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蓮笑道，“也是，哪有什么蝴蝶效應(yīng)，哪有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能改變的東西，哪有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創(chuàng)造的未來？

    “想讓洶涌澎湃的赤龍江或者虎怒川改道，一定會犧牲無數(shù)人的生命。

    “想讓比赤龍江和虎怒川更兇猛百倍的東西改道，就算粉身碎骨，萬劫不復(fù)，也很合理。

    “或許，那些命中注定的東西，無論我怎么與之戰(zhàn)斗，仍舊在劫難逃。

    “但至少，那么多人都叫我‘小神醫(yī)’甚至‘圣女’，相信我能拯救大家，我總要有個‘圣女’的樣子，阿吉，你說是不是？”

    “……是吧？”

    阿吉皺眉道，“木蓮jiejie，你今天究竟怎么了，感覺整個人都怪怪的。”

    “放心，我真的沒事，只想向你請教一些問題而已。”

    蘇木蓮道，“這些問題，我不能問大人，因為他們一定會覺得非常奇怪；我也不能問普通孩子，因為他們根本回答不出來。

    “倒是你這個小家伙，人小鬼大，在巢城摸爬滾打這么多年，心眼比誰都多，或許，能幫我指點(diǎn)迷津呢？”

    阿吉眼前一亮，摩拳擦掌道：“木蓮jiejie想知道什么，阿吉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木蓮道：“我想知道，有什么辦法，能讓所有人都相信我？”

    阿吉愣了一下，撓頭道：“這算什么問題，現(xiàn)在大家就很相信你啊！”

    “我不是說普通程度的相信，而是，無論我說什么荒誕不經(jīng)的事情，都能讓人深信不疑。”

    蘇木蓮道，“比方說，我說天是紅色的，太陽是方的；我說怪獸是吃素的，人是吃人的；我說某個戰(zhàn)功卓著的大英雄，其實(shí)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而被千夫所指的大壞蛋，才是深謀遠(yuǎn)慮，忍辱負(fù)重的大好人；貌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輝煌文明，會在一夕之間湮滅；貌似不起眼的幼苗，會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diǎn)，變成最可怕的敵人——這些荒謬絕倫的話，只要是我開口，全體龍城人都會深信不疑。

    “有辦法，實(shí)現(xiàn)這種程度的‘相信’嗎？”

    第910章 各自不同的征途

    阿吉倒吸一口冷氣。

    “這就很有難度了，不過我喜歡！”

    他抓耳撓腮，冥思苦想。

    但冥思苦想了半天，仍在抓耳撓腮。

    “果然，沒辦法么？”

    蘇木蓮嘆了口氣，“我也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不，有可能。”

    阿吉忽然道，“木蓮jiejie，如果你聽過‘指鹿為馬’的故事，就該知道，一個人的話，能否讓別人相信和遵從，往往并不取決于話的內(nèi)容真假，而取決于這個人的地位和力量。

    “倘若是街頭巷尾的閑漢，指著天空說太陽是方的，自然會被所有人恥笑，搞不好還要抓進(jìn)精神病醫(yī)院去。

    “但如果是坐在至尊王座上，執(zhí)掌天下兵馬，言出法隨，生殺予奪的至強(qiáng)者，說太陽是方的，普天之下，誰又敢說半個‘圓’字？搞不好，語言學(xué)家們都要重新編纂字典，交換‘方’和‘圓’的定義。

    “同樣道理，囊空如洗的窮光蛋，傳授《發(fā)財秘籍》，哪怕字字珠璣，又有誰耐煩去聽？

    “而億萬富豪隨口胡謅的‘成功學(xué)’，卻會被萬眾追捧，大把人愿意砸下真金白銀去學(xué)習(xí)。

    “如果是百億級別的超級富豪，怕是隨便放個屁，都能成為無數(shù)人的座右銘。

    “某個戰(zhàn)功卓著的大英雄，其實(shí)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這種話從現(xiàn)在的木蓮jiejie口中說出來，自然毫無說服力；但如果是從‘武神’雷宗超口中說出來呢？如果再加上龍城全體神境強(qiáng)者的背書呢？說服力自然有著天壤之別了！”

    蘇木蓮恍然大悟。

    “所以，如果我想讓所有人都相信我的話，我就要擁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加強(qiáng)大的力量？”

    蘇木蓮皺眉道，“但我對此道一竅不通——我只會轉(zhuǎn)移傷病，只有強(qiáng)大的自愈能力，就連最基礎(chǔ)的武技，都是稀松平常啊！”

    “這個嘛，每個人都有自己獨(dú)一無二的優(yōu)勢，與其東施效顰，邯鄲學(xué)步，不如想辦法將自己的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

    阿吉搖頭晃腦，老氣橫秋地說，“木蓮jiejie擁有龍城最強(qiáng)的治療術(shù)，對數(shù)以萬計的普通市民而言，你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就是不折不扣的‘龍城圣女’，這個形象，就是你最寶貴的財富，和最強(qiáng)大的力量。

    “接下來，只要繼續(xù)強(qiáng)化這一不可替代的形象就好了啊！

    “當(dāng)然，如果我是你的話，除了治療普通市民之外，更要積極和高層接觸。

    “我聽說，在怪獸老巢的決戰(zhàn)中，有很多神境強(qiáng)者都身受重傷，極有可能境界不保。

    “這么長時間過去了，相信各種最先進(jìn)的醫(yī)療手段，他們都用盡了，卻也沒聽說哪位絕世強(qiáng)者，能夠重回巔峰，一個兩個，都還在長期閉關(guān)呢！

