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我不往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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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兒忍不住問道:“怎樣?” 小姑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舅舅說,那他就不是人。” 屋中幾人:..... 偏偏小姑娘還問陸子期:“哥哥,你說我舅舅說的對不對?” 陸子期:..... 過了一會兒他慢吞吞道:“極是。” 音音笑了:“我看過了,哥哥有最好看的眼睛,是最好看的人。”那個“人”被格外強(qiáng)調(diào),說完小姑娘果然松開了手。 鐘伯終于松了松這些日子始終懸著的心。 接下來的時間,所有人就見這個被少爺撿回來的漂亮小姑娘成了少爺?shù)男∥舶停瑖}噠木拐敲在青磚地面上的聲音,這噠噠的敲擊聲在哪兒,少爺必在哪兒。 可小尾巴也會走神,這會兒鐘大娘端來的熱騰騰的糕就吸引住了她的視線,剛送進(jìn)嘴里她就回頭,卻發(fā)現(xiàn)陸子期不見了。于是本死氣沉沉的莊子,一下子充滿了奶聲奶氣的,“哥哥”,“哥哥等等我”,“哥哥呢,剛剛還在這里的哥哥呢”“我這么大的哥哥怎么不見了”..... 旁邊鐘大娘串兒忙拿著糕點(diǎn)哄:“大少爺有事,一會兒就回。”一聽這話音音剛剛被暖氣熏出紅暈的小臉一下子白了,攥在手里的糕都松了。鐘大娘串兒見狀無法,只得說了實話:公子去浴房,沐浴后就回。 于是山莊人都見到這么一幕,除了為公子提水的小廝,誰也不能靠近的浴房外,一個穿大紅舊棉襖的小姑娘啪啪拍著木門: “哥哥,哥哥你在里面嗎?” 陸子期:..... 帶出了少年的磨牙聲:“別拍了。” 拍門聲果然立刻停了,過了一會兒小女孩小心翼翼的聲音:“哥哥別怕,我在外面守著你。” 陸子期:..... 門外面那小女孩還在說話,“哥哥,你慢慢洗,別著急”,“你們這里的大米糕真好吃,又軟又香,一會兒哥哥出來嘗一嘗呀”..... 音音把耳朵貼上了緊閉的門,貼了一會兒,“哥哥,要不我閉嘴,你吱一聲?你要是跳窗子跑了,我可喊人了!” 內(nèi)里陸子期磨匕首的手一頓,只得道:“閉嘴。” 這次外面果然閉嘴了。 浴房內(nèi)油燈跳動,昏暗光線下那些曾無孔不入的灰暗冰冷隨著門外奶聲奶氣的呼喚一下子都散了,連同周遭黑洞洞的四壁好像都不再讓人窒息地擠壓下來。屋內(nèi)少年重新喘過了氣,他的額際都是冷汗,好像從一個走不出的噩夢跋涉而出,終于回到了當(dāng)前,他能嗅到冬天雪的清冽。 陸子期慢慢松開了握著匕首的手,扯過旁邊的白色布條纏繞住小臂。 有血從纏繞小臂的布條上洇出,陸子期熟練地一咬布條驟然扎緊,血止住了。內(nèi)室只有一盞油燈,陰暗得很,少年人抬起黑漆漆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然后他聽到外面又試探性拍了一下,好像害怕擾人一樣立即停了,然后是小姑娘的聲音:“哥哥,我閉嘴了,你高興了嗎?” 過了一會兒.....更小心翼翼:“哥哥,是不是也不能洗得太慢?” “米糕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陸子期突然覺得連自己的手中匕首都古怪起來,他起身撈起棉袍系緊,把匕首往靴筒內(nèi)一收,陡然拉開門,看著門口穿著不合身的大紅棉襖的小姑娘,正想警告她再這樣跟著自己就把她直接從墻頭扔出去。 