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自己大腿上也中了一刀。

    更有不少飛星寶刃插進紅輝玉皸裂的縫隙里，令蘊藏億萬年的太古之力噴涌而出，整座礦洞都微微搖晃，像是隨時都會爆炸的高壓鍋。

    孟超險些被紅輝玉縫隙中噴涌而出的狂暴靈能舔到。

    感覺自己就像是悶在掛爐里的烤鴨。

    他欲哭無淚：“虎爺，悠著點兒，在紅輝玉礦洞中激戰，就像是在火藥庫里開槍，稍微一個不當心，靈磁暴潮就算沖不到地面上，把我們幾個燒成灰燼，卻是綽綽有余的。”

    秦虎也嚇出一身冷汗，齜牙咧嘴地將插在大腿上的飛星寶刃拔出來。

    付出血的代價，十幾枚射向林川的飛星寶刃，卻被不死鳥獸魂的翅膀抵擋住。

    當猩紅的雙翼緩緩張開時，卓立于血海之上的林川，眼眸深處涌動的血芒，已經比紅輝玉的光焰更加濃烈。

    他深深看了慘死在地刺上的白幽靈一眼。

    又歪著腦袋，以非人的目光，冰冷掃過孟超、秦虎和呂絲雅。

    眼角終于忍不住滑落了晶瑩的血淚，進入“哭泣殺神”的完全狀態！

    “林、林哥，你清醒點，你被這頭怪獸催眠了，它擅長心靈控制，死到臨頭還在蠱惑你！”

    孟超硬著頭皮喊叫，試圖喚醒林川。

    豈料林川慘笑一聲，輕聲道：“我知道，我自愿的。”

    三人俱是一愣。

    孟超結結巴巴道：“林哥，什么叫‘自愿’？”

    “你們以為，小白為什么會進化出‘心靈控制’的能力？”

    林川陷入回憶，表情變得溫柔而甜蜜，“我這個人的心腸太軟，太喜歡糾結和猶豫，經常會陷入自我懷疑，困惑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否正確的。

    “殺死呂絲蓮之后，我雖然覺悟了自己要走的道路，決心和絲雅、絲雅的父親，以及龍城所有‘鉆石九頭龍’為敵。

    “但回到龍城，見到絲雅和她的父親時，又想起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那些……美好的回憶。

    “無論絲雅的父親虧欠我父親多少，也不管他是否為了打造重情重義的人設，才對我這么親近，我都必須承認，曾經有那么一些瞬間，我在恍惚中，也把絲雅的父親，當成，當成我的父親。”

    聽到這話，呂絲雅咬住嘴唇，偏過腦袋，不讓任何人看到她的表情。

    “那時候的我，很痛苦，我堅信自己選擇的道路是對的，但這條路走起來實在太難了，要割舍、背叛和付出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我每走一步，每殺一個人，好像就，就殺死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

    林川繼續道，“小白看到我每天魂不守舍，痛苦不堪的樣子，聽到我在每一個噩夢里嚎叫，她急得團團亂轉，卻不知該怎么幫我才好。

    “她為我營造了很多幻象，我父親的，絲雅和她父親的，我們和孩子們的……在這些金色的幻象里，所有人都活著，笑著，不受身份、財富和力量的阻隔，大家其樂融融，無拘無束。

    “但幻象始終都是幻象，人類最深層次的復雜情感，她不懂，那時候的她還不懂。

    “要是有一種方法，能抹殺我所有的痛苦和糾結，讓我的信念再強化百倍就好了——那時候，我經常站在湖泊邊上，看著倒影，喃喃自語，試圖催眠自己。

    “小白看在眼里，想要幫我徹底擺脫痛苦，默不作聲跑到墓碑森林深處甚至怒濤山脈的半山腰，去獵殺那些擁有心靈控制能力的超獸，吞噬他們的血rou和大腦，試圖用這種方法，進化出全新的能力。