    “相信他們現(xiàn)在一定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隨便撈到什么救命稻草，都愿意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吧？

    “就算木蓮jiejie沒辦法徹底治愈他們，但只要你能幫上一星半點(diǎn)的小忙，哪怕僅僅將他們的力量衰退速度，稍稍延緩一點(diǎn)，讓他們能更加從容處理權(quán)力交接的問題，我相信，這些神境強(qiáng)者一定會深深感激和信任你的。

    “而只要你能成為這些神境強(qiáng)者的私人醫(yī)生，就有機(jī)會在權(quán)力交接的問題上，施加微妙的影響力，和他們的繼承者結(jié)下‘善緣’，并在不久的將來，得到豐厚的回報了！”

    蘇木蓮恍然大悟。

    “沒錯，我應(yīng)該從這些重傷隕落的神境強(qiáng)者身上下手……”

    她喃喃自語，想想又覺得不對，有些狐疑地看著阿吉，“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而且，還分析得這么……透徹？”

    “這個嘛，神境強(qiáng)者受傷的事情，街頭巷尾，人盡皆知，小道消息早就傳遍全城了啊！”

    阿吉急忙岔開話題，拍著胸脯說，“至于缺乏武力這件事，木蓮jiejie也完全不必?fù)?dān)心，你不行，還有我啊！”

    “你——”

    蘇木蓮看著綠豆芽一樣的阿吉，忍不住笑起來。

    “別瞧不起人。”

    阿吉吸了吸鼻子，咬著嘴唇道，“用不了多久，我就會讓你們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未來的你和龍城，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子了……”

    蘇木蓮的眼底，涌動著火焰。

    這時候，整支船隊都調(diào)轉(zhuǎn)方向，改變隊形。

    原本的頭船，劈波斬浪，追趕上來。

    隔著湍急的江水，呂絲雅和蘇木蓮的目光交錯。

    兩人同時偏過腦袋。

    “阿吉——”

    呂絲雅在對面招手，向麻風(fēng)少年示意，“好久沒見，過來和jiejie聊聊？”

    她命令頭船向尾船靠攏，伸出跳板。

    “啊？哦……”

    阿吉不情不愿，卻是無可奈何。

    見此情形，蘇木蓮深深皺眉。

    “阿吉，有一件事，我一直非常奇怪，你和呂絲雅很熟么，怎么好像每次見了她，都和老鼠見了貓，但又對她亦步亦趨，言聽計從呢？”

    “也，也不是很熟，就是……”

    就是有把柄落在這娘們兒手里。

    在有機(jī)會干掉她之前，除了乖乖聽話之外，還能怎么樣？

    “jiejie給你一個忠告。”

    見他面露難色，蘇木蓮也不便刨根問底，只能說，“離她遠(yuǎn)一點(diǎn)，她很危險。”

    “不會吧？”

    阿吉微微一怔，“絲雅姐……不是，呂絲雅雖然作風(fēng)強(qiáng)橫霸道，在圈子里有‘女王蜂’的稱號，但對朋友還是不錯的。

    “而且，自從被孟超用性命所救，她好像被孟超的精神深深感動，大有繼承孟超遺志的意思。

    “這段時間，她不辭辛勞，各方奔走，為龍城的普通市民做了很多事情。

    “還積極運(yùn)作，促成了九大超級企業(yè)和超星資源、巢城幫派、殘星會、藍(lán)色家園以及赤龍軍之間的很多合作，讓龍城各大勢力，變得越來越團(tuán)結(jié)。

    “現(xiàn)在普通市民越來越喜歡她，圈內(nèi)人對她的評價也越來越高，認(rèn)為這位‘女王蜂’已經(jīng)洗去了昔日咄咄逼人的煙火氣，假以時日，一定能成為未來龍城的中流砥柱。

    “木蓮jiejie，你是不是因為，呃，孟超哥哥的事情，所以對她還有點(diǎn)……耿耿于懷？”

    阿吉覺得這兩個女人之間的氣場摩擦，有種無形的……張力。

    天生犯沖，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和孟超沒關(guān)系，相信我，呂絲雅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女人。”

    蘇木蓮表情嚴(yán)肅，無比認(rèn)真地說，“如果你非要過去，至少記住，永遠(yuǎn)記住，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你都不要相信，千萬不要相信，否則——”

    阿吉道：“否則什么？”

    “……算了，沒什么。”

    蘇木蓮能感覺到，呂絲雅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她的身上。

    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敵意，女王蜂的目光中增添了幾分狐疑和警惕。

    她有些心煩意亂地?fù)]了揮手，對阿吉道，“你去吧，自己小心，記住jiejie的話！”

    阿吉跳上了呂絲雅的船。

    蘇木蓮亦回到了甲板之下，自己的艙室。

    她反鎖上了艙門。

    隨即悶哼一聲，再也抑制不住體內(nèi)如火山爆發(fā)般的痛苦，整個人撲倒在地。

    ——她曾將無數(shù)人的痛苦轉(zhuǎn)移到自己體內(nèi)。

    但就算所有人的痛苦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那團(tuán)日夜燒灼著她的大腦和心靈的魔火。

    她像是胎兒般蜷縮成一團(tuán)，無聲地抽搐了很久，才漸漸恢復(fù)平靜。

    眼神卻變得和過去完全不同。

    過去，她像是一尊古色古香的根雕，雖然做著救苦救難，普度眾生的善行，卻有種淡淡的冷漠和疏離，仿佛對整個世界都無動于衷。

    現(xiàn)在，她的雙眼卻像是最堅硬的晶石琢磨而成，散發(fā)著不可動搖的光彩。

    “孟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