卻見小姑娘往棉襖中一掏,朝他伸出手: “哥哥,吃不吃?” 油紙包中是潔白的米糕。 而她身后,有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從天而降。 那一刻少年身上孤絕的冷氣都淡了。 這晚就寢時,鐘大娘把音音安排在大少爺房間的碧紗櫥里。隨著一盞盞燈熄滅,整個山莊再次沉入寂靜中。 但凡有一丁點(diǎn)動靜,碧紗櫥里的小娃娃就從鏤空窗格里往外打量,一定要確定人好好在床上躺著才行。 夜晚很安靜,陸子期枕著一邊手臂,靜靜聽著夜晚的落雪聲。他知道碧紗櫥里的小姑娘始終沒睡,陸子期也不管她,只是靜靜躺著,聽著。 終于,一心盯梢的小姑娘大約再也撐不住了,堅持著最后確認(rèn)了一遍陸子期好好躺在床上,這次剛把小腦袋縮回被子里,一沾枕頭,睡了。這時已三更天了,隔著屏風(fēng)留下的最后一盞燭火早已暗了,不過一會兒燭火一跳,滅了。 陸子期聽到外面起了風(fēng),是北地朔風(fēng),呼嘯著。每當(dāng)這時候,他都清清楚楚明白,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再也沒有娘了。他娘,就是在這樣一個北風(fēng)呼嘯的冬天咽了氣。 他娘死了,太陽還是照常東升西落,人人都照常過著日子。那個曾宣稱愛護(hù)娘親和他的人,早已有了自己新的家。 突然,他聽到小女孩凄厲的哭聲,哭著喊娘。小姑娘喊娘的聲音在黑暗中是那么凄楚,陸子期翻身而起,連鞋都沒穿,就往碧紗櫥里來,黑暗中撞到了木凳,他卻都顧不得停一停,直到進(jìn)了碧紗櫥。 音音一下子撲進(jìn)陸子期懷里,哭著喊哥哥,她指著外面,學(xué)著外面呼嘯的風(fēng)聲,“嗚嗚嗚,嗚嗚嗚!” “是風(fēng),不怕,是風(fēng)。”陸子期安慰著懷里的孩子。 “是嗚嗚嗚!”小女孩死死抓著陸子期的衣服,黑暗中陸子期看到了小姑娘閃著淚光的大眼睛,她抓著他說:“哥哥,是嗚嗚嗚!” 她的大眼睛被淚洗得那么亮,她說:“然后我就沒有娘了。” 小姑娘哭得凄楚極了:“我再也沒有娘了。”就是在這樣一個北風(fēng)呼嘯的日子,她的娘親閉上了眼,娘親閉眼前說:“他對誰都冷冰冰,可偏偏贈了我梅花。”可娘歡歡喜喜嫁了人,后來才知道,連最初的這枝梅花都是旁人——不要的。娘親說,“音音,不要學(xué)刀棍,女子也上不了戰(zhàn)場,還白白給人嫌棄,還是做個會讀書的.....別.....給人笑話.....” 黑暗中陸子期抱緊了懷中小小的身子,聽到她哭著說,“我再也沒有娘了,再也沒有了。”小女孩被困在這場朔風(fēng)帶來的噩夢里,沒有娘,就什么都變了。 陸子期身子微微發(fā)抖,一聲聲都是麻木而徒勞的安慰:“不怕,沒事的,不怕.....” 黑暗里的少年聲音很輕,很輕,終于說出了那句:“我也,沒有娘了。” 說出這句話,陸子期悶了三年的悲愴,終于化作冰涼的淚,落在了懷中女娃娃烏黑烏黑的發(fā)間。 這是三年間,陸子期第一次掉了眼淚。 臨城人都說陸家大少爺心硬,他娘死了,他一滴淚都沒有。 他有的。 只是那些活著的人,不配。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4-29 21:30:51~2023-05-03 11:35: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5090737 10瓶;aleilei521 7瓶;貓矜矜兮、宓.