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很難相信這家伙突然就學會人情世故了。

    而且，他的話也太那個了。

    都是教練領導有方？

    路易今年只有28歲，在他投入這一行之前，很多人都因為他的年齡將他拒之門外。

    1984年奧爾巴赫讓他擔任凱爾特人的主教練，由于年輕帶來的質疑更是鋪天蓋地，沒有人相信他可以統領一支球隊，但他卻認為年齡是幫助自己統治球隊最大的優勢。

    因為年紀小，所以他不像其他球隊的教練那樣，沒日沒夜地端著架子，恨不得讓球員當自己是他們的爸爸一樣。

    路易絕對不想得到一群時不時會讓他覺得“這幫狗雜種沒什么前途，掐死算了”的兒子。

    所以他主打的是親和力，他希望球員和自己打成一片，像哥們那樣。

    在凱爾特人，這個計策是成功的。

    從伯德到蘭比爾這些人，他們大部分都比路易年長，既沒把路易放在太高的位置，在路易發火的時候也懂得維護他的教練威嚴。

    來了尼克斯，情況就不一樣了。

    那些老兵一個又一個地被他交易，如今選進隊里的球員，都是路易從新秀開始帶的。

    他們看待路易，就有種小孩看家長的感覺。

    艾利斯這么說，也算情有可原。

    “好了，不扯這些沒用的。”路易準備告訴艾利斯，他被交易的消息。

    路易的雙眼看著艾利斯，希望在開口之前來一次靈魂的交流。

    即便路易的眼神像梁朝偉一樣會說話，艾利斯仍被看得心里發毛，難以呼吸。

    “經過一段時間的討論，我和其他幾支球隊探討了交易你的可能性，金州勇士最終拿出了一份不錯的報價。”路易感覺他這話說得不像是在告訴球員被交易的事，有點像是在和上級匯報工作。

    所以他及時糾正：“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想金州就是你的下一站了。”

    路易沒有為艾利斯留下余地，這是一個正式的通知。

    艾利斯看起來不知所措，他沒想到自己表現得那么好，竟然還是被交易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么反應。

    高興嗎？有什么值得高興的，他喜歡紐約的生活，也喜歡為尼克斯打球，更喜歡在路易手下打球。因為路易是這個聯盟里唯一發自內心欣賞他的教練。如果沒有遇到路易，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多少岔路才能遇見一個發現自己價值的人。

    他愿意為路易效犬馬之勞，過去的一個月，他掏出了自己全部的能量去表現，竟然還是被交易了……

    艾利斯難以接受，他問道：“我表現得不好嗎？”

    他沒有再稱路易為“教練”。

    “恰恰相反，正因為你表現得非常好，所以最近這段時間我每天都能接到其他球隊的電話，幾乎所有球隊都想要你。”

    艾利斯難過地問：“所以，我的表現不僅不能讓我留在紐約，還加快了交易的進度？”

    “呃……”他的眼神與表情讓路易產生了愧疚之情。

    應該怎么說才好？艾利斯本來就是搶手貨。

    他在1月份的表現的確抬高了他的身價。

    但路易選擇在這個時候完成交易，是因為勇士的籌碼合適，而且，交易截止日也快到了，再不完成交易，就得拖到休賽期。

    艾利斯的反應超出了路易的想象。

    他之前已經通知過許多人被交易的消息，但這一次，是完全不同的。

    他曾認為艾利斯會在他手下打到退役，交易艾利斯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

    但，他的場外麻煩太多，球隊還選了米勒。說實在話，路易不喜歡米勒這種張揚得恨不得拔迪奧日天的煞筆。

    艾利斯這種寂靜無聲，事了拂衣的刺客，才是他心中的理想型。

    不論他有多喜歡艾利斯，都不得不承認一件事，米勒作為射手的上限遠在艾利斯之上。

    “戴爾……在金州，你的投籃技藝也會有用武之地。”路易說，“唐·尼爾森是他們的新任總經理，他非常欣賞你。”

    艾利斯只剩下一絲希望：“交易已經完成了嗎？”

    “還沒有。”路易的話讓艾利斯看見了留下的可能，但，“我們就雙方的需求已經達成了一致，過一會兒，我就會打電話給他，然后我們會完成交易。”

    按照常規流程，說完這個，路易就該跟艾利斯說：“去和隊友道個別吧。”

    可是，他現在竟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艾利斯剛想離開路易的辦公室，走到門口時，他意識到自己如果走出這扇門，便再無挽回的余地。

    戴爾·艾利斯轉身，走到路易的辦公桌前，以一種路易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決心說：“教練，我要留下來。”

    “交易已經談妥了。”

    “但是還沒完成，不是嗎？”

    “話是這么說，但是……”

