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紅熊和山狗的視界，都被乳白色的光幕籠罩，看不清楚周遭的天地，而光幕又似退潮般漸漸消散時。

    他們驚訝無比地發現，眼前的葉子，已經徹底改變了模樣。

    畸形生長的大角，腫脹潰爛的皮膚，流淌著膿液的腫瘤，還有殘缺不全的肢體里面，暴露出來黑黢黢的骨骼。

    片刻前，還是風華正茂的鼠民少年，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喪尸鼠神的模樣！

    “這是——”

    不但紅熊和山狗，所有人眼前都出現了同樣的幻象，他們全都驚呆了。

    從昨夜開始，已經有無數人在恍惚的噩夢中，看到過喪尸鼠神猙獰恐怖，令人作嘔的模樣。

    所以才鬧得秩序崩潰，人心惶惶。

    而這還是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所有人的眼前，同時出現無比清晰，無比真實，仿佛觸手可及的喪尸鼠神的形象。

    喪尸鼠神空洞的眼窩深處，被蟲豸啃噬殆盡的干癟眼球里面，只剩下星星點點的幽光還在掙扎，恰似暴風雨中勉強燃燒地蠟燭，隨時都會熄滅。

    看在所有人的眼里，只覺得大角軍團最后的希望，也像是喪尸鼠神眼里的幽光一樣，奄奄一息，無比渺茫。

    “看，看到了嗎，紅熊，這是大角鼠神給予我們，最清楚的啟示了！”

    山狗第一個反應過來，指著大角鼠神的幻象，尖叫道，“事已至此，難道你還要無謂堅持下去，要所有兄弟統統陪葬嗎？”

    紅熊如遭雷擊，臉色煞白。

    圖騰戰甲之下，剛剛還劍拔弩張的鬃毛，統統被汗珠浸濕，一綹綹無力地耷拉下去。

    若非面具遮掩，他的眼球幾乎要跳出眼眶，而瞳孔又要跳出眼球，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嘴唇顫抖了半天，卻再發不出半個鏗鏘有力的音節，只能擠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就算隔著厚厚一層類液態金屬物質，都能清楚感知到他的疲憊、沮喪和絕望。

    紅熊身后，寧死不降的鼠民勇士們，亦是和他一樣失魂落魄的表情。

    喪尸鼠神的幻象，大規模降臨到所有人的眼前，徹底擊潰了他們的抵抗意志。

    至于外圍占絕大多數的，原本并不從屬于紅熊或者山狗，只是昨夜剛剛被他們收攏起來的精銳戰兵。

    更是不知所措，搞不清楚曾經轟轟烈烈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義。

    可是，就在紅熊的心靈防線，都要徹底崩潰的危急時刻。

    從喪尸鼠神的幻象深處，忽然綻放出來一道無比刺眼的金色光束。

    不，不是一道，而是兩道，三道，十道，一百道，成千上萬道！

    那就好像，喪尸鼠神的體內，冉冉升起了一顆數萬度高溫，無比璀璨的小太陽，盡情揮灑著它的光和熱，焚燒著籠罩在所有人眼前的至暗時刻，蕩滌著天地間的一切丑惡。

    一萬道陽光就像是一萬把金色利劍，深深插入每一名精銳戰兵的大腦里。

    令他們在劇痛中產生了腦漿被烈焰清洗，煥然一新的感覺。

    就連猙獰丑惡的喪尸鼠神，都被自己體內鉆出來的金色烈焰包裹，所有的膿包、腫瘤、傀儡、蛆蟲、污垢，統統都被金色烈焰吞噬殆盡，化作一支頂天立地，照亮一切的金色火炬。

    而當金色火焰終于凝聚成金色巖漿，金色巖漿又漸漸凝固成一副金光閃閃，華麗無比的鎧甲時。

    紅熊、山狗和全體精銳戰兵，這才驚駭欲絕地發現，原本畸形丑陋，令人作嘔的喪尸鼠神的幻象，早已煙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從喪尸鼠神體內破繭而出，又經過金色烈焰的考驗，浴火重生的古夢圣女，宛若金色女武神雕像般威嚴、神圣、不可侵犯、戰無不勝的形象！