、木俗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章 “音音喜歡,就是音音的。” 碧紗櫥里半夜驚醒的小姑娘此時正沉沉睡著,屏風(fēng)后熄滅的燭早已徹底冷成一團(tuán),屋中寂寂,卻并不空蕩,陸子期能聽到音音沉沉的呼吸聲。 他就那么坐在門檻上,看著夜色由濃轉(zhuǎn)淡,看著天光破曉而出。 破曉的光,落在倚靠門框的少年身上。他輕輕轉(zhuǎn)頭,去看身后的碧紗櫥,那里睡著一個跟他一樣沒娘的小姑娘,喊他哥哥。 陸子期抬手,少年的手在晨光下蒼白修長,他輕輕握住,好像要握住光。 鐘伯怎么都沒想到,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小姑娘居然讓自家公子振作了起來,居然開始關(guān)心莊子的賬目和事務(wù)了。 剛剛聽到的時候,鐘伯慌忙應(yīng)下轉(zhuǎn)身差點(diǎn)老淚掉出來。賬雖不好看,但只要他們公子振作,一切都會好的。鐘伯看著陸家大宅方向冷笑,到底他們公子是陸家嫡出大少爺。 而陸家,可是臨城數(shù)得上的大富之家。只要他們公子跨過心里那個坎兒,有些事兒,得想明白。 如今鐘伯偶然進(jìn)城聽上幾耳朵,這填房的新奶奶身后那一大家子可真就把陸家當(dāng)成他們小少爺?shù)牧耍偻硇慌氯巳硕纪岁懠疫€有一個大公子! 轉(zhuǎn)眼就到了正月十五,臨城的元宵節(jié)出了名的熱鬧。這幾天串兒、鐘城包括跟他娘鬧了一場的錢多都高興狠了,他們公子要帶著他們一起陪著音音姑娘去看燈。用鐘大娘的話說,看看燈火熱鬧熱鬧,也算給音音去去晦氣,從此否極泰來。 這幾日鐘大娘先把音音不合身的棉襖改了,又緊趕著用庫里存著的布料給音音裁了一件小褂子。元宵這日,簇新的海棠紅斜襟小褂一穿,配上串兒用紅繩給音音綁的兩個小揪揪,又喜慶又好看。 外頭鐘伯正在一輛半舊的馬車前安排人,就是這樣一輛馬車也是知道少爺要帶音音出門鐘伯提前跑到城里雇的。莊子上早就不養(yǎng)馬了,畢竟養(yǎng)馬好大一筆嚼用。附近倒是有牛車,可再怎么難,總不能讓他們家公子和音音真頂著風(fēng)坐牛車去吧。 看著半舊的馬車載著人嘚嘚出了莊門,后頭看熱鬧的幾個婆子這才敢說話。其中一個婆子心虛,這十來天大少爺又是看賬,又是見些面生的人,今天三年不出莊子的大少爺甚至還出了門.....她瞅著旁邊踩著門檻正嗑瓜子的王大娘問道:“要是大少爺知道——” 王大娘呸出了一個瓜子皮,不屑地斜了對方一眼,真是又想吃rou又怕燙著手:“知道什么?真知道又怎么樣?咱們不過就是給夫人那邊遞些消息傳個話,夫人那是誰!那如今就是大少爺?shù)哪铮锵胫纼鹤拥氖聝海蹅冏鱿氯说倪€能不說?” 王大娘旁邊的一個婆子趕緊笑罵了先頭說話的婆子兩句:“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看著都替你臊得慌,說句沒規(guī)矩的話,大公子再是大公子,還能翻出什么花來。”后一句婆子先習(xí)慣性往四周掃了一圈,這才壓低了嗓子說出來。 “是我糊涂了。就看今兒,真是笑死個人,不知從哪里找來這么輛破馬車,別說陸家的公子小姐,我上次撞見夫人娘家嫂子的娘家人進(jìn)城坐的馬車都比這強(qiáng)!”先頭婆子生怕被陸夫人知道自己不頂事的樣子趕緊跟上,她可真是不想在這莊子住下去了,就盼著王大娘到時候帶著她們離了這窮地方。就是到不了夫人院子伺候,給安排在陸家哪處,都比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強(qiáng)。 王大娘把手中瓜子往圍裙兜里一揣,笑道:“主子們都過節(jié)去了,咱們也過節(jié)去!