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建奴退兵
開封城外,建奴大營。 聽完圖爾海講述之后,多爾袞臉色已經黑成鍋底。 洪承疇、范文程還有寧完我的臉色也是極為難堪,看來這次真是失策了,從目前看崇禎與李自成真的暗中有勾結。 還有這次反擊的力度也是極大。 從圖爾海陳述的事實,明軍顯然已經是孤注一擲。 如果說雙方沒有勾連,崇禎敢于下這么大的賭注? 這么說,他們此前對崇禎的判斷可以說完全錯誤,錯得離譜。 “主子,這都怪我們。”寧完我主動跪下來認錯道,“是奴才等失了算計。” 洪承疇和范文程也跟著跪地上,向多爾袞承認錯誤,這次真是他們失誤,給多爾袞提供了錯誤分析,從而導致多爾袞做出錯誤決策,釀成大錯。 而更令三人惶恐的是,這次失誤極可能葬送掉建奴一統天下的唯一機會。 “起來。”多爾袞的內心其實也十分生氣,但他知道這件事怪不著洪承疇他們三個的頭上,因為決定是他做出的,所以責任應該由他來背。 出事之后遷怒于屬下,那是弱者才會有的表現。 真的強者,從來不會推卸責任,只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深吸口氣,多爾袞又接著說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盡快權衡徐州戰場的前景,我們是否還有繼續圍困徐州的可能?如果說已經喪失可能性,那么接下來該如何挽回局面,至少要把損失減小到最低限度才行。” 聽到這,洪承疇三人便忍不住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才是一個英明的主子該有的表現啊,任何時候都不失冷靜。 而且越是形勢危急的時候就越是冷靜,有多爾袞這樣的主子是大清之福,相信大清也一定能逢兇化吉,鼎定天下成就霸業,一定! 當下三個鐵桿漢jian便開始急速開動腦子,認真思索。 好半晌后,多爾袞正要發話時,何洛會忽然掀開帳簾走進來。 “稟主子。”何洛會單膝跪地上稟報道,“偽順軍派來了信使,說要見您。” “偽順派來信使?”多爾袞略有些錯愕,“這是想要做什么呀,想要議和?還是說想要看大清的笑話?” 何洛會道:“說是要議和。” “還真是要議和,先讓他在大帳外等著。” 多爾袞悶哼一聲,又對洪承疇三人說道:“三位先生,開始吧。” 洪承疇首先說道:“主子,在確定對徐州的圍困是否還有可能繼續之前,我們得首先明確一個事實,那就是麥苗損失大概有多大?” “是的。”寧完我附和道,“眼下已經是六月十八,等咱們重新殺回徐州,再重新補種一次麥種,怎么也得七月上旬了。” “春小麥的生長周期大約四個月。” “如果七月上旬補種麥種,麥熟時都已經十一月。” 頓了頓,又說道:“那時候天氣早已轉冷,甚至已經下好幾場雪,所以等不到麥熟就已經因為天冷而枯萎了。” “不錯,補種春小麥肯定是來不及了,就算補種也只能補種冬小麥。”多爾袞道,“那么現在問題是,三位先生估計麥苗損失會有多大?剩下的糧食能否撐到明年的冬小麥熟?也就是六七月間,差不多一年左右。” 多爾袞的意思是,明軍大概會破壞多少畝春小麥,又能剩下多少畝? 然后剩下的春小麥的收成,能不能支撐到今年補種的冬小麥的麥熟?如果沒問題,就可以繼續長期圍困徐州。 洪承疇三人便立刻開始計算。 寧完我首先說道:“奴才小時候曾拔過草,成丁一天最多也只能拔除六分地的草,考慮到麥苗種得比較稀疏,就翻個倍,每丁每天拔除一畝二分地也就到頂了,如果是婦孺,數量肯定還會少,每人每天一畝最多。” 范文程接著說道:“但是徐州城內足有百萬人口。” 洪承疇嘆息一聲,無奈的道:“如果不考慮路程,徐州城內的老幼婦孺只需一天時間就能拔除一百萬畝麥苗,只需三天就能把黃河兩岸的三百萬畝麥苗全拔光。” 寧完我搖搖頭說:“但是實際肯定不會有那么快,因為屯田區域方圓足有上百里,徐州城內的老幼婦孺走到都需要兩天!” 范文程接著說道:“渡河去黃河北岸也需要時間。” 洪承疇總結說道:“這樣的話,黃河南岸的一百八十多萬畝麥苗怕是剩不了多少,但是北岸的一百二十多萬畝麥苗應該還能剩下五六十萬畝。” 多爾袞皺眉問道:“如果沛縣、新安鎮及蕭縣的八旗兵回援,能否保住更多屯田?” “主子,還是別抱太大的期望。”