    “我不知道她究竟吞噬了多少擅長心靈控制的超獸。

    “也不知道她到底如何抵御那些超獸的控制。

    “等我發現這個秘密，她已經在地獄邊緣摸爬滾打了幾十次，每次都遍體鱗傷，幾乎燒毀自己的大腦。

    “最后，或許是機緣巧合，或許是冥冥中的命運，再次給予我們指引，它成功了！

    “當然，小白剛剛進化出來的心靈控制能力還非常弱小和不穩定。

    “而且，中低階超獸的大腦構造相對簡單，所謂‘心靈控制’和‘腦波干擾’的差異并不大，直接應用于高度復雜的人腦，成功率肯定不高。

    “但沒關系，小白還有我。

    “我心甘情愿開放自己的大腦，讓小白修煉她的能力，同時，也讓她幫我抹殺糾結和猶豫，反復強化信念，就像是在自己的大腦皮層上，打下一個不可磨滅的精神烙印。

    “現在，你們都明白了吧，小白從來沒有利用過我，從始至終，這都是我的想法，小白只是幫我強化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是，這次事件中，小白的確欺騙了我，一開始我并不準備炸毀紅輝玉礦脈，制造超大規模的靈磁暴潮，讓神境強者和末日兇獸同歸于盡的。

    “但我相信，這是她善意的謊言，她的初衷還是盡快提升我們的實力，好去貫徹我的理念，建設一個公平和美好的新世界！

    “現在，小白為我的理念犧牲了。

    “你們說，接下來，我應該怎么辦呢？”

    哭泣殺神的血淚匯聚到了嘴角。

    仿佛將嘴角高高扯起，扯出一張詭異的笑臉。

    他扭頭，看到了堆放在猩紅水晶簇深處的炸藥。

    “不要！”

    孟超咬牙，鏈刃交錯，飛撲上前。

    卻被林川輕輕一揮不死鳥獸魂的翅膀，倒卷回來，重重砸在礦壁上。

    秦虎和呂絲雅也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滾地上前，左右夾擊。

    林川輕笑一聲，鎖鏈長槍如毒蛇般纏繞住兩人的四條腿，輕輕一抖，就把他們也甩了出去。

    第243章 大錯特錯

    秦虎和呂絲雅雙雙撞在凸起的水晶簇上，鮮血狂噴，倒地不起。

    林川走向爆破工具，正欲伸手去抓。

    兩條鎖鏈卻神出鬼沒，提前一步將爆破工具卷走。

    他瞇起眼睛，回頭看時，看到血流如注的孟超，又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把爆破工具遠遠丟到一邊，交叉鏈刃，再度擺出戰斗姿態。

    “為什么，你不走？為什么，你非要阻止我？為什么，你就不能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裝死，等我設定好了爆炸時間，再把你一起救出去？”

    林川瞇起眼睛，在虛空中踏出鮮血淋漓的腳印，朝孟超步步逼近，咬牙切齒道，“我們可是……同類啊！”

    “這話，你一開始怎么不說？”

    孟超啐了一口血水，慘笑道，“如果，你真的堅信我是同類，而你的理念又是絕對正確，是為了龍城千萬普通市民的未來著想，為什么一開始你不敢告訴我全盤計劃，并且力邀我入伙？

    “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自己沒信心？

    “你明知道我們的成長經歷這么相似，很多想法都如出一撤，而且我一直把你當偶像，非常相信你的，為什么你就不敢告訴我一切，就不相信我會加入你們的團伙？

    “哦，深入地底之后，在晶石礦脈的靈磁干擾下，你的心神紊亂，幾乎要說出口。

    “但在說了一番似是而非的理論之后，卻在最后關頭剎住了車，甚至還精心準備好了包裹讓我逃出生天，為什么？

    “林哥，你究竟是不想把我這個小兄弟也拖下水，還是你的內心深處都非常清楚，自己走上了一條滅絕人性的黑暗之路，你放我走，就是放過了自己的最后一絲人性？”

    林川眼角一顫，在虛空中停下腳步，不死鳥獸魂死死盯著孟超，卻怎么都刺不下去。

    “知道自己痛苦的根源嗎，林哥？”

    孟超咧嘴笑起來，“因為你其實非常清楚自己是錯誤的，無論你的動機究竟有沒有錯，至少手段就是大錯特錯！你知錯而不能改，怎么會不糾結、猶豫和痛苦呢？

    “而讓白幽靈用心靈控制來幫你抹殺痛苦，就好像渾身疼痛就吃止疼藥，純粹是治標不治本，哪怕止疼藥的劑量再大，不根除病灶，也沒辦法真正解決痛苦的！”

    “我沒錯！”