    “但是交易還沒完成！”艾利斯激動地說，“教練，我的狀態很好，也很熟悉球隊的戰術，我可以和所有人配合，我能提供很多的幫助，我想在紐約奪冠，我沒興趣和喬·巴里·卡羅爾聯手，帕特里克比他強100倍！”

    對一個管理層人士來說，最難的事情可能莫過于你不得不交易一個你很喜歡的球員。而他也在交易發生之前告訴你，他想要留下。

    路易認識艾利斯快四年了，還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那么多的話。

    “我一直都想留下你。”

    路易握緊拳頭，他的眼睛抬起來時，再沒那么和善了。

    “我一直都想！”路易憤怒地說，“但是你太讓我失望了！我給了你很多次機會，可是你每一次都沒把握住！你對我的保證就像放屁一樣，從上賽季到現在，你惹出的麻煩不計其數，我去年選擇雷吉·米勒就是想要找一個你的替代品。結果，我還沒看到你們兩個一起比賽，你就又惹出了麻煩！”

    “你他媽差點在一場車禍里把自己搞死！從那時起，我就對你徹底失望了，戴爾！我喜歡看到你為我打球，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會這么生氣！我他媽當初怎么會看上你呢？”

    “抱歉……教練。”艾利斯臉色蒼白地說，“我為所有的事情道歉。”

    “別跟我道歉，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回來之后依然打得很好，但是……”路易已經不知道他在氣什么了。

    他無力地嘆道：“我發現你和其他人不兼容，只要你在場上，球隊的狀態就下降，尤其是那幾個射手。而同樣的問題，卻沒有出現在其他人的身上。因為你從來都不和他們交流，誰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戴爾，這是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路易痛苦地說，“我已經想盡辦法讓你留下來了，但是……不行。”

    現在，兩個人說開了。

    艾利斯終于了解到路易的想法，而路易也確認了艾利斯為尼克斯效力的決心。

    但，此事安得兩全法？

    “教練，謝謝你。”

    艾利斯語氣沙啞地說道。

    隨后，他走出了路易的辦公室。

    過了大概半分鐘，路易準備給尼爾森回電，以完成交易。

    這時，艾利斯又回到了他的辦公室，他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決定。

    艾利斯對完全沒反應過來的路易說：“教練，如果對球隊有利，我可以打替補。只要可以留下，我愿意打替補。”

    路易放下了手上的電話，雙眼不可思議地落到艾利斯的臉上：“你是認真的嗎，戴爾？”

    “教練，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路易相信，艾利斯這番話，是真心實意的，但他很難確定，這是不是他一時間的頭腦發熱。

    做一個重大的決定是很容易的。

    但是去執行，并承擔一切后果，絕非所有人都做得到。

    第五百章 不變的決心

    唐·尼爾森等到了路易的回電，可是，事情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樣進行。

    路易回電是為了告知他，交易取消，他們決定留下戴爾·艾利斯。

    “路，這可不是兒戲！”尼爾森想過路易背信棄義，把艾利斯拋給出價更高的一方。

    路易若真這么做，他也沒法子。價高者得是交易市場永遠不變的鐵律。

    他怎么都想不到，路易最后的決定不是把艾利斯賣給出價更高的第三方，而是自己留著。

    這是開玩笑嗎？

    尼克斯從去年十二月起就準備交易艾利斯了，一直拖到現在，直到他打出瘋狂的一月表現之后。交易時機已經成熟，打出身價的艾利斯可以帶來最大限度的回報。

    可是，路易突然不想交易了？

    人心怎么安撫？艾利斯那怎么說得過去，他還會盡心為尼克斯打球嗎？

    “路，我直接說了吧，這么做對尼克斯弊大于利！”尼爾森不想看著煮熟的鴨子飛了，“戴爾·艾利斯現在想必已經不愿意再為你們效力了，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但箭在弦上，送走他你們還有雷吉·米勒和杰夫·霍納塞克。”

    尼爾森自問他這波發言絕對是大公無私，站在艾利斯和尼克斯的角度上來考慮問題了。

    按常理來說，交易流言鬧到這地步，雙方都不可能再遷就彼此。

    可是，艾利斯和尼克斯之間，就是如此奇怪的關系。

    路易在中間創造了獨特的羈絆，讓艾利斯寧愿替補都不想離隊。

    “奈莉，我到底也是兼任了幾年的總經理，你說的這些，我能不明白嗎？”

    路易不介意讓尼爾森知道真相。

    他理解這種在網上看到一個讓二弟起立的gif卻不得車牌的煩躁。

    “戴爾在我面前，親口告訴我，只要能夠留下來，他愿意當所有人的替補。”

    “我還能怎么做呢？把他交易？我做不到，奈莉。”

    多好的球員啊，為什么在場外那么能惹事？

    尼爾森相信路易沒有欺騙自己的理由，尼克斯絕對是想交易艾利斯的。

    “好吧，祝你們好運。”

    尼爾森還不忘提醒路易留下艾利斯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