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要他去往山窟深處，之后，他在那里找到了一本秘籍。

    陳第開始修行那本秘籍，每當(dāng)感到疲倦，想要休息的時候，他總會發(fā)現(xiàn)那尊神女像正在一臉慈悲的看著他，于是只能咬牙堅持。

    陳第不知道自己修煉了多久，在那處昏暗的洞窟里，他很難感知到時間的流逝。

    總之，這段時間應(yīng)該并不長，因為那門功法他只修行了一卷，就昏睡了過去。

    當(dāng)他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片野草叢生的荒坡上。

    陳第四處尋找，卻再也找不到那處開滿蓮花的山谷了。

    之后，用陳第的話說，他的人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回到家鄉(xiāng)時，知曉鎮(zhèn)子死了很多人，而他是唯一一個被山洪沖走還活下來的存在。

    本來讀書一竅不通的陳第，當(dāng)年就考上了秀才，震驚了所有人。

    后來，他做什么都很順，生意做得不小，賺了不少銀子，后來還當(dāng)了官。

    冥冥中，就像有一股深不可測的力量，改變了他的人生。

    陳第知道，這一切都和那處山谷里的那尊神女有關(guān)。

    隨著歲月流逝，過上好日子的陳第有時候會覺得，那處山谷里發(fā)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離奇的夢。

    直至一天夜里，他做了一個夢，夢見黃昏的山谷中，風(fēng)蓮神女站在那漫天荷花中，笑著看著他。

    那笑容充滿了慈悲之意，可是他卻一下子被嚇醒了。

    之后，陳第就看到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很高的女人，自稱是“神女的指頭”，她來到他家里，不過是替神女傳句話。

    他如今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xù)過他的日子，從此也不用供奉神女了，權(quán)當(dāng)山谷中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第二個是親手殺掉他剛成親一年的妻子，去跟隨神女的指引。

    陳第思索了一陣兒，毅然選擇了第二個。

    因為他清楚，他如今的一切財富、權(quán)力都是祂賜予他的。

    祂對他來說，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之后，親手殺掉妻子的陳第再次見到了風(fēng)蓮神女，只是中間相隔了十三年。

    只是這一次，他見到的神女雕像面容不再慈悲，而是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冷漠。

    可就是這股冷漠意味，深深吸引著陳第。

    因為那是神的味道。

    這么多年來，他一直記得那處山谷，山谷里像是活著的雕像，就是因為這個。

    之后，陳第靠著多年的經(jīng)營和手段，為神女和風(fēng)蓮教做了很多事。

    那高高在上的神女也因此賜下了神力，讓他成為了祂的指頭。

    陳第的恐慌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風(fēng)蓮神女，亦叫“百臉神”，祂賜下的神力，就是讓陳第體內(nèi)多了兩張臉。

    這兩張臉給他帶來了力量，卻隱隱有自己的意識。

    初始，陳第認(rèn)為這兩張臉只是他的助力而已，他靠著神賜的力量，無往不利，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只是有天夜里，他忽然醒來，一時竟記不清自己叫什么了。

    更加恐怖的是，銅鏡中自己的臉也顯得格外陌生。

    后來，他漸漸記起了一些東西，原來他叫趙獨，鵑城人……

    當(dāng)陳第恍然驚醒時，才感到一陣后怕。

    他是陳第，根本不是什么趙獨。

    趙獨是他胸膛里其中一張臉的名字。

    陳第很憤怒，同時又很害怕，他害怕自己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開始祈求神女，卻沒有回應(yīng)。

    于是他開始寫日記，盡可能詳細(xì)的紀(jì)錄下他的生平和心情，仿佛只要寫得越多越具體，他就永遠(yuǎn)不會被替代。

    從這些事無巨細(xì)的紀(jì)錄中，季缺能深深感受到陳第的恐懼和不安。

    這本日記并不是最初的，只是之前的，或遺失了，或損壞了。

    陳第覺得，這都是胸膛里的“趙獨”和“向梅”在搞鬼，它們一直都想鳩占鵲巢。

    日記中，記載著陳第覺得最可怕的一次經(jīng)歷。

    那就是有一天，他在半夜醒來，一時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讓他感到慶幸的是，他桌上有本日記，能讓他回想起經(jīng)歷。

    “我叫趙獨，鵑城人，五歲那年……”

    陳第讀著日記，漸漸認(rèn)定了自己是趙獨這件事，直至他看到了一串銀鎖，才感覺不對勁。

    那串銀鎖，是他親手殺死的妻子和他的定情物，他一直保留著。

    這東西，就像是驚天駭浪中的一個錨點，讓陳第抓住了過去。

    當(dāng)他重新變回自己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只差一點，他恐怕就要沒了。

    他這種人怕死，而且是這種死法。

    日記中，紀(jì)錄了陳第恐怖的行為。

    那天晚上，他甚至親手切開了自己的胸膛，想要把“趙獨”挖出來。

    趙獨當(dāng)時露出了驚悚的笑容，說道：“你我都是指頭，何必在意這些，我死了，你也活不了?！?/br>
    也是從那時開始，陳第才知道，這既是賞賜，同時又是詛咒。