    第1217章 天邊之城

    所有鼠民勇士，全都茫然無措地張大了眼睛和嘴巴。

    他們的嘴巴大得簡直能塞下一頭獠牙高高翹起的長毛巨象。

    而無論他們怎么搜腸刮肚，都無法從自己貧瘠的詞匯庫里，找到足夠精確和豐富的語言，來描繪這尊金色女武神雕像帶給他們的，比喪尸鼠神更強烈百倍的震撼。

    金色女武神身上，仿佛層層嵌套著三到五套圖騰戰甲。

    每套戰甲都呈現出晶瑩剔透的半透明質感。

    戰甲之間，無數金色絲線縱橫交錯，構成了密密麻麻的靈能循環網絡。

    又像是血管和神經一樣，勾勒出了這具閃閃發亮，恍若能量的華麗生命體。

    而她的五官，雖然還是過去的古夢圣女的模樣。

    面部線條卻更加分明，有種大理石雕琢而成，英氣逼人的感覺。

    四個瞳孔里面，噴射出來如同烈焰般的目光，亦變得更加清晰和堅定，仿佛能照亮前方一萬里，布滿鮮血和荊棘的黑暗之路。

    她的左手持握著一面八角棱形的盾牌，盾牌表面布滿了金色的尖刺，充滿了咄咄逼人的味道。

    高高舉起的右手，卻持握著一柄電弧繚繞的金色巨劍。

    這柄巨劍，仿佛是由一萬道正午最猛烈的陽光，和一萬道暗夜里最明亮的閃電凝聚而成，擁有貫穿心靈的神秘力量。

    即便位于戰陣最外圍，相隔數百米的鼠民勇士，遠遠看到了，都會覺得古夢圣女的劍芒，是直奔自己而來。

    不，這不是攻擊，而是指引。

    古夢圣女的劍芒直奔數千名鼠民勇士而來，卻在最后關頭越過了他們的肩膀，和他們的眼角還有臉頰擦身而過，一路指向了南方。

    伴隨著眼角還有臉頰的刺痛，鼠民勇士們不由自主地扭動脖子，將視線投向古夢圣女所指的方向。

    他們原本就張大到極限的雙眼和嘴巴，更是紛紛撕裂，幾乎要噴出血光。

    “這，這是什么？”

    “這怎么可能！”

    “圣女大人，這就是你給我們的啟示，難道大角軍團的征途還沒有走完，千千萬萬鼠民還有希望嗎？”

    所有人都失魂落魄，目瞪口呆。

    在他們不敢相信的目光聚焦的地方，南邊的地平線上，濃煙、烏云和叢林之間，不知什么時候，憑空出現了一座金碧輝煌、氣象萬千的大城。

    因為距離太遠，鼠民勇士們無法看清楚這座城市的細節。

    但從鱗次櫛比的高樓，巍峨如山岳的氣勢，還有環繞著高樓大廈的無數閃閃發亮的光點就能看出，這不是高等獸人憑借蠻力可以建造出來的城市，而是得到了祖靈的祝福，依靠圖騰之力才能建造的山巔之城，榮耀之城！

    有些來自沙漠和草原地方的鼠民勇士，倒是見過或者聽說過“海市蜃樓”這種異象。

    但在老人和祭司們的傳言中，海市蜃樓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出現的東西。

    那是圣山之巔的榮耀之城，投射到圖蘭澤的倒影！

    金色女武神和天邊巨城的幻影，足足持續了半分多鐘，終于在熊熊燃燒的金色火光中煙消云散。

    只在鼠民勇士們的視網膜上，殘留下了刻骨銘心的灼痛感，令他們久久不能平靜。

    很多人都在不知不覺中，流下了guntang的淚水。

    這不是恐懼。

    而是絕境逢生，喜極而泣。

    “你，你看到了嗎？”

    “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看到了圣女大人和天邊的大城吧？”

    “大家都看到了，不是我一個人產生幻覺！”

    “這是圣女大人用最明明白白的方式，向我們發出的啟示啊！”

    現在，就連最遲鈍的人都已經意識到，古夢圣女非但沒有死去，反而擁有了更加強大的圖騰之力。

    才能通過如此不可思議的方式，同時向所有人，傳達她的意志。

    雖然他們還不知道，金光閃閃的女武神，以及金碧輝煌的天邊之城，究竟意味著什么。

    但那肯定不是要他們向周圍的豺狼虎豹，繳械投降的意思，絕對不是！

    “山狗，怎么樣，現在你還要堅持，圣女大人已經死了，大角軍團已經完蛋，千千萬萬鼠民的勇氣、奮斗和犧牲，全都沒有了意義和希望？”

    紅熊哈哈大笑，氣勢暴漲，濡濕耷拉的毛發再度像是拉滿了弓弦的利箭般豎立起來。

    炸開的毛發令他的身形像是驟然間膨脹了三五倍，徹底壓倒了原本旗鼓相當的對手。

    山狗無言以對。

    身后跟隨他多年，忠心耿耿的心腹和手足們，臉上更是浮現出了峰回路轉，絕處逢生的光芒。

    老實說，如有一線可能，他們也不愿意投降。

    拋開大義不談，就從利益上說，誰能保證“胡狼”卡努斯真能兌現承諾？

    就算狼王本人愿意兌現承諾，但就連鼠民們都知道，狼族遠不是黃金氏族中最強大的部族。

    倘若獅族和虎族掀起雷霆怒火，非要嚴懲他們這些“叛亂分子”，又或者將他們當成籌碼，交還給血蹄、雷電、暗月和神木四大氏族，原本的主子們。

    小小的狼王，能夠違逆獅王和虎王的意志嗎？

    倘若落到原本的主子手里，特別是黑角城被毀的血蹄氏族手里，別說繼續活下去，就連痛痛快快的死，都變成了絕不可能的奢侈。

    就算在最完美的情況下，他們果然不受責罰，也沒有被打散建制，整編重組。

    在即將到來的榮耀之戰中，他們也必將是排在圖蘭大軍戰陣最前方的炮灰。

    能夠活過圣光蕩滌和魔法轟炸的幾率，微乎其微。

    白骨營精銳們絕不怕死。

    只怕死得毫無意義。

    既然古夢圣女還活著，而且給他們劃出了光輝的道路，清晰的方向。

    充當五大氏族的炮灰是死，為全體鼠民的未來而戰，大不了也是一死。

    有什么理由，不選擇后者呢？

    “當啷”。

    山狗手里兩柄被類液態金屬物質大幅強化的圓月彎刀落在地上。

    附著在刀刃上，貌似堅硬無比的銀輝色金屬，重新化作了圓滾滾的水銀，流回到了他的身上，并且和他身上的圖騰戰甲一起，再度被吸入他的體內。

    山狗解除了武裝。

    臉上流露出了錯綜復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