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卓衍拿著手機(jī)拍下照片，發(fā)給了許皓，打電話?聯(lián)系了新月醫(yī)院的值班醫(yī)生。

    等值班醫(yī)生的過?程中?，陸卓衍蹲在棠月旁邊，兩人拿著照片進(jìn)行比對之后，對視一眼。

    在值班醫(yī)生到達(dá)時，陸卓衍冷靜地安排，“給林業(yè)局打個電話?，然后報(bào)警，有什么事情，我和棠月晚點(diǎn)回來說。”

    小姑娘那么警惕，避開了監(jiān)控區(qū)域，現(xiàn)?階段他們這幾天跑了好幾遍的、唯一沒?有監(jiān)控的那條巷子，陸卓衍和棠月都注意到了那個身影從那里消失。

    剛剛周圍沒?有什么隱蔽物，他們不方便直接追上去。

    陸卓衍的行事風(fēng)格向來和她不同。

    有話?直接，做事直接，這就是他所?堅(jiān)持的原則。

    但?這一次，棠月不過?猶豫了那么一瞬，他竟然放棄了做事直接的原則。

    沒?有直接上前控制住小姑娘，而是選擇了迂回的方式。

    晨光灑向大地，萬籟復(fù)蘇。

    陰暗的巷子里，陽光只能?露出一線殘光。

    他們一路追著過?來。

    這條巷子的結(jié)構(gòu)與過?去的瓦蘭巷相比，稱得上小兒科，只有兩條路。

    左邊出去通往公交地鐵站，聽著是樞紐站，但?其實(shí)?因?yàn)橹車袑W(xué)校的緣故，有一片空曠的區(qū)域。

    右邊出去，則是一個居民小區(qū)。

    而這個小區(qū)，棠月前不久才來過?，是中?介小張極力給她推薦的那套有問題的房子所?在的小區(qū)——綠都。

    兩人站在交叉路口，在巷子里各種咳嗽聲、早餐叫賣聲、自行車叮當(dāng)作響聲里，棠月傾向于去左邊，扭頭去看陸卓衍。

    他眉頭微皺，一貫懶散的桃花眼，這會兒挺正?經(jīng)。

    “我去左邊。”

    “走右邊。”兩秒后，陸卓衍回視她，音量不大，但?擲地有聲。

    棠月不解，想說話?，陸卓衍清瘦食指豎在唇邊，語調(diào)散漫，目光卻堅(jiān)定。

    讓人想要去相信并且跟隨。

    “棠月，信我。”

    第16章 不講理

    棠月的呼吸滯了一瞬。

    身邊的喧囂忽然離得很遠(yuǎn),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按下暫停鍵，眼睛一睜一眨，就與過去發(fā)生了重疊。

    晦暗的瓦蘭巷口?, 十幾歲的少年背靠著陽光，面容模糊，語氣散漫又?坦蕩。

    ——“棠月, 信我。”

    棠月沒有回答，陸卓衍居高?臨下?，眼神坦蕩, 靜靜直視她漆黑如墨的眼睛。

    似對峙……

    如僵持……

    時間過去好一會兒。

    陸卓衍才慢悠悠地轉(zhuǎn)過身，抬起手把衛(wèi)衣拉鏈拉到頭。

    不再?苛求她的答案。

    “1872……我的手機(jī)號, 發(fā)你了, 保持聯(lián)系。”陸卓衍咬著拉鏈頭，單手cao作?手機(jī)，散漫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艱澀, “你自己……”

    “小心點(diǎn)。”

    “嗯。”棠月說話很輕。

    那句回應(yīng)消散在風(fēng)里, 無人知曉。

    過了一陣，等陸卓衍察覺到棠月跟在他身后時, 心頭涌上的驚訝, 遠(yuǎn)遠(yuǎn)大于喜悅。

    他們不再?是過去十幾歲的樣子，不會再?因?yàn)檫@點(diǎn)小事就會錯對方的意?思, 把所有的情緒毫無保留地展露給對方。

    -

    這條巷子叫雨花巷, 離商業(yè)區(qū)近, 附近還?有學(xué)校，同樣都是老破小, 外?觀卻比苑西路好上許多。

    他們走的右邊巷子，這里和?左邊不同。

    這邊矮樓的生活區(qū), 臥室和?陽臺的窗戶都是對著左邊巷子開。

    巷子里很早就會有人推著流動車販?zhǔn)墼绮停行┥狭四昙o(jì)的老人，更是會早早敞開大門，悠閑地坐在家門口?曬那一線熹微晨光，借此消磨一天無聊的時光。

    之前棠月和?陸卓衍走街串巷踩點(diǎn)時，就遇見過幾次。

    大約是陸卓衍這樣的男人，即便是渾身黑色著裝，衛(wèi)衣和?牛仔褲上面連商標(biāo)都沒有，但就是給人感覺很貴。

    和?雨花巷格格不入。

    第一次來踩點(diǎn)的時候，這些老人會一眼不錯地把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直勾勾地盯著。

