識度——電話里似乎還有小孩子的聲音。 不能吧?不能連兒子都有了吧?! 王術多日觀察下來幾乎已經確定王西樓有情況了,她甚至都想好應該如何義正辭嚴地□□他并冷酷通知他“你們離婚我跟我媽”了,突然撞見王戎深更半夜在墻外跟男人接吻,事情猝不及防就真相大白了。 “……我告咱媽去!” 王術聽到王戎的車聲,卻久不見她進院子,有些不放心出門查看,便撞見了這幕。她一時不知作何反應,神來之筆地脫口而出這句。 “她和爸早知道了。”王戎忍著尷尬斥她,轉頭掰開男人扣在自己腰后的手,推著他往胡同外面走,并跟他解釋,“我妹腦子不好,你不用理她。” 王術監督著王戎把人趕走,然后兩手抱胸在墻根的石桌旁落座,她緊皺眉頭,用頤指氣使的語氣,要求王戎必須把話說清楚,“那男人叫什么、多大了、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以及你們現在進展到什么情況了。” 王術不得不承認,雖然她嘴上總是嫌棄王戎,口口聲聲巴不得王戎趕緊嫁出去,但是眼下忽然撞見王戎跟人接吻,進而忽然意識到王戎真的有可能嫁出去不再日日回家,她心里格外不舒服。因為事出突然嚇她一跳,而且那男人站在墻影里,王術其實并沒有看清楚他長什么樣子,但此刻在王術心里,那男人十分粗陋可鄙。 王戎難得瞧見王術把在意表現得這么明顯,所以并沒有跟她一般見識。 “他叫曹平,比我大五歲,本地人,在我們公司附近開著個蒼蠅館子,我們倆認識半年了,最近剛剛開始交往,但是想盡快結婚。”她心平氣和地說。 “……你住口!”王術惱羞成怒。 王術聽到“大五歲”就聽不下去了,再聽到“想盡快結婚”,她眼里的小針都飛出來了。 王戎卻不以為意,她打著呵欠懶懶道:“上班累一天了,懶得理你,我去洗洗睡了。” 王術盯著她的背影,咬牙狠狠道:“我就說你們最近怎么都耷拉著臉那么奇怪!我也不同意啊,我告訴你!” “就好像你的意見很重要似的。”王戎奚落她。 王術立刻跳腳,她一躍而起,尖聲吆喝:“王戎你再說一遍!” 王戎應聲轉頭對她做了個奇丑無比的鬼臉揚長而去。 一直到這夜凌晨,王術落了下風的委屈和憋悶才漸漸消散。她暗下決心要在王西樓和楊得意面前好好給王戎上上眼藥。 我的意見不重要?你給我等著! 2. 因為臨睡前跟王戎拌嘴沒占著便宜,王術整夜都在做夢報復。在夢里王戎痛哭流涕向她懺悔,說自己好吃懶做、斤斤計較、小氣摳門、無所不為、蠻不講理,是個一塌糊涂的jiejie,jiejie中的敗類。王術這個夢做得太解氣了,以至于早上出門的時候甚至是哼著歌兒的。 當然,出門前,眼藥也沒忘給人上了。她趁著王戎在房間化妝,向王西樓和楊得意勾了勾手指,用同仇敵愾的語氣小聲說這門親事她也不同意。她這樣說的時候眼神還故意陰鷙了兩分,露出影視劇里背后嚼人舌根的經典小人相。王西樓和楊得意紛紛表示讓她cao自己的心去。 專業課過后,是柔道選修課,本學期的第四節柔道選修課。跟前面三節并沒有什么不同,王術仍然忙于馴服自己的四肢和僵硬的筋骨,以及忙于被花式摔倒天旋地轉。因為大家默認她跟李疏即便不是男女朋友,也至少有些不清不楚的男女關系,所以一直是李疏跟她一組。這個意思就是說,李疏圍觀并親手制造了她在課上所有的狼狽。 再一次仰面倒地,王術索性躺在墊子上不起來了。在她左右兩側不斷有“砰”“砰”“砰”人體摔落的聲音和混著咒罵的哀嚎聲。王術要臉,雖然被摔得頭暈眼花,但當眾嘴里一句哀嚎沒有……都悶在了胸腔里。 “你要學會放松,把力量用在正確的地方。”李疏居高臨下道。 “你再摔兩把,我骨頭都松了。”王術攤成大字型擺爛。 “柔道講究推拉制衡,要把對手的攻擊力引向別處,以柔克剛,順勢而為。簡單來說,力量大的用力量,力量小的用技巧,都能制勝。”李疏這樣教著,蹲下來,托起王術汗津津的腦袋將之挪至墊子里側。 ——她的發梢杵到地面上了,他剛剛一直不可避免地在注意這個細節。 王術順著他的力道調整了姿勢,疲憊不堪道,“有沒有準備我都挨打了,你今天都摔我六回了。”她頓了頓,“要不然給我換個學姐吧,學長下手太重了。” 李疏默了默,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安撫道:“你休息會兒吧。” 王術休息不到五分鐘,老師要求學生新舊搭配練習摔倒動作。王術聽到老師說“有基礎的同學請不要動配合一下,讓新手們練習用力位置和用力技巧”,立刻就摩拳擦掌站起來了。她圍著李疏轉一圈,露出“你小子終于落我手里了”的小人得志嘴臉。但不過須臾,她就得意不起來了。李疏即便站著不動不反抗,她也放不倒他——他唯一的一回皺眉是因為被她踩了腳。她前面課程里學到的各種摔技目前為止只停留在理論上,她的力量倒是不小,但仍不夠放倒一個一米八四的大男生。 李疏被扯來扯去半晌,垂眸瞧著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的王術,輕輕嘆了口氣,在王術某次又要鎖他腿的時候放了水,微一側身做了個精妙的假摔,并配合一句假意倉促的“等下,我沒站穩”。 王術重重壓在李疏肩膀上,成功來的太突然了,她有點懵:“……我剛剛是怎么做到的?用右腳的里側勾你的左腳腳跟?我剛才重心壓在什么位置來著?” 李疏單手蓋住眼睛,說:“杵我眼睛了,你先起來,這回不算。” 王術聞言迅速低頭,震驚地看著李疏生理性的眼淚從眼角流到了鬢角。 雖然李疏一再表示這種意外在練習中是常有的事兒,王術也仍舊愧疚不已,剩下的半節課一直在圍著李疏打轉,五分鐘問他一回“眼睛還疼不疼了”。 李疏最開始很疼,但都回復她“沒事兒,不疼了”,當然,因為他眼睛仍濕潤潤的,王術并沒有相信。最后一回其實已經不疼了,卻審時度勢,假裝突然視力模糊,跟她說“有點兒”,成功把她的注意力從她們系一個男生身上引開——那個男生特地繞過半個場地過來認學妹有些煩人。 “叮——”下課鈴響后,王術憂心忡忡擋在李疏身前,勸說他去校醫那里查一查眼睛。他的眼睛仍然是紅的,眼底和眼角都如此。 “真沒事兒了。”李疏停下來,低頭注視著王術,嘴角突然勾起。 王術抓著他道服的手指默默絞緊,片刻,又松開。 3. 因為王術已經知道了王戎和曹平的事兒,所以這天飯桌上王西樓和楊得意就不再遮遮掩掩了。他們跟王戎說的很明白,王戎你不要把生活當成偶像劇過,柴米油鹽的真實生活里,剛交往就要結婚的,一般并不是因為一見鐘情,而是因為他/她有不可告人的隱疾,經不起你一步一步來的磋磨。這個“隱疾”并不單指身體上的,也指其他各個方面的。 “我們認識半年了,我自問我了解他比你們了解他深一些,”王戎端著碗生氣地說,“我奔三十的人了,你們能不能也讓我自己做一回主。” 楊得意不以為然道:“他越催你我越覺得他有問題,你自己也說了,你奔三十的人了,你沒事兒少看小說多去看看社會新聞,長點兒心吧。總之,絕對不行,王戎。” 王戎目光憤懣轉向王西樓,王西樓跟了句“肯定不行”,低頭喝粥。 王術夾著尾巴一聲不吭,以防在座的其他三位,尤其是吃癟的王戎拿她撒火。當然,一般情況下王術是不怕王戎的,但眼下這并非一般情況,王戎急得嘴周都起泡了。 晚飯后王術匆匆洗了個澡躲去了錢慧辛家。她躺在錢慧辛的床上,翹著腳抒發自己最近一些天的種種感悟:比如她突然發現,即便王戎很討厭,她也希望日日回家能見著王戎;比如猥丨瑣男并不常有,要不然柔道還是算了。再聽錢慧辛抒發她的種種感悟:比如她奶奶這樣的人余生何以為繼——雖然她的余生并不很長了;比如林和靖最近經常遇到,似乎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哪。 王術一直磋磨到睡覺時間才磨磨蹭蹭回家。因為夜晚的時間有限,沒能跟錢慧辛聊盡興,這夜將睡未睡之際,王術又兀自琢磨起另外兩件事。 一件事是,王西樓與楊得意顯然是因為王戎找了個他們不滿意的男人而生氣的,但自己卻以為是王西樓出軌,且幾乎要將自己說服了,自己可真不是東西。一件事是,同理可證,自己以為的李疏種種接近自己的行為有沒有可能也是自己想多了。 也就是說,家庭倫理劇給了她“王西樓為什么吐槽、抱怨、不耐煩,他是不是出軌了”的心理暗示,青春偶像劇給了她“李疏為什么來看我演出、在樓上給我打電話、大年夜找我幫忙、跟我選同樣的課、露出那樣生動的笑容,他是不是對我有想法”的心理暗示。 王術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烏龜似地上下劃動四肢,一不小心把正在充電的手機蹬下了床。她下床去撿手機,發現上面有條來自李疏的未讀消息,是一個小時前發的。 “禾頌樓404畫室,明天下午四點至六點可以預約,你有空來嗎?” 王術翻出“請給卑職一個明示”的表情包正準備回復,腦子里靈光一閃,突然憶起兩周前他在課上隨口說的有空可以給她畫一幅素描像。王術盤膝坐在床尾,煩躁地揪著亂糟糟的頭發,突然不確信這是“他是不是對我有想法”的有力證明還是“言出必行”的美好品質。 …… 4. 錦繡大道另一側的公寓樓里,有個年輕人夜跑回來,沒有立刻去洗澡,而是去房間里翻手機。他滿心期待地抓起手機,然而驟然亮起的屏幕上只有兩條新聞推送,沒有女生的回復。 ——他在發出那條信息的十分鐘以后,由于心跳聲過于聒噪,索性撇下手機出去跑步磋磨時間。他特地跑出去很遠,以為回來能見到她的回復的。 成薈跟男朋友聊完電話出來喝水,差點撞上正路過她門前的李疏。李疏手里握著浴巾、睡衣和手機,正準備去成玥房間洗澡——他自己房間的熱水器壞了。 “你洗澡為什么要帶著手機?”成薈不滿地問。 李疏腳下一頓,撒了個謊:“忘記放下了。” 成薈把手伸過來,道:“那你去洗,我給你放回房間。” 李疏謊已經撒出去了,不得不交出手機。 “啊,對了,”成薈突然轉身,“你江叔叔家里明天要請我們吃飯,在他們南都區的大澳飯店,我記得你明天下午只有一節課,七點,趕得及的,記得不要遲到。” 李疏望見成薈面上隱隱的期待不由一愣,他意識到這頓飯的意義非同尋常。他目光緩緩移開,默然盯向成薈手里依舊沒有動靜的手機,片刻,唇角輕輕揚起,說:“我知道了。” 成薈狐疑地盯著李疏,她感覺雖然自己盡可能淡化這頓飯了——這并非江云集一家第一回請他們母子吃飯——但李疏的眼睛卻似乎早把一切都看透了。她微垂下眼皮笑了笑,李疏沒說什么,她便也沒說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