洪承疇輕嘆一聲,又說道,“如果說崇禎真的跟李自成暗中有勾連,并且處心積慮設計了這么一次大規模反撲,那么夏鎮、邳州以及淮安府的明軍以及鄉勇肯定也會有所行動,所以沛縣、新安鎮還有蕭縣的八旗兵怕是很難順利回援,何況就算回援也沒什么用,沛縣及新安鎮的八旗兵過不了河。” 范文程接著說道:“駐守蕭縣的鑲藍旗雖然不用過黃河,但是鑲藍旗剛在山陽城下遭受過一次重創,旗丁以及軍械均損失慘重,士氣也是極其低落,恐怕也是很難從明軍騎兵的威脅下保住南岸的屯田。” 多爾袞頓時間無言以對。 因為明軍還有八百夷丁及三千精騎。 寧完我接著算道:“按畝收兩石計,剩余的春小麥可收麥大約一百萬石。” 范文程接著再算:“八旗滿洲、八旗漢軍、八旗蒙古及外藩蒙古合計約十八萬丁,每丁月費戰斗口糧合四斗,十二個月合計八十六萬四千石,此外還有包衣大約二十四萬丁,每丁月費口糧合一斗五升,十二個月合計四十三萬兩千石。” 頓了頓,又說道:“合共需要口糧一百二十九萬石。” 多爾袞皺眉問何洛會道:“現在各旗還剩下多少糧食?” 何洛會算了一下回答說:“各旗加起來也不超過四十萬石。” 多爾袞沉聲說道:“也就是說,憑現有的四十萬石糧食支撐到九月麥熟沒有問題,如果九月麥熟時,黃河北岸剩下的五十萬畝屯田真能收麥一百萬石,那么撐到明年六月間,撐到補種的兩百多萬畝冬小麥麥熟也是沒有問題的,是這樣沒錯吧?” 寧完我點點頭說:“錯是沒錯,但是中間不能出現任何意外,如果再接下來的這半年時間內再出點什么意外,比如說黃河發大水了,又比如說爆發旱災,又或者發生了蝗災,又或者明軍再一次勾結偽順軍發起反擊,就難說!” “是的。”范文程輕嘆一聲說道,“十一萬石的富余實在太少。” 洪承疇接著說道:“按兵法所說,大軍出征時儲備的糧食至少得是實際消耗兩倍,甚至于三倍以上,再不濟也要多儲備一半的口糧!但是現在,既便是把尚未成熟的五十萬畝屯田的收成算上,也不過是堪堪持平而已。” 說到這,大帳里便又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多爾袞、何洛會還有洪承疇三人都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 之前的局面明明是一片大好,怎么突然之間就變成這樣了呢?究竟哪里出了問題? “崇禎!”多爾袞很快找到了問題的關鍵,咬牙切齒的道,“我們這次小覷了崇禎,真是沒想到甲申國難之后,此人竟然變了個人似的,竟然能忍辱負重的跟李自成暗中勾結,竟然有膽子孤注一擲將徐州的全部兵力投入到反擊!” 范文程、寧完我對視了一眼,還真是小覷了崇禎。 洪承疇的感觸尤其復雜,這還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崇禎嗎? 多爾袞接著說道:“指望黃河北岸能剩下五六十萬畝屯田,還要指望這五六十萬畝屯田能畝收兩石,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如要繼續圍困,就必須設法籌糧。” 洪承疇接著說道:“但如果分兵去他處籌糧,就難免會重蹈十王覆轍。” “是的。”多爾袞皺眉道,“且不說分兵出擊能否籌到糧食,一個不慎還會讓明軍鉆了空子,把剩下的那五六十萬畝麥子也一把火全燒掉,到那個時候,八旗大軍還有二十多萬包衣奴才就只能喝西北風。” 頓了頓,又說道:“所以,繼續圍困徐州已經是不可能了,只能退兵。” 洪承疇、范文程和寧完我都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事到如今,他們心下再是不甘也只能接受這個結果,再沒有別的選擇。 因為繼續強行封鎖,很可能釀成災難性的后果。 相比遭受一次慘重的失敗,現在退兵至少能把損失控制到最低程度,別的不說,至少八旗滿洲沒有遭受實質性的損傷。 至于八旗漢軍及包衣奴才,死多少都不算個事。 當下多爾袞又說道:“三位先生,現在可以討論退兵的具體事宜了。” 寧完我說道:“主子,既便退兵,肯定也不能就這樣退兵,在退兵回北京之前,還是要盡可能打個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