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求生本能驅使下，稀里糊涂地抓住植物，滾入斜坡，一路滾到洞窟最深處。

    “就在那里，我遇到了小白。

    “當時她的狀況也和我一樣，是傷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喪家之犬。

    “她所在的幻狼族群，被敵對的‘金毛獒獅’一族屠殺，包括她的父母，所有幻狼統統都被殺死，吃掉，只剩下她，獨自面對兩頭金毛獒獅的追殺。

    “我跌入洞窟時，金毛獒獅正欲對她發起攻擊，被我嚇了一跳，也將我當成攻擊目標。

    “我被迫和小白聯手，她制造幻象，我施展超凡者的絕招，經歷一番血戰，終于殺死兩頭金毛獒獅。

    “我們都精疲力竭地倒在血泊中，再沒有殺死彼此的力氣，只能瞪大眼睛看著彼此，漸漸將心跳和呼吸調整到同一頻率。

    “最后，小白比我首先恢復。

    “但她竟然沒咬死我。

    “或許是兩頭金毛獒獅的血rou已經夠吃了，或許是她清楚記得，屠滅她的族群，吃掉她父母的，并不是人類，而是怪獸。

    “很快，我也恢復了戰斗力，卻也失去了向小白動手的興趣。

    “我們各自享用一頭金毛獒獅的血rou，一邊吃著，一邊觀察彼此，看著看著，我心里忽然浮現出非常奇妙的感覺。

    “在生存委員會的宣傳中，怪獸是人類文明在異界拓殖的唯一阻礙，只要消滅怪獸，一個無比美好的新世界就會降臨，所以，人類必須和怪獸不死不休。

    “然而，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并非怪獸，恰恰是我的同類；而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也不是人類，恰恰就是她的同類，其他的怪獸。

    “剎那間，一道閃電劃過我的腦海，一直以來大惑不解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

    “原來，我和申玉龍、和呂絲蓮，甚至和你呂絲雅這樣高高在上的豪門子弟，我們根本不是同類，我根本沒資格當你們的同類。

    “我和小白才是同類，至少我們全都一無所有！

    “說什么‘怪獸戰爭’，就算我幫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豪門子弟殺光了所有怪獸，又能得到多少好處，大部分蛋糕還不是被你們吞噬，我只能蹲在你們腳下，眼巴巴等待一些殘羹冷炙。

    “同樣，就算小白幫末日兇獸徹底消滅了人類，對她這樣的低階超獸又有什么好處，她還是無法逃脫被高階兇獸屠戮、吞噬的悲慘命運！

    “所以，我和她，根本不該理會什么‘怪獸戰爭’，就算我們真要戰斗，也應該完完全全為自己，為真正的同類而戰！”

    林川臉上浮現出大徹大悟的光芒。

    這光芒卻又凝聚成了走火入魔的妖焰。

    白幽靈檢查完了所有尸體，回到林川身邊，低頭輕輕蹭著他的大腿，還伸出舌頭，有些心疼地舔舐著他崩裂的傷口。

    “我和小白在洞窟深處待了三天三夜，吃光了兩頭金毛獒獅，也深刻領悟到了‘我們才是同類’的道理，然后，我們互相扶持著，走出黑暗的洞窟。”

    林川摟著白幽靈，表情變得無比溫柔，微笑道，“或許是蒼天有眼，老天爺都想告訴我，我的覺悟是對的，我們竟然又遇到了呂絲蓮那伙人。

    “不過，他們的情況可不太好。

    “把我推下懸崖之后不久，他們就遭遇了一頭地獄兇獸‘六臂蛇魔’，被殺得損兵折將，七零八落。

    “包括呂絲蓮在內，大部分人都身受重傷，還被六臂蛇魔追殺，不得不蟄伏在暗處，屏住呼吸，試圖逃過一劫。

    “猜猜看，居高臨下，看到這一切的我，做了什么？”

    林川朝呂絲雅眨眨眼。

    那是孟超見過最猙獰的表情。

    呂絲雅的野心都化作冷汗，顫聲道：“你，你做了什么？”

    “一報還一報，她把我推下懸崖，我和小白一起，朝她的藏身處推落一塊幾百斤重的大石頭，很公平，是吧？”

    林川聳聳肩，道，“哦，剛才說錯了，我其實并沒有親手殺她，區區幾百斤重的落石，殺不死一名超凡者的，她是被六臂蛇魔撕成碎片，所以，這筆血債都要記在邪惡的怪獸賬上，對吧，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第235章 我有一個夢想