    他之所以會中詛咒，那是因為他的心還不夠誠，這也是他用盡家財，即便賣命，也要讓風(fēng)蓮神女復(fù)蘇的原因。

    季缺關(guān)上了這冊子，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丫真沒銀子了。

    陳第為了風(fēng)蓮教，為了那百面神，近乎奉獻(xiàn)了一切，只為不會被替代。

    他就像是那百面神女制造出來的神經(jīng)病，一個身體里，有三張臉，同時也有三個人格。

    另外兩個人格，特別是那個叫趙獨的，一直都想替代他。

    仔細(xì)想一想，這確實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季缺不禁在想，那最后那詭異笑著和他們說話的，還是陳第嗎？

    這確實是一個引人遐想的故事，帶著邪性。

    那場山洪真的只是一場意外？慈母般的風(fēng)蓮神女雕像，和那一臉冷漠的風(fēng)蓮神女雕像，真的是同一尊神？

    這百臉神的雕像雖然被他們燒毀了，可是祂還有指頭，祂很有可能還有另一面，會不會來找他和靈玉和尚一行三人？

    季缺看著外面，只覺得夜色一時變得深邃無比。

    不過他又很快放松下來，這種事習(xí)慣就好。

    就像他經(jīng)常踩到屎這件事，初始還憂慮、煩躁，踩著踩著也就習(xí)慣了。

    “窮逼。”

    季缺看著那本日記，給它的主人做了最后的總結(jié)。

    第二十三章 我把你當(dāng)兄弟，你竟然想……

    風(fēng)蓮教的事在桑水縣落下了帷幕，那些被掏空內(nèi)臟的百姓尸體并沒有歸還家人，而是被一把火燒掉了。

    衙門在有意隱瞞這件事，因為它可能會引起恐慌。

    因為絕大部分桑水縣百姓和之前的季缺一樣，并不太相信這種神詭之事。

    季缺能承受住這世界觀的變化，繼續(xù)輕松愜意的生活，那是因為他本就是一個很倒霉的人。

    而普通百姓不同，他們沒有季缺這么耐艸，對他們來說，唯有無知才是最大的幸福。

    隨著時間流逝，除了親人一去不返的人家偶爾會傷感，抹掉眼淚繼續(xù)堅強(qiáng)生活外，整個桑水縣逐漸恢復(fù)了正常。

    中途，季缺的大表哥倒是來過一次，聽聞自家母親信教走了后，竟學(xué)著母親的樣，想繼續(xù)訛季缺的房子，結(jié)果恰好遇到了正來送賞金的薛捕頭。

    于是很自然的，大表哥被一臉正氣的薛捕頭帶走了，可謂幫了季缺大忙。

    據(jù)說大表哥在衙門里被嚇尿了，再也不敢來找季缺的麻煩。

    這座閉塞的小城，依舊破敗，卻漸漸恢復(fù)了生機(jī)。

    張老板每日依舊打著哈欠煮著豆腐腦兒，巷子里的meimei偶爾會問起哥哥爹爹的狀況，娘親卻已不再抹眼淚，人們?yōu)榱艘蝗杖托量啾疾ㄖ瑵u漸忘記了那些或傷心或可怖的過去。

    季缺變得越來越倒霉的同時，也變得越來越有錢。

    降魔樓那邊的賞金，靈玉老和尚派人送了過來，竟然有兩百三十兩之多。

    與之一起到來的，還有一封信。

    老和尚的信很簡略，只是最真誠的致謝和祝福，并提醒他小心一點。

    紫袍女的審問有了結(jié)果，風(fēng)蓮教果然不止于此。

    衙門那邊的兩次追賞也下來了，竟有一百兩之多，大大超過了季缺的預(yù)期。

    這都是意外之喜，于是季缺離千兩銀子積蓄的目標(biāo)又近了一步。

    當(dāng)然，除了銀子變多的快樂外，他還和唐衣越來越要好了。

    特別是隨著時間推移，他變得越來越“愚笨”，和對方再次組成了“臥龍鳳雛”，經(jīng)常被老先生痛批，唐衣明顯高興壞了。

    看著他重回臥龍鳳雛之列，書院熟悉的氛圍總算又回來了。

    大伙兒習(xí)慣看季缺挨批，可不習(xí)慣他受表揚(yáng)。

    只是苦了書院熱心腸的老先生，心情跟跳樓一樣，氣得白發(fā)都多了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