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喲,小盧來啦!開門的人招呼道。 開門的是護工楊姐,四十五六歲,長得卻還蠻年輕,高個子,容長臉。當時朱丘生雇傭楊姐主要是看中她性子強硬,能管住小叔,之前雇的幾個女孩子心都軟了些,小叔隨便幾句就能讓她們拿煙給他抽,拿酒給他喝。 楊姐急忙忙開了門,就回了廚房里。灶臺上架著一口鍋,正咕嚕嚕地冒香氣。我立著聞了聞,rou香混著八角桂皮的氣味,是鹵牛rou的味道。 小叔推著輪椅從里屋出來,伸手要和我交易。 沒買,我一攤手。 滾,現在從這兒滾出去,他假裝板著臉訓我。 過會兒抽哈,我伸了根指頭警告他,別說是我給的! 懂!懂!他應道,一邊往兜里收一邊謹慎地盯著在廚房里忙碌的楊姐。 我一個沒憋住,咯咯的笑,小叔毫不留情地一個眼刀甩過來。我接住,問,找我來干什么? 送你們倆個禮物,他說。 什么? 小叔咧嘴一笑,好東西。 我看他眼神不對,又問,什么好東西? 讓你們小兩口感情升溫的。 別別別,我連連擺手,我倆厲害著呢,不用外力。 他作勢要打我,手在虛空里招呼了下,想什么呢!一天到晚沒個正經!我是要給你們創造點兒浪漫記憶! 我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他一番,看他這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樣也不像有什么羅曼蒂克基因。頭往他身后無力一看,床上躺著個大盒子,我心下了然,“嘖”了聲,連聲道,想不到想不到啊,您姜還是老的辣。 小叔聽見“老”這個字,臉色rou眼可見地黑了,粗聲粗氣地嚷嚷,你知道是什么? 我遞了他個眼神,湊他耳邊小聲說,什么好東西啊?貓耳,項圈,還是…… “咣當”一聲,我挨了個爆栗。 臭小子玩挺花啊,他說,你平時就和你哥這么玩啊?我告訴你,別年紀輕輕不注意,老了有你們受的! 我捂著腦門子,哎呦叫喚,沒呢沒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那個老封建,我就想想,哪敢真和他玩。我心說真玩起來,小命不保的還不是我?又問他,不是這些,那是什么? 你看不就知道了? 我走過去,打開床上那古樸典雅的藤木盒子,入眼是一片流霞一樣的金紅,紅底金繡的鳳凰上嵌著明珠,明明是大紅大紫的顏色,卻只有喜氣,一點不俗。 我拎起來,居然是一件秀禾。 小叔笑了,緩緩說,你倆領不了證,在咱家那邊兒也不好擺酒,但是禮也不能少。這身婚服我做了兩個月了,就當是添個喜。 我摸著上面繁復的紋飾,心里熱乎乎的,大聲回他,謝謝叔!我回去就讓他穿! 讓他穿?小叔故作疑惑,這是給你做的。 什么? 我倆對峙了會兒,他實在撐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我一看這老匹夫這蔫兒壞的樣兒,就知道他又折騰我。沒等我罵,他又加了句,按你尺碼做的,你哥肩比你寬,穿不上。 他得意地看著我,我氣得直跳腳,但好歹是長輩一片祝福的心意,不能當驢肝肺。我只能拿手指點他,又不能罵。 小叔抱著胸,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表情。 我冷笑一聲,彎腰把他兜里的煙掏走了。 我回家把衣服藏在了柜子頂,又翻了黃歷,后天就諸事皆宜,百無禁忌。周五下午的時候,我提前下了班,一個電話把學校放假回省城的羅明叫來,讓他甭管什么,浪漫優美有情調的全給我整上。 他果然不負眾望,散了一屋子玫瑰花瓣,又在四周擺了香薰蠟燭。我穿上秀禾出來,羅明呆了一秒,叫了句“臥槽”。 我第一反應是自己穿錯了,在鏡子前面轉了幾圈也沒發現什么異樣。問他,怎么了? 羅明嘆了口氣,幽幽地道,哎,絕了。 好看啊? 廢話,他爽快地道,不是我說,要是你是個女的,我絕對不能讓給朱丘生。 去去去,我拿腳踹他,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就看得上你了?布置好了快滾,一會兒他回來了。 真丫的過河拆橋!他說。 我倒是不想過河拆橋,我說,你要是什么時候結婚,我保證幫你收拾得體體面面,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連飯都不用管的那種。 他又開始打哈哈了,低頭看腳尖,再說嘛,再說。 這蠟燭點上就行了嗎?我問他,這我能自己來。 等等等,別急,他說著,一下子把我按在鏡子前面,來,大哥哥我給小美人化一妝。 他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堆瓶瓶罐罐,然后就七手八腳地在我臉上化,前后折騰了快半個鐘頭。等他忙活玩,我往鏡子里一看,差點氣暈。 眉毛有大拇指粗,臉頰上兩只大紅燈籠,這哪是要洞房,這他娘的是唱聊齋。 我叫喚,你想讓我當場喪偶啊? 羅明擺了個“請”的手勢,說“you you up,no o bb”。 我迅速把他送走了,順帶祝他找個和我剛剛一樣“如花似玉”的老婆。 當時時間已經是晚上五點半了,我趕緊摸了把臉,點了蠟燭,回床上蓋好蓋頭。一切準備停當,我又覺得不妥,包這么嚴實,弄這么莊重,以朱丘生的性格,該不會要算個“宜行房”的時辰再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