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若有所思，“可是，我怎么確保材料交易會上，別人都不認識的某件材料，我卻能說得明明白白呢？”

    “這還不簡單。”

    “細雨”笑著說，“如果這件材料本身就是由您提供的，難道您還不能說出來龍去脈嗎？”

    “……”

    孟超深吸一口氣，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今天才知道，原來圈子里有這么多彎彎繞。”

    “隔行如隔山，您醉心于廝殺和收割，不了解這里面的內幕也很正常。”

    “細雨”笑著說，“但這年頭，埋頭苦干是沒有出路的，‘炒作’這個詞本身很中性，只要您有真本事，炒作能將您的名氣迅速提升十倍，并且盡快將您的一身本領變現，何樂而不為呢？”

    “好，我會認真考慮‘細雨’先生的建議，回頭請您去‘超星資源’參觀，針對我們的情況，搞一份詳細的包裝和推廣方案。”

    孟超很舒服地坐的沙發上，看看時間，隨意道，“‘細雨’先生干這行已經很久了么？聽說咱們‘細雨工作室’在圈子里的名氣不小。”

    “也有七八年了。”

    “細雨”臉上浮現出頗為自得的笑容：“我們‘細雨工作室’的規模雖然比不上一些大型網絡傳媒公司，但在技巧和實力方面，卻深得客戶好評，所謂‘宣傳’，最重要是不露痕跡，把我們要投放的信息，如細雨朦朧，無聲無息滋潤大地般，送到目標用戶的心里——這是我們始終追求的目標。”

    說到這里，他似乎有些燥熱的樣子，下意識扯了一下衣領。

    呼吸急促起來，瞳孔也稍微有些放大。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的腦袋正在輕輕抽搐。

    因為口干舌燥的緣故，他將茶水一飲而盡。

    孟超又幫他倒了一杯，繼續問道：“問個比較敏感的問題，咱們工作室在進行一些……比較激進的宣傳時，是否會突破……道德和法律的底線呢？”

    “細雨”微微一笑：“您是說道德的底線，還是法律的底線？據我所知，這兩條底線是不同的——我們都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絕對不會突破法律的底線。”

    說完這句話，他微微一怔，臉上浮現出一抹困惑的表情。

    似乎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何對孟超這個初次見面的新客戶，這么直言不諱。

    “我明白了。”

    孟超點點頭，似乎對“細雨”的回答非常滿意，幫他倒了第三杯茶水，繼續問道，“那么，能不能請‘細雨’先生介紹一下貴公司的成功案例，比方說爆料‘世嘉天城寵獸殺人事件’的案情，激起‘生化調制派’和‘符文機械派’的矛盾——您那篇振聾發聵的大作，就是站在符文機械派的角度，抨擊生化調制技術，極有可能導致‘人工智能失控’的那篇，真是看得我這個農大學子都膽戰心驚，冷汗涔涔呢！”

    “細雨”臉上的笑容凝固。

    卻也并不驚慌，只是略微有些困惑。

    而這困惑就像水泥里的漣漪，從嘴角慢慢朝整張臉擴散開來。

    “你給我喝了什么？”

    他直勾勾看著水杯，“水里有什么？”

    “從幻菌蜥體內采集出來的毒液，再加上一些特殊配方，放心，只是對神經有暫時性的麻痹作用，用不了半個小時就會恢復，絕不會留下絲毫副作用。”

    孟超微笑道，“不過，在這半個小時里，你恐怕很難控制自己的面部神經和肌rou纖維，扭曲自己的微表情，換言之，這是一種類似‘吐真劑’的東西。”

    這是孟超從“幽靈旅訓練營”中學來的技巧之一。

    隨著連番激戰，記憶碎片逐漸蘇醒，除了《行尸術》和《詭刺法》之外，他也漸漸覺醒了越來越多的旁門左道。

    “細雨”道：“哦。”

    孟超道：“你好像不太驚訝，也不太驚慌的樣子。”

    “原本有些驚慌，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既然是‘吐真劑’的話，就沒必要太驚慌了。”