    有個?阿婆挑著毛衣針，問他們，“這么俊的小哥和?姑娘打?哪兒來？”

    如非必要，棠月很少會愿意?主動和?人交流。

    陸卓衍是那種表面看著冷淡禁欲，別?人不敢輕易上前和?他搭話的類型。

    但如果他愿意?付出情緒，很容易能跟各種人都聊上幾句。

    他借口?阿婆毛衣織得好，自己的外?婆曾經(jīng)?也給他織過毛衣這樣的話題，打?開了阿婆的話匣子，不卑不亢卻哄得阿婆喜笑顏開。

    把這條巷子的奇聞趣事都擺嘍了出來。

    陸卓衍冷白清瘦的腕骨上面纏著紅色的毛線圈，“……狗丟了還?尋得回來嗎？”

    棠月面無表情地挽著毛線球，細(xì)細(xì)的毛線一圈一圈從他的手腕繞出來。

    他明明自然的和?阿婆們聊著天，但每次又?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嘏浜纤@過毛線。

    就跟后腦勺長了眼睛似的。

    那樣的情景曾經(jīng)?也在瓦蘭巷發(fā)生過。

    跟陸卓衍待在一起，許多過去的事情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浮現(xiàn)在眼前。

    這樣下?去太危險(xiǎn)了。

    等這件工作?做完，后續(xù)的工作?盡量讓同事過來，她不打?算再?和?陸卓衍走得這么近了。

    阿婆拍著腿，搖著頭，“巷口?那個?電線桿上面貼了多少尋狗啟示，就沒見過誰家找回來了。”

    旁邊的奶奶眼睛一瞪，煞有其事，“狗販子兇得很，偷了狗賣給火鍋店，人家做成狗rou火鍋，哪兒還?回得來喲。”

    幾個?阿婆七嘴八舌地聊開了，完全不需要陸卓衍和?棠月追問細(xì)節(jié)。

    有個?阿婆搖頭晃腦地嘆著氣，“喔唷，這還?是狗丟了，現(xiàn)在的小孩兒丟了也沒見幾個?能回得來的。”

    提到這個?話題，阿婆們都跟著嘆氣，“就是喔，能被賣到個?好人家，有對父母已經(jīng)?是娃娃命不該絕了，要是遇到更惡的人，更不知道那些娃娃會怎么樣喔。”

    “說遠(yuǎn)了，反正?現(xiàn)在新聞里都說了，現(xiàn)在的狗販子多，養(yǎng)狗要辦狗證，但狗證也防不了狗販子呀……”

    ……

    “你想什么呢？”陸卓衍察覺到她忽然默不作?聲，回頭看了她一眼。

    棠月平靜地回視他，復(fù)又?低頭，拿出手機(jī)，指尖在上面翻閱了一會兒，才把手機(jī)屏幕遞給他看。

    “我之前把貼了尋狗啟示的地方都拍下?來了，雨花巷丟狗最多。”

    陸卓衍傾身靠近，去看手機(jī)屏幕。

    棠月的右腳下?意?識朝后退了半步，想拉開與他的距離。

    這么一點(diǎn)細(xì)微的動作?，沒有逃過陸卓衍的眼睛。

    陰晴不定?的女人。

    剛剛還?好好的，能拉手腕。

    這會兒靠近，呼吸同樣的空氣都排斥？

    陸卓衍心中冷笑，故意?站直了，看著她，語氣冷硬，“你懷疑是這附近？”

    棠月有些困惑，他不是可以站直嗎。

    平時為什么還?跟沒骨頭似的？

    她點(diǎn)點(diǎn)頭，肯定?了他的說法。

    “棠月，有可能是因?yàn)檫@里是老式居民小區(qū)，新建的小區(qū)和?商業(yè)區(qū)出現(xiàn)這種小廣告，環(huán)衛(wèi)工人直接就給清理了。”

    問題又?卡住了。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棠月陷入了思考。

    走著走著，陸卓衍無聲走到了她的右邊。

    他忽然靠過來，棠月覺得擠，自然地避開他靠墻走。

    沒計(jì)較他突如其來的抽瘋行為。

    直到?jīng)]有按鈴鐺的自行車接連“嗖”地一下?從陸卓衍旁邊滑過。

    自行車上的男人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扭頭繼續(xù)往前騎。

    棠月恍然，陸卓衍還?是這么別?扭。

    “你看我做什么？”陸卓衍的衣服摩擦著她的。

    棠月?lián)u搖頭，“沒什么。”

    右邊的巷子，越往深處走，路道越窄。

    與左邊相反，這一側(cè)是居民樓的衛(wèi)生間朝向，衛(wèi)生間窗戶開得小，普遍緊閉著。

    一瞬間，棠月明白過來，陸卓衍為什么會這么篤定?，該走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