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蘇榆清回應了句，始終仰著頭，雪越下越密，毫不吝嗇地落在了她的臉上，“我記得你和叔叔阿姨剛搬到我家隔壁那年，冬天就下了好大的雪，和這次的應該差不多。我當時像讓你陪我玩雪，結果你不同意就算了，還把我推到雪堆里了。”

    “嗯？”江翊兩手揣在外套兜里，瞬間扭頭，滿臉被冤枉，“我什么時候推你了？”

    蘇榆清也轉頭看他，綿密而散碎的雪花落在兩人中間，隔著動態的雪對視，“就是周末的時候啊，爸爸mama出差不在家那次。”

    江翊定定地看她，隨后眼里泛起笑意，“什么叫我把你推進去的，那明明是你自己腳滑摔進去的好不好。”

    “啊？可我明明記得你當時碰了我的胳膊一下啊。”

    “我是看你要滑倒想拉你一把，結果沒拉住。”

    蘇榆清感覺自己的大腦發生了故障，怎么和記憶中不太一樣的感覺，“那怎么你當時沒說啊，我記得你都沒給自己辯解。”

    江翊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氣進入了鼻腔，“我懶得說。”

    蘇榆清也笑了出來，抬頭接著看雪，吐槽道：“你還真是幼稚。”

    “那你冤枉了我這么多年都沒個交代？”

    “那我再讓你推一下吧。”蘇榆清閉上眼，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

    江翊輕聲退后了一步，趁她閉眼的空隙，從地上抓了把雪，在手心里捏了捏，團成一個球，“沒事，你讓我打一下就好了。”

    蘇榆清疑惑地睜開眼，于是就在她睜眼的那一秒，江翊手里的那個雪球精準地砸到了她身上。

    她的興致被調動了起來，不服輸地也蹲下團了個雪球，想著反擊回去。

    就這樣兩人一來二往地在院子里玩起了打雪仗，雪球在各自的衣服上像花一樣濺開。

    蘇榆清一邊貓腰躲著江翊的攻擊，一邊從腳邊攥了把雪，直起身體，朝前追了一步，結果手里的雪還沒扔出去，就被滑了一下。

    “啊——”她下意識驚叫一聲，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和雪地來個親密接觸的時候，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穩穩地接住了。

    江翊架著她的兩只胳膊，圈住了她的身體。

    蘇榆清的臉貼到了江翊肩上，安全感伴隨著有些說不出來的尷尬，“額，這次的確是我自己摔的。”

    江翊松開她，將她手里還攥著的雪撥到了地上，摸著她冰涼且凍得有些發紅的手，給她捂了捂，“以后再玩雪記得戴個手套，別直接用手拿。”

    蘇榆清低頭看著他那明顯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掌，喃喃道：“可你也拿雪了啊，怎么沒我的手涼。”

    “咱倆性別一樣嗎，沒可比性，我又不怕冷。”江翊把她的羽絨服袖子向下抻了抻，“回屋去吧，別著涼了。”

    “不要。”蘇榆清的逆反心理上來了，又像剛才似的抱住他，“咱倆在這兒待會吧，回去就沒意思了，難得今天下雪了。”

    她抬頭，眨眨眼，“好不好嘛，哥哥。”

    江翊受不了她那眼神，把羽絨服上的帽子給她戴上，“那就再待會兒。”

    蘇榆清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睫毛，江翊閉了閉眼，攥住她的手，“碰我干什么？”

    她笑著說：“我看你睫毛上都沾到雪花了，有薄薄的一層，就是因為睫毛太長了才會這樣。”

    “你睫毛上也有。”

    “是嗎。”

    蘇榆清從袖子里探出一點手指頭，輕輕碰了碰，然后小手拂了拂他肩頭落的雪花，把臉貼到了他肩上。

    “哥，我想我爸爸mama了，你說他們會看到今年這場雪嗎？”

    “一定會的。”江翊手掌隔著羽絨服托在她的后脖頸處，緩緩捏著。

    “那我站在雪里，他們也會看見的吧，說不定還會笑我這么大了還玩雪呢。”