    “細雨”嘆了口氣說，“干我們這行，掌握很多客戶的內幕資料，經常有人想通過我們來窺探客戶的秘密，我們當然是有職業cao守的，絕不會輕易泄漏——但用這種方法，搞‘突然襲擊’，你還是第一個。”

    “對不起。”

    孟超道，“若非事關重大，我也不想出此下策。”

    “沒關系。”

    “細雨”道，“但我絕不會告訴你任何關于客戶的事情。”

    “無所謂，我心里已經有了幾個答案，只是找你確認一下而已，你喝了‘幻菌蜥’的毒液，哪怕能強忍著不說實話，卻絕對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微表情。”

    孟超道，“就好像剛才，我聽到‘世嘉天城寵獸殺人事件’的時候，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了自己，令我知道，在網上爆料的就是你。

    “當然，你只是一件工具，一件非常擅長游走于法律底線和道德底線之間的工具，我對你沒興趣，只對雇傭你做這件事的人感興趣。

    “你不會說，也不用說，讓我來猜猜看好了。

    “你爆料的信息這么詳實，涉及到很多當天檢測三頭生化寵獸的細節，能接觸到這些細節的，只有怪獸研究所、靈創生物和天工機械三方。

    “怪獸研究所在這件事里保持中立，暫且拋開不說。

    “‘天工機械’乍一看最有動機做這件事，用輿論壓力來壓死‘靈創生物’，但他們做賊心虛，在寵獸耳道內針孔被發現的情況下，未必還愿意將事情鬧大。

    “‘靈創生物’貌似最沒有理由曝光案情，這不是往自己腦袋上潑臟水嗎？

    “但我打聽過‘靈創生物’創始人謝曉磊的風格，他很喜歡劍走偏鋒，出其不意，如果他有信心，案情一定能真相大白的話，先蒙受幾天不白之冤，未必是一件壞事，畢竟，這起案件能大幅提升‘靈創生物’的知名度，雖然一開始是負面知名度，但隨著案情180％反轉，‘靈創生物’在廣大市民眼中的形象，也會變得非常正面。

    “所以，就是謝曉磊，對吧？

    “不用回答，你的表情已經代你回答了。”

    第308章 果然是他

    孟超說著，又給“細雨”倒了一杯水，往里面滴入兩滴淡綠色的液體，令茶水呈現出晶瑩剔透的質感，送到“細雨”嘴邊，道：“你現在是否感覺有些眩暈，需要我喂你么？”

    “細雨”看著茶杯，苦笑道：“你已經得到了答案，還要喂我更多‘吐真劑’干什么？”

    “這不是‘幻菌蜥’的毒液，而是‘紅箭蛙’的皮膚萃取物，剛好能克制‘幻菌蜥’的毒性，消解‘吐真劑’的效果。”

    孟超解釋道，“當然，如果你不相信的話，不用喝，在這里休息半個小時，也是一樣。”

    “細雨”沉吟片刻，將淡綠色的藥液一飲而盡，狐疑道：“然后呢？”

    “沒有然后。”

    孟超道，“我已經得到答案，你可以走了。”

    “細雨”微微一怔：“就這樣？”

    “不然呢？”

    孟超反問，“你也說了，干你們這行，最重要就是游走在道德底線和法律底線之間。

    “提前曝光案情什么的，或許有違反法律之嫌，但我不是法官，沒興趣和你扯皮。

    “激化‘生化調制派’和‘符文機械派’矛盾的行為雖然可惡，但我總不能把你一刀宰了來出氣吧？”

    “細雨”皺眉，很認真地盯著孟超，心里琢磨了半天，道：“那你會怎么來出氣？”

    “我會盡最大可能，發動所能利用的一切人脈資源，斷絕各大企業和你們‘細雨工作室’的合作。”

    孟超淡淡道，“我們‘超星資源’的業務，你自然是不要想了，還有燕氏集團那邊，我多少也說得上話，我會竭力勸說燕氏中斷和你的合作，還有‘斷魂刀’羅武，‘白發鬼手’寧舍我，擎天集團……

