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黨爭再起
當然白眼狼也是不少,但那不是儒林的主流。 有這樣的一層關系在,無論范中杰承認與否,別人都會把他劃入東林黨。 其次范中杰還是冒襄的同門師兄,而且在這次山陽之戰中跟閻應元、冒襄并肩作戰兩個多月,這種大戰當中結下的生死情誼,才是最誠摯的。 有了這一層關系,范中杰跟士子營的關系也不會差。 最后也是最為重要的,范中杰據說還頗得崇禎的賞識。 坊間甚至一度有傳言,崇禎要把范中杰調往內務府任職。 所以說讓范中杰頂替孟兆祥,接任實際負責吏部事務的吏部左侍郎,他們認可,圣上也認可,可以說是雙贏,再好不過。 至于此事的好處,最大的好處就是將孟兆祥從吏部趕走。 孟兆祥憑借國難九卿的身份,不依不靠,隱然自成體系,逐漸形成了一個獨立于東林黨以及帝黨之外的體系,已經有不少的低階京官暗中依附于他,長此以往,就會在朝中形成一個以國難九卿為核心的文官集團。 這是高弘圖、姜曰廣他們絕對不能容忍的。 作為經歷過閹黨與東林之爭,浙黨、楚黨、齊黨混戰的東林黨老人,高弘圖、姜曰廣他們絕不會允許新的文官群體崛起。 黨爭這種事,必須扼殺在萌芽狀態。 所以高弘圖才會想出以范中杰來接任孟兆祥。 至于孟兆祥,就官升兩級左遷禮部尚書好了。 禮部的實權雖然不如吏部及戶部,論清貴卻是六部之首。 而且孟兆祥在左遷禮部尚書之后,下一步就能廷推入閣,如此安排,方方面面都能說得過去,圣上多半也會認可。 果然,高弘圖這話剛一說出,姜曰廣和解學龍兩人便當即表態支持。 這讓史可法感到更加的憋屈,這首輔當得是真沒意思,干脆讓賢給高弘圖算了,可遺憾的是他才四十歲出頭,致仕還早。 就算真的要致仕,也該是高弘圖。 畢竟高弘圖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 解學龍又接著說:“范中杰調吏部任職,那么支廷諫呢?” 高弘圖也是真不客氣,再次一言而決道:“至于支廷諫,雖說