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fēng)不講理 第13節(jié)
陸卓衍神色淡淡的,挑起嘴角,“普洱熟茶。” 說著,指節(jié)輕輕一推,兩罐茶滑到薛羽面前,“我這兒只有熟普洱和福鼎白茶。” 他說話時,一雙桃花眼從薛羽身上淡淡撩過,收回視線時,隨意掃視一眼,目光在棠月身上停留了一秒,薛羽還沒選好茶,他卻不容置喙地做下決定,“熟普洱養(yǎng)胃。” “聽陸老板的,陸老板挺懂養(yǎng)生啊。”薛羽慶幸陸卓衍終于接話了,不然讓他一個人叨叨,也怪累的。 雖然他是個自來熟吧,但陸卓衍這種公子哥向來眼高于頂,眼睛往天上看的,不愿意搭理你的時候,你話題再多,也無濟(jì)于事。 如今看來,陸卓衍大概就是話少,不愛笑。 人倒是不難相處。 薛羽松了一口氣。 有了這件事打頭陣,包廂里的氛圍隨之輕松起來,尤其許皓加入聊天之后。 薛羽和許皓聊著天,兩人從醫(yī)院聊到殯葬,無話不談。 轉(zhuǎn)頭卻看見棠月抬手去拿眼前玻璃罐里的小零食,剛想扯扯她袖子,讓她有點眼力見兒。 誰知,陸卓衍單手勾起一個玻璃罐的蓋子,將玻璃罐推到棠月面前。 棠月抬起頭看他。 他拖腔拖調(diào)地答,“陳皮。” 溫杯結(jié)束,陸卓衍開始投茶,倒去醒茶的第一道水,余光里棠月盯著陳皮有些猶豫。 陸卓衍無聲冷哼,慢條斯理的把第二遍潤茶的水倒去。 他的過程慢悠悠的,帶著一種難以模仿的氣定神閑。 兩道茶水倒完后,他拿起旁邊的水壺,將沸水倒入紫砂壺里沖泡,冷白的手背映入大家的眼簾。 薛羽瞧見了他手背上兩道傷痕,“哎呀,陸老板的手怎么了,看著像小動物抓的。” “這個呀。” 許皓和薛羽同時望向他,許皓老早就注意到他手上那兩道口子了,見陸卓衍沒當(dāng)個事,也就沒問,男人嘛,身上哪兒能沒點疤。 只有棠月抿著唇?jīng)]說話。 陸卓衍吊人胃口的本事,許皓是資深受害者,卻還是會被他勾起好奇心。 主要是陸卓衍這人吧,即便是不帶朋友濾鏡,純粹以同性的角度去看。 陸混球也是個吸引人的男人。 他用濾網(wǎng)過濾,紫砂壺分杯,白玉盞中碧綠茶水散發(fā)出幽幽茶香,“小野貓抓的。” 說完,就那么慢悠悠地笑,不疾不徐地補(bǔ)充,“很丑的小野貓。” ‘很丑’二字念得稍重,卻很真誠,讓人深信那貓在貓界也是奇丑可居的存在。 棠月張了張嘴,很想為元寶辯解兩句,元寶作為一只藍(lán)貓,真的不丑,挺漂亮的。 但這個混蛋,算準(zhǔn)了她不可能表現(xiàn)出跟他認(rèn)識,故意挑釁。 心下暗自吐槽,陸卓衍挺小心眼,還記著仇。 “小野貓抓的,你打狂犬疫苗沒?”薛羽天天跟寵物接觸,提起這些,完全打開了話匣子。 陸卓衍將白玉盞推到薛羽和棠月面前,手肘擱在桌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上面,腳踝貼著膝蓋,很有幾分大開大合的優(yōu)雅,“貓給我留下創(chuàng)傷就跑了,打疫苗的錢沒人報銷。” 棠月抬起頭,淡淡地看他一眼——睜眼說瞎話的男人,明明說了,費用她承擔(dān)。 薛羽安慰,“哎呀,這些小野貓傷人,確實沒辦法,只能自認(rèn)倒霉。” 陸卓衍沒看棠月一眼,掌心從上往下一揮,“請。” “陸老板泡茶很有一手,你們今天算是趕上了。”許皓不指望陸卓衍給他倒茶,自顧自地去續(xù)杯。 棠月擠出一抹微笑,拿起其中一只白玉盞,杯壁隱隱發(fā)燙,熱度自指尖擴(kuò)散,她淡淡抿了一口guntang的茶水。 聽見那人輕笑一聲,“這家陳皮不錯,配茶吃,回甘香甜。” 這么說著,棠月借機(jī)放下杯子,從玻璃罐里捻了塊陳皮,放入口中。 陳皮裹著一層薄薄的糖霜,入口的最初感受就是那層甜蜜,接著抿一口茶,味道確實如陸卓衍所說,回甘香甜。 飯前喝了陸老板的茶,幾人熟絡(luò)許多,不再像剛剛那么拘謹(jǐn)。 薛羽對陸卓衍的印象很好,這跟他之前接觸過的所有飯局都不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陸卓衍是個年輕人的緣故。 - 帶著棠月來飯局應(yīng)酬,薛羽是有過擔(dān)憂的。 他是在研二那年認(rèn)識的棠月,那年棠月大二,是個清清瘦瘦的小姑娘,來師父那兒兼職抬尸。 當(dāng)時他只覺得匪夷所思,殯儀館有一個特殊的職業(yè),抬尸人,字面意思。 抬尸人的工作不復(fù)雜,是個力氣活,另外再加上不怕鬼神,抬抬尸體去火化,除了兼職的費用,這種一般家屬還會給紅包。 