    “我個人的力量當然是薄弱的，但我們農大號稱‘怪獸大學’，在龍城的分量僅次于龍城大學，校友遍布各行各業，也開辦了大量企業，一旦你們‘細雨工作室’在暗中煽風點火的消息傳出去，你覺得，還有多少人會和你們合作呢？

    “所有‘生化調制派’都會把你們當臭狗屎一樣狠狠踢開。

    “那么‘符文機械派’難道就會感謝你們嗎？不會的，正是你們一手掀起的輿論風暴，把調子唱得太高，搞得真相大白之后，‘符文機械派’下不來臺，接連丟掉了好幾張大訂單，給廣大市民都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這幾天連工大機械系的同學，在九沙大學城里都灰溜溜抬不起頭來。

    “我想，萬一你在謝曉磊的授意下，引發這場輿論風暴的事情傳到‘符文機械派’那邊，也沒多少符文機械相關企業，會和你們‘細雨工作室’合作了。

    “總之，我就是要徹底砸爛你的飯碗——對你這種大敵當前，還在內部煽風點火，挑起矛盾，用卑劣無恥的方法提升曝光率的家伙，無論做什么，我都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細雨”重新坐了回來。

    沉默地看著空空如也的茶杯，發了半天呆，道：“你想要什么？”

    孟超道：“我想知道具體細節，謝曉磊究竟怎么和你說的，你為什么要答應搞這么危險和麻煩的名堂——難道你不知道，在‘生化調制派’和‘符文機械派’的矛盾中火上澆油，極有可能引火燒身，發生類似今天這樣的事？”

    “細雨”臉色枯黃，有氣無力道：“是否我說出一切，你就能絕對保密？”

    孟超道：“那要看你說的東西有沒有價值，以及你這個人有沒有價值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細雨”又沉默一陣，嘆氣道，“我們‘細雨工作室’雖然偶爾是干些擺不上臺面的勾當，但一向很知道把握分寸，像‘世嘉天城寵獸殺人事件’這么敏感的事情，原本是絕對不碰的。

    “只不過，謝曉磊開出了一個……絕對無法拒絕的價碼，我，我們沒辦法。”

    孟超道：“多少？”

    “細雨”說了一個數字。

    一個足以令孟超倒吸一口冷氣的數字。

    “謝曉磊真下血本啊，有必要嗎？”

    孟超喃喃自語，又問，“你和謝曉磊合作很久了么，以往他出手也這么闊綽？”

    “怎么可能？”

    “細雨”苦笑道，“靈創生物這位謝總是個十分精明的人，誰都別想從他手里占了便宜去，我們合作也有四五年了，每年總要談兩三筆業務，也算老客戶了，否則，他不可能拜托我來做這件事，我也不可能幫他做這件事。

    “但以往合作，金額都很正常，從沒這樣的大手筆。”

    孟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以往，你也是幫他這樣cao縱輿論？”

    “那倒沒有。”

    “細雨”搖頭道，“我們和‘靈創生物’的大部分合作，都是比較正常的形象包裝和廣告宣傳，最多在網絡上找點兒水軍，寫點兒軟文，篩選一下評論罷了，這種事，怎么可能天天都有？”

    “那這次，他是怎么和你聯絡的？”

    孟超繼續問，“還記得他當時的……狀態如何嗎，有沒有讓你覺得奇怪的地方，隨便什么，只要你覺得可疑就行。”

    “一般的業務，有時候我去‘靈創生物’，有時候他到我們工作室，因為他特別擅長廣告宣傳，關于這方面的合作，總是親力親為。”

    “細雨”道，“不過，有些比較敏感的業務，他也會通過‘深網’的一款無痕聊天軟件和我聯系，交易金額也走一個深網賬戶，這次，就是通過這種方式。”

    孟超點頭。

    他知道深網上有好幾款無痕聊天軟件，很難追查到對話者的身份。

    至于隱秘的大額資金交易，方法就更多了。

    最簡單的一種，在超凡塔開一個稀有材料保險柜，存儲一定數量的高純度晶石或者高價值的天材地寶進去，再把密碼發送給對方，由對方去提取，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完成大額資金的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