    林川的笑聲在洞窟中回蕩。

    令整座洞窟都瑟瑟發抖。

    孟超和秦虎頭頂，不斷有碎石崩裂，砸得他們的天靈蓋和心里，都哇涼哇涼。

    呂絲雅像是被他的笑聲奪去了所有的力氣，癱軟在地道：“那你回來之后，還說要為呂絲蓮報仇，還一邊戰斗一邊流淚，變成哭泣殺神？”

    “逢場作戲而已。”

    林川笑瞇瞇道，“整個團隊都死光了，只有我一個人逃出來，如果不表現得悲痛欲絕，還患上了創后綜合征的樣子，你叫呂絲蓮的父親，你們呂家的大佬怎么想，會不會責怪我這頭鷹犬，沒把他的女兒看顧好？他只要動動手指，就能扼殺我的未來，我怎么能不為呂絲蓮報仇呢？

    “就算我是真心流淚，也沒有半滴眼淚是為鉆石九頭龍而流，我只為自己、為小白、為真正的同類，被你們欺騙，奴役，壓榨……而心碎淚流。”

    “……”

    呂絲雅沉默片刻，忽然倒吸一口冷氣，不敢相信地說，“那，之后你又加入幾支戰隊，去追殺白幽靈，幾乎都全軍覆沒，最多救出一兩名同伴，也是你和白幽靈聯手演出的一場好戲？”

    “沒錯，自從大徹大悟之后，我就發誓一定要掌握自己的命運，絕不讓任何人再將我踩在腳下，我要變強，不擇手段，不顧一切地變強！”

    林川冷冷道，“但是，和你們這些出身豪門，各種修煉資源唾手可得的幸運兒相比，我能掌控的資源實在太少了，申玉龍剛才說的對，在天文數字的資源面前，天賦算個屁啊！

    “無論我怎么努力修煉，終究底子太薄，漸漸力不從心——這一點，大學階段就表現非常明顯了，這樣下去，我和豪門子弟的差距只會越拉越遠。

    “所以，我將一些身家豐厚的豪門子弟騙到荒原深處，和小白聯手干掉了他們，然后，小白吞噬他們的血rou，我則搜刮他們身上的武器、藥劑、天材地寶，各種珍貴的資源。

    “當然我不是每次都這么做。

    “有時候，小白也會利用它的智慧，吸引一大批怪獸到我面前來自投羅網，甚至有幾次，在目擊者面前，故意裝出被我重創，只差一點點就能將它斬殺的假象。

    “就這樣，在小白的幫助下，獲得豐富資源的我，實力狂飆突進，名氣也越來越響亮，隨著‘哭泣殺神’這個人設的確立，有更多人脈、勢力和各方資源主動送上門來。

    “而小白也在我的幫助下，突破了幻狼一族的天然枷鎖，進化成地獄兇獸，漸漸成為碎星湖區到墓碑森林這一帶，兇名赫赫的中階超獸。

    “明白了吧，絲雅，我和小白時并肩作戰的戰友，你不可能挑撥我們的關系。”

    “林川，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

    呂絲雅的聲音都帶著哭腔，“變得這么……滅絕人性，毫無底線！”

    “錯，我是有底線的。”

    林川正色道，“第一，每次我都精心挑選要下手的對象，我只選那些高高在上的豪門子弟，畢竟他們并非我的同類，我殺他們，和他們殺怪獸，沒有任何區別，我從沒傷害過半個普通人。

    “第二，每次動手前，我都會進行一次‘測試’，用類似‘藍瑪瑙類晶體’之類的寶物，加上小白的配合，激發他們心靈最深處的自私、貪婪、嗜血……各種人性黑暗面。

    “你知道嗎，這些豪門子弟，沒一個經得起測試，有好幾次他們為了奪走我手里的‘寶物’，還搶先偷襲我，哈哈哈哈，那副丑態百出的模樣，保準你看了之后會陷入深深的懷疑——人類和怪獸，究竟有什么區別？還是說，人就是怪獸，根本沒區別的！”

    呂絲雅低下腦袋，用散亂的頭發遮住臉龐，肩膀一聳一聳，啜泣道：“我明白了，申玉龍和我們兩支探礦隊的火并，也是一場測試。”

    “沒錯，你看到了，真正死在我和小白手里的究竟有多少人？絕大多數人，都是死于自己的貪婪、自私和恐懼。”

    林川冷冷道，“因貪婪而自私，因自私而恐懼，自己想殺別人，就以為別人也要殺他，自己為了奪取紅輝玉礦脈不擇手段，就以為別人同樣無所不用其極，絲雅，原本我以為你和呂絲蓮會有所不同，但從這次任務來看，除了對我的態度，你們都是一樣的，都遵循著鉆石九頭龍的法則，只顧自己的利益。