是個不錯的肥差。 但對普通人來說,沒什么人愿意接觸這一行,影視劇里的鬼神,民間的怪力亂神之說,甚至是一些民俗文化影響,都覺得和尸體沾邊的事情晦氣。 即便報酬不錯,也沒什么人會愿意來當(dāng)抬尸人。 有一些缺錢缺得緊的,會偶爾來兼職。 棠月那會兒看著挺像缺錢那一類,她在師父那兒干了一年,之后又跟去了師父開的寵物殯葬公司。 寵物殯葬在當(dāng)年屬于特別冷門的行業(yè),他研究生畢業(yè),找不到工作,跑到師父公司過渡,沒想到時間久了,竟然真把這件事當(dāng)成自己的事業(yè)在做。 可惜師父不擅經(jīng)營,緣生公司一直自負(fù)盈虧。 薛羽沒辦法,咬著牙從一個宅男,變得跟個房地產(chǎn)銷售似的,天天跑各大寵物醫(yī)院,拉下臉皮求合作。 棠月很漂亮,薛羽當(dāng)時對她確實有點利用的意思。 因此當(dāng)時一些飯局,他總是會找點借口,讓棠月一起去。 棠月那張臉,往那兒一坐,不需要說什么,能給他撐撐場子,接著就是看他發(fā)揮了。 這種場合,漂亮小姑娘難免會被言語挑逗,薛羽那時自認(rèn)為很保護(hù)棠月了。 但凡是都有意外。 他們遇到一場飯局,合作對象是個有六家寵物醫(yī)院的老男人。 要是能拿下合作,他們公司的日子能好過一點。 所以在吃飯時,他明明看見了那個老男人故意離棠月越坐越近,言語越界地挑逗棠月,卻選擇視而不見。 他其實對棠月是放心的,因為棠月跟他見過的年輕小姑娘不一樣,她身上有一種不符合年齡的冷靜與克制。 應(yīng)對這種場合,她沒有懼怕,只是克制。 雖然覺得對不住棠月,但只要想著成功在即,薛羽就覺得這點事情不算什么。 然而,他不夠了解棠月。 那個老男人第一次對棠月動手動腳時,棠月淡漠地喊了他一聲,“師兄。” 他裝作沒聽見。 那是他最后悔的事情,如果能回到過去,他一定會用更好的方式去處理,不該去忽視棠月。 棠月,這個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拿起桌上的兩杯紅酒,給那個老男人潑了個天女散花。 薛羽震驚看去時,棠月把手里的杯子瀟灑一扔,在老男人沒回過神時,反手扇了對方一巴掌,一雙漂亮的眼睛,晦澀狠戾,“你該慶幸我潑的是酒。” “下回。” “潑你臉上的可能就是硫酸了。” 她說這話時,有一種決絕的冷厲,讓人深信她說到做到,即便是玉石俱焚。 后來,薛羽想說點什么,棠月用她那雙冷淡地眼睛看著他,什么也沒說。 那一刻,薛羽就知道,棠月她啊,一早就明白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之所以愿意配合他,是因為師父對她有恩,她不希望師父的公司垮下去,不然沒人能勉強(qiáng)她做任何事。 她身上那種看透生死的瘋,第一次讓薛羽害怕。 慶幸那天沒出什么事情,不然真的不知道怎么收場。 - 侍應(yīng)生進(jìn)到包廂送餐,很快圓桌上擺滿了一道道充滿江南風(fēng)味的菜肴。 “陸先生,您的菜齊了。” “謝謝。”陸卓衍點點頭。 這人總是這般把“謝謝”之類的詞說得自然。 落座時,陸卓衍坐在主桌,左邊坐在他的左邊,薛羽自然時坐到了他的右側(cè)。 棠月安靜地坐在旁邊吃東西。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結(jié)束時,許皓再度審核過雙方的合同,遞給陸卓衍,只見他拿起鋼筆,大筆一揮,寫下自己的名字。 遒勁有力的字體,彰顯著他的狂放不羈。 薛羽由衷夸贊,“陸老板的字寫得真好,看著練過書法呀。” “他呀,從小練書法,國畫也是一絕,要不是跑慈山去了,保不齊就考個美院了。”許皓向來覺得有陸卓衍這個朋友特別有面子,聽人夸他,就像自己臉上也有榮光一般。 主要是他從小接觸的人里面,只有一個陸卓衍這么優(yōu)秀,書法、國畫這些都是小兒科,他真是厲害的是貝斯。 13歲的陸卓衍就已經(jīng)扛著把貝斯參加比賽,捧回個金獎。 他外形這么好,很多經(jīng)紀(jì)公司都想簽他,但他父母不同意,他也沒興趣。 薛羽驚喜道,“陸老板竟然去過慈山市,我們小棠也是慈山人,是吧,小棠。” 棠月不想被帶入話題,淡淡揭過。 “這么巧,我高中在慶陽中學(xué)念的,不知道棠小姐在哪兒念的。”陸卓衍臉上有些驚訝之色。 對于這位的裝模作樣,棠月不甘示弱,“那真巧,我也在慶陽中學(xué)念的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