    江翊按了按她柔軟蓬松的帽子，語調溫和，在她耳邊說：“其實我昨天晚上夢到叔叔阿姨了。”

    蘇榆清把帽子往后褪了褪，露出一張小巧白凈的臉，眼睛像含著水似的晶瑩，抬頭對上他的視線，“真的嗎？那爸爸mama跟你說什么了？”

    江翊格外認真地開口：“他們說他們過得很好，讓你不要擔心，還拜托我要好好照顧你，說你太調皮了，讓我多cao心，如果你過得不好，那他們會怪我的。”

    聽到最后那句，蘇榆清撲哧笑出聲，“怎么可能嘛，爸爸mama感謝你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怪你呢。”

    “你不信？”

    蘇榆清收起笑。“我信，你說什么我都信。”

    江翊扭頭看了眼被暖黃色燈光充斥的屋子，心里無聲地說了句：但我自己會怪我自己。

    他抬頭看向愈發漆黑的夜空，冬天的夜遙遠的看不見盡頭，安靜且偌大的庭院里，兩個身影依偎在雪中，隨著雪越來越大，烏黑的頭發像是被染了白一樣。盡管和無邊的世界相比，人顯得格外孤單和渺小，但與彼此相擁在這里，夜也沒那么可怕了。

    還記得那年冬天的雪是近幾年下得最大的一次，足足下了一整夜，同時也過了一周左右，雪才漸漸化掉。

    第二年冬天，蘇榆清盼著能夠再次下場大雪，可并沒有如她所愿，不過后來學習越來越緊張，幾乎是把任何與學習無關的事情全部拋之腦后了。

    黑板的左上角被老師安排著寫上了高考倒計時，每天都有同學上去修改，每次抬頭都能看到上邊一天天減少的數字，由最初的三位數，漸漸變成了兩位數。

    蘇榆清拿著三模的數學卷子從辦公室走了出來，朝著教室的方向走去，身后傳來個聲音，喊住她：“蘇榆清。”

    她停住腳步轉頭看去，見徐方渺手里也拿著卷子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她問：“你也去問問題了嗎？”

    徐方渺走到她身邊，給她看了眼英語卷子，“對，有道語法的題我總是弄混，就去問問老師，讓她再給我講講。”

    蘇榆清掃了眼，點點頭，兩人并排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徐方渺把手里的卷子折了折，問：“你…有想好考哪個大學嗎？”

    蘇榆清如實道：“我還是會在臨祁的，但具體哪所大學，還要看到時候的分數吧，畢竟也不知道我最終能考多少。”

    “你就沒想過去外地嗎？我有幾個朋友，他們都不想留在本地的，覺得和父母離得太近，很不自在。”

    蘇榆清淡然地笑了笑，“我倒不這么想，我的家人都在臨祁，我不想和他們分開，何況本地好大學太多了，也不是非去外地的。”

    小姨之前問過她，說可以去淮慶市讀大學，但蘇榆清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雖然現在交通很方便，來回的路程飛機也不過兩個小時，可要是真的去了，恐怕只有寒暑假的時候才能回來了。

    她舍不得離開江翊這么長時間，想想就受不了。

    蘇榆清回了教室，教室內有些亂糟糟的，大家都在自由地做題，討論聲起起伏伏。

    周喬依也正在扭著身體讓方煊給她講題，看到她回來后，周喬依道：“你問了那個函數的題了？清楚了嗎？”

    “差不多，我再好好研究一下。”蘇榆清坐回了椅子上。

    周喬依轉回來，“那你也給我講一遍吧，我那一塊也不太懂。”

    蘇榆清便又給她復述著細致講解了下，自己也加深了印象，講完后兩人各自做著筆記，蘇榆清邊寫邊說：“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碰到徐方渺了，他還問我想考哪里的大學呢。”

    周喬依手里的筆沒水了，甩了兩下還是不行，就從桌面上換了一根，隨手扔到了邊上，“他是不是想跟你去一個地方啊？”

    蘇榆清搖搖頭，“不知道，不過聽他那意思，他好像想去外地讀大學，但我肯定是要留在臨祁的。”

    周喬依歪著腦袋，小聲起哄道：“那讓我們猜猜，他會不會為了你留在臨祁呢？”