    “呵呵，其實我的小師弟孟超，提醒過你們的，不是嗎？

    “如果你們都能像孟超一樣，還保留幾分天真、善良、真正的人性，無比幼稚地相信‘人類絕不能自相殘殺’，這些人就真的不用死了。

    “可惜，絲雅，你沒聽孟超的勸告，你害死了他們，他們也害死了自己！”

    趴在巖壁下面偷聽的秦虎，看了孟超一眼，丑臉上擠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孟超聳聳肩，表示大家都這么說，自己是出了名的天真善良，沒辦法。

    巖壁上方，呂絲雅絕望道：“所以，我沒通過‘測試’，只能淪為白幽靈腹中的美食？”

    林川臉上閃過一抹糾結之色。

    “絲雅，信不信由你，在所有豪門子弟里，你是我唯一不舍得傷害的人。”

    他喃喃道，“無論你把我當什么，我始終都把你當朋友……”

    “今天之前，我也一直把你當朋友。”

    呂絲雅咬牙道，“這是我畢生犯過最大的錯誤！”

    “我知道，現在你的眼中，我一定是個人面獸心的惡魔，但還是希望你能相信——”

    林川苦笑道，“若非別無選擇，我不想把你拖下水的，為什么你這樣野心勃勃，非要跑到地底找什么紅輝玉礦脈呢，你根本不知道，它對我的夢想究竟有多重要！”

    呂絲雅微微一怔：“你的夢想？”

    林川道：“談酬金時，我提過的。”

    呂絲雅瞪大眼睛道：“就是擴建并升級福喜路小學的事情？你有毛病啊，林川！如果這就是你的夢想，靠優先開采權的利益，再加上我的幫助，你完全可以重建一所最高級的小學，讓你街坊鄰居的孩子們都享受最好的教育了，何必搞這么多事情！”

    “是，如果僅僅是福喜路小學，這次任務的酬金，加上我多年的積蓄，最多再求求你和你爸，自然是夠的。”

    林川憂郁道，“但是，整個龍城究竟有多少像福喜路小學這樣貧民窟里的學校，仍舊破破爛爛，師資力量不足，連每天提供兩頓靈氣充裕的營養餐都做不到？

    “福喜路小學出了我這個‘哭泣殺神’，又得到你們這些大人物的施舍，倒是煥然一新了，別處普通人家的孩子，又能享受什么教育，在未來的人生賽場上，怎么去和那些一出生，就生在領獎臺上的豪門子弟競爭？

    “絲雅，你說這次任務成功之后，會幫我重建福喜路小學；有朝一日你掌握了擎天集團的大權，甚至會出資收購福喜路小學，邀請擎天集團的高手入駐——這我絕對相信，也對你非常感激。

    “但是，你能幫我用最高規格，最豐富的資源，去重建一百所、一千所學校，讓全龍城所有普通人的孩子，都享受和豪門子弟一樣的修煉資源嗎？你行嗎，你敢嗎，你愿意嗎？”

    呂絲雅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結結巴巴道：“那些普通人，和你有什么關系，你已經是天境強者了啊！”

    林川自嘲地笑起來，搖頭道：“所以，我們只能是朋友，永遠都無法成為同類，因為，我要走的路，你永遠都走不了，甚至看不到。”

    說著，他張開雙臂，激蕩靈磁力場，利用磁懸浮之力，再次漂浮起來。

    一顆顆殷紅的血珠，在他周身縈繞，配合滿臉自我陶醉、犧牲的神圣光芒，令他顯得無比異樣。

    “我不是為了自己才殺這么多人，搞這么多事，我是為了孩子們，為了千千萬萬和我一樣出身貧寒，卻同樣有夢想，渴望奮斗和成功的孩子們——他們是龍城的希望！

    “我渴望有朝一日，所有孩子們，不分貧富、貴賤，不管身上究竟流淌著強者的血脈，還是弱者的血脈，他們都能在同一間學校里，享受同樣的修煉資源，得到絕世強者一視同仁的悉心指點，把天賦完全綻放出來，就算要競爭，大家也應該從同一起跑線開始競爭。

    “我渴望有朝一日，豪門子弟再也不要那么盛氣凌人，不要把高高在上當成理所當然，不要再恣意欺凌寒門子弟，卻極少有法律能制裁他們。

    “我渴望有朝一日，即便龍城最貧苦的普通人，他的居所和食物，也不要和最有權勢的絕世強者差距太大，至少當絕世強者看到普通人居住的小窩棚，再踏進他自己輝煌的宮殿時，心底能有那么一絲不忍。

    “我渴望有朝一日，所有人類都能成為真正的同類，人類文明燦爛輝煌的光芒，所有人都能無條件地共享！”

    第236章 圖窮匕見

    慷慨激昂的宣言，聽得巖壁下面的孟超，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