    林川眼底血芒大盛，如同筑起一層堅固的心靈壁壘，鎖鏈長槍終于朝孟超刺來：“我是為了千萬龍城普通市民而戰，你不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已經腐朽墮落到了什么程度，被他們統治的龍城，注定要滅亡的！”

    “我也愿意為千萬龍城普通市民，為同胞和家園而戰，但不是用你這種方法！”

    孟超交叉鏈刃，架住鎖鏈長槍，生命磁場被不死鳥獸魂震蕩，周身傷口再度炸裂，但他依舊強忍劇痛，高叫道，“我們可以用更加正大光明的方法，我們可以堂堂正正伸張理念，尋求更多人的幫助，去制衡超級企業和絕世強者的力量。

    “我們可以利用網絡，爭取更多支持者團結在周圍。

    “我們也可以在戰爭中建功立業，打造屬于自己的勢力，一步步爬到生存委員會的高層，甚至超凡塔的巔峰。

    “如果你不滿某些絕世強者的做法，那就公開提出來讓全體市民討論，即便對方是神境強者，也不可能封住千萬張嘴的。

    “如果你不滿某些超級企業的一手遮天，我們也可以提出法案，進行分割和限制。

    “如果你不想看到寒門子弟輸在起跑線上，那我們就從福喜路小學開始，一所小學一所小學地不斷翻新、重建、升級，我堅信，我們會得到無數人的支持，絕不會孤軍奮戰的！

    “總之，我們有無數種方法去創造一個更加光明、公正和平等的新世界，為什么，你偏偏要選擇最卑劣，最血腥，最邪惡的方法！”

    轟！

    兩支鏈刃和鎖鏈長槍死死糾纏在一起，兩股靈焰激蕩出了排山倒海的沖擊波，孟超先是撞得頭破血流，又被不死鳥獸魂掀翻在地，死死鎮壓。

    “因為，別的方法，統統都沒用的！”

    林川在他頭頂咆哮，“千百年來，從地球到異界，從來都是這樣，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無所不用其極地聚斂財富、權勢和力量，把自己變成酋長、爵士、國王、皇帝、神境強者、鉆石九頭龍，理所當然地享用整個世界。

    “他們制定了所有的規則，編造各種謊言讓弱者互相敵視甚至自相殘殺，用一場場荒謬絕倫的戰爭，成為自己凌駕于規則之上，占有所有資源的理由！

    “弱者不是沒用你說的方法反抗過，但是有用嗎？千百年來，一次又一次，只是在銅墻鐵壁上撞得頭破血流而已！”

    他的右手狠狠一壓。

    孟超周圍的地面都被無形的力場擠壓，往下凹陷了半寸。

    孟超悶哼一聲，再次吐出一口濃稠的鮮血。

    但他卻頂著林川的壓力，一寸寸爬了起來。

    “就算，呼呼，就算千百年來，我們都沒撞塌這堵銅墻鐵壁，你怎么知道，這次也一定會失敗呢？”

    孟超艱難道，“世界在變化，文明在進步，所有人都在飛快進化著，今天的世界已經和千年前不同，今天的人類也不是千年前的人類！

    “我們變得越來越聰明，越來越強大，也越來越注重保障所有人的利益，人人平等的觀念從未如今天這么深入人心，當我們并肩攜手對抗怪獸時，從三歲孩童到七旬老嫗，大家都堅信自己是來自地球的先鋒軍，是在共同捍衛家園和文明！

    “林哥，你真覺得，經過半個世紀生存之戰的洗禮，今天的普通龍城市民，能夠一直忍受絕世強者和超級企業的一手遮天，渾渾噩噩地生活，從不反思過去，探討未來，在你心中，除你之外的普通人，就這么愚昧無知，任人宰割嗎？

    “說不定，你眼中堅不可摧的銅墻鐵壁，經過千百年雞蛋碰石頭的撞擊，里面早已布滿了縫隙，只要再撞擊一次，哪怕仍舊撞得頭破血流，也一定能撞出個透明窟窿的！”

    孟超咆哮，直起腰桿。

    周身骨骼都慘遭不死鳥獸魂的蹂躪，發出“噼噼啪啪”的爆響，疼得他齜牙咧嘴。

    但既然站直了，他就不準備再趴下去！

    “不，不可能。”

    面對小小的一星靈紋境，身為天境強者的林川卻顫抖起來，喃喃道，“我們不可能撞破這堵銅墻鐵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