    第30章 晚自習

    蘇榆清無奈, “留什么呀，別瞎說。”

    “我哪里瞎說了，他很明顯就是喜歡你嘛, 只不過, 我覺得他不說的原因就是…人家還是以學習為主。”周喬依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對不對？前途重要嘛。”

    蘇榆清急忙把話題繞去她身上, “那你呢，你倆說了？”

    一提到她自己, 周喬依瞬間慫了，黑筆在草稿紙上胡亂畫了個圈, “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倆之前不就說了嗎。”

    “可你也沒說具體的啊，詳細點。”

    “還怎么詳細啊, 就是互相說了說唄，但我倆覺得高考很重要，不能耽誤學習，就先知道對方的心意就行, 等高考結束后再說。”

    蘇榆清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那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渾身充滿了動力？有種為愛而戰的感覺？”

    周喬依盯著手邊新拿的干凈的草稿紙, 字節變得含含糊糊，“…有點吧。”

    蘇榆清又問：“那你倆就沒說說對未來的規劃，比如去哪里的大學之類的？”

    周喬依偏頭看她，“我們應該都會在本地的。”

    蘇榆清朝身后揚了揚下巴，偷摸說：“你和他商量了？”

    周喬依在桌面上平移，兩人緊貼著, “也不算商量吧。因為他父母要求他必須留在臨祁，好像是要和他家公司有關, 需要他接手一些事務，肯定不能走遠了。而我去哪兒都行，就決定也和他一起好了。”

    “你們想去同一所大學？”

    “我倒是想呢，”周喬依撇撇嘴，“你和他沒準能去一所大學，你倆成績全校排名前幾，我吧，只能努力了，盡量考吧，主要我也沒那個腦子。”

    蘇榆清恍然地點點頭，“難怪呢，我說你自從上了高三后，學習的用功勁得翻了一倍吧？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周喬依有些羞赧地抿抿嘴唇，又說：“主要是臨祁的大學分都挺高的，以我之前的成績也在不了市內，估計得跑郊區去了。但他絕對會念個好大學，雖然讓我追上他也不太可能，但我也得努力啊，爭取我倆離得近一點。”

    “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能讓你突飛猛進，一飛沖天？”

    “沖天倒不至于，總之能沖到哪里算哪里吧。”

    尤熙扭頭，警覺道：“你倆背著我說什么悄悄話呢？沖什么啊？”

    蘇榆清笑笑，“沒說什么，就說了說去哪里讀大學的事情，你不是打算去外地嗎？”

    尤熙側著身體坐著，苦著臉，唉了聲，發著牢sao：“是啊，本來想著直接出國的，但我爸媽說先讓我在國內讀兩年，再連著碩士一塊去國外，不過我想著，體驗體驗也挺好的，畢竟就這一次機會。”

    “你倆倒是好了，都留在臨祁，就只有我一個人去外地，再見面估計要寒暑假了。”

    周喬依：“你先去探探路，等放假了我和榆清去你那邊玩，你給我倆當導游。”

    “那可說真的啊，我給你倆包機票。”尤熙指了指她倆。

    “包住宿嗎？”

    “包！”

    蘇榆清聽著她倆說話，低頭笑了笑。

    尤熙見她倆都在做題，哀怨地看她倆一眼，也轉身接著翻卷子，長嘆道：“趕緊高考吧，考完得了，一天天的太煎熬了。”

    ……

    高三晚上是有晚自習的，大概上到九點多，結束后走讀的同學才會披著夜空的星星，帶著一身的疲倦回家。

    蘇榆清一般都會和順路的同學在校門口等公交車。不過最近江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持續一個星期了，每天晚上都來學校門口接下晚自習的她，然后兩人再一起回去。

    她感覺他這樣太辛苦了，就多此強調自己可以回家的，但拗不過。

    蘇榆清背著書包和朋友走出了教學樓，說說笑笑地朝校門口走去，雖然這個時間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路邊依舊燈火通明，視線很好。

    她和朋友告別了兩句，就跑過去找正等她的江翊了，“其實你沒必要接我下晚自習，我坐公交車就直接到小區門口了，很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