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張源有很多事沒弄懂,他開朗又單純,說到底還是個孩子。我看著他朝我一步步走過來,可憐又希冀地看著我,讓我生出了一種慈悲和不忍。 沒有,你不惡心。我說。 我摸了摸他的頭,這孩子又捂著臉哭了。 源兒,我說,下次喜歡別人,可不許哭得這么丟人了。 我收了手,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我能感覺到張源的目光追隨著我,一直出了工地大門很久,到視線的盡頭。其實我根本沒資格教育他的,我愛朱丘生比張源愛我愛得丟人多了。他還有機會糾正,我不能,我不會再愛別人了,我此生都將跪著愛人。 好容易壓下去的感冒被寒風一吹死而復燃,我踉蹌著在街上走,覺得自己的身體有必要去趟醫院。但和身體的痛苦相比,心里的難以排解的情緒或許更急迫,比起醫生,我更該找人聊聊天。 聊天,找誰呢?必須要是個無關的人、一只只能進不能出的口袋,語言必須要與實際分離,我討厭談天帶來的后續。 這樣想著,我的腿莫名其妙移動到了紅燈區,城市的骯臟之心。它坐落在離工地很近的位置,是最不符合建筑規范的一片:狹窄逼仄的巷道和紙醉金迷的會所詭異地共生著,慘綠色的惡蛇和鑲著紅寶石的黃金蛇杖并肩而立,沒什么分別,它們的本質都是蛇。 工地里,有許多工友會在放假的時候來這一片消遣,我如今也來到了,抱著與他們不同的心態。他們在鶯燕里尋找著心儀的姑娘,我在喧嘩聲里,尋找一個和我對坐聊天的解語花。 我的腦袋發脹,迷蒙里看到巷口站著幾個女人,一個紅指甲中間夾著煙頭,“忒”地一聲把口痰精準地吐進腳邊履行收納職能的油漆桶里;一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孩,臉上還帶著掙扎的稚氣,她見識過的太少,特殊的舉動會讓嫖客在她的心里變得特別。另外,還有個剛剛和客人結束擁吻的女人,身子懶怠,恐無法進行長談。 我沒能找到適合閑談的朋友。 腦袋里的響動越來越大聲,身體微顫著。我聽到一陣腳步聲,從喧囂里轉過頭,遠處的會所走出一行人。 妝容精美的年輕女郎們挽著男人的手送他們上車,然后妥善地返回原位,極富職業素養地回身一站。她們似乎有意圍著什么人,以一種討好的姿態,人群中心的事物比那些一擲千金的客人更讓她們感興趣。 人影晃動了下,露出來個西裝革履的身影,齊肩短發。 那是個耀眼的女人。 她無法用“美”或者“丑”來形容,我對她外貌的唯一印象,就是耀眼。她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場,無論是多美,多盛裝的人,在她身邊都會淪為捧月的星。 女孩們側過身,越過裸露的肩頭打量我。 然后我聽到了一陣鏗鏘聲,模糊中腦袋被砸上了什么重物,我就失去了知覺。 我先聞到一股濃郁的酒精味,然后茫然地睜開眼,入目是一只華麗卻不繁復的水晶燈,關著。我的上身裸著,褲子還好好地套在身上,肩膀的位置被纏了細細密密的紗布。 紗布在半黑不黑的屋子里透出一種詭異的白,我下意識就想把它解下來。 我勸你最好別動它,門開了,進來的人說。 女人開了盞燈,昏黃的光突然侵入黑暗,不算刺眼。她穿了件居家的深色毛衣,靠在我對側的桌邊上,維持禮貌的距離。 女人打量了會兒我,說,我叫汝英,你可以叫我英姐。 盧子卯,我回她。 腦后還在隱隱作痛,我想問她發生了什么?但汝英或許有讀心術,她在我張口前先說話了,她說這種身體狀態敢來盛情街,膽子也是大。不怕被人拖走嗎? 我不解,問她,拖我干什么?我這把骨頭撿回去啃都塞牙。 汝英的眼睛在我臉上旋了一下,笑了一聲,說圖臉啊,小子,你真是挺沒有自知之明的,你這個模樣長女人身上已經算美人了,長男人身上,那叫極品。這海城有不少好這口的公子哥,你長了張能讓他們爭得頭破血流的臉。 她的論斷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結合那些女孩追捧她的情形,我不禁想,自己是不是進狼窩了?我問她,你撿我干什么?洗干凈了好上桌嗎? 她沒理我,泰然自若地取出一包煙,捻出一根放在嘴里,又把煙盒遞給我。 我看了一眼,黃鶴樓。 我不吸煙。我說。 汝英好像頗感意外,她掏出打火機,給自己滾出一縷火。這個女人抽煙的時候也有種指點江山的氣勢。我靜靜看著她吞吐煙霧,心里就不慌了,直覺告訴我如果她要賣我,我怎么掙扎都沒用。 把我當老鴇了?她淡淡地說,我不干那一行生意。汝英的手指夾著火星子,然后告訴我,她丈夫當年肯定會喜歡我。 什么?我腦子轉不過來。 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哭得很難受,被男朋友甩了,家里逼婚,還有兩個叔叔虎視眈眈的,她繼續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所以,她問,你是為什么? -------------------- 帽帽經歷過嚴寒,所以才能夠感同身受吧。 希望不再有歧視偏見,希望人們不再透過指縫看世界。 要出現新人物了哦~ 愛大家!? ???? 第46章 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