我那有夫人賞的好酒,咱們燙得熱熱的,好好熱鬧一回。”天寒地凍的,一聽有好酒喝,幾個婆子老臉都樂成了花,搓著手就跟著往后頭去了。 另一頭鐘伯已經(jīng)護(hù)著馬車進(jìn)了臨城,離著多遠(yuǎn)就聽到城里熙熙攘攘的人聲,看到城中燈火輝煌的熱鬧。 到了人多的地方,音音靠得陸子期更緊了,一邊死死抓著他的手,一邊又忍不住透過串兒扯開的半邊車簾打量外面。 陸子期始終注意音音反應(yīng),他安撫地拍了拍音音穿得厚墩墩的小身子,好像隨意問道:“就是這樣的街上,把你帶走的?” 馬車?yán)锵冗€興奮張望的串兒一聽趕忙挨著鐘大娘坐了,關(guān)于音音被拐的事,除了一開始鐘大娘探問過,音音沒說出什么,后來大家都不敢多問。 音音挨著陸子期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小聲道:“比這還大,燈比這還多。” “比這還冷嗎?”陸子期接著問。 音音搖頭:“這里冷,家里不冷。” 鐘伯坐在趕車的位置聽著,跟他們早先猜的一樣,只怕這姑娘就是南邊富貴人家出來的。南邊好些城市都繁華得很,是北邊比不了的,越靠近大歷都城金陵的城市越富貴繁華。 “你這么聰明,怎么就跟他們走了?”陸子期似乎是真的納悶,揪了揪音音垂下的紅頭繩問。 小姑娘摳著小手默了一會兒,才小聲道:“我看到了小舅舅,我就追,小舅舅不見了,我一回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陸子期輕拍著音音的手一頓,馬車外的忠叔也是臉一沉:這根本不是普通的拍花子,這就是有家賊。 陸子期把微微發(fā)抖的音音抱在懷中,小姑娘窩在哥哥懷中再次覺得安穩(wěn)了,才繼續(xù)道:“后來我就明白了,那天根本不是小舅舅。他們都說小舅舅再也不回來了,可我總不信。” 問到這里很多事陸子期已拼湊得差不多了,只差一件,他抱緊懷中小娃娃,用更加隨意的口氣問道:“他們有沒有打你?要不要哥哥去打他們?” 串兒豎起耳朵聽著,只覺自己一顆心都揪起來,就連鐘大娘都是氣息一屏。 音音的聲音卻沒有他們想象的畏懼,顯然這個問題比最開始那一個對她來說容易,“他們對我好,給我吃好的穿好的。他們說,——”說到這里小姑娘頓了頓,好像在回憶他們說什么,就聽小姑娘學(xué)著別人說話的聲氣: “這個好好養(yǎng)一養(yǎng),用不了幾年就出息了。”說到這里音音困惑問陸子期:“他們養(yǎng)著我到底要干什么呀?是像小豬一樣,養(yǎng)肥了再殺嗎?” 小姑娘歪頭,問得一派天真。 陸子期眼睛暗了暗,聲音卻更溫和,難得哄道:“他們是壞人,誰知道壞人怎么想呢。音音以后都跟著哥哥,再也不會遇到壞人。” 隔簾聽到大公子這句話,握著馬鞭的鐘伯長長舒了口氣,一直懸著的心這次徹底落下。 又舊又薄的車簾內(nèi),音音乖乖點(diǎn)頭,縮在哥哥懷中覺得安全極了。旁邊鐘大娘引著,沒一會兒音音就從陸子期懷中爬出來,跟著串兒扒著車簾往外看了。 她身后的陸子期靜靜看著。 旁邊的鐘大娘雖是笑著,但心里只覺發(fā)寒,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嬌養(yǎng)小姑娘,就差一點(diǎn),只怕就是淪落娼門的結(jié)果。到底是多毒的心,才舍得這么害一個孩子? 馬車到了臨城最熱鬧的大街,陸子期帶著音音下了車。人流擁擠,音音一下車只能看到一個個腿,突然眼前一亮,她又重新看到了花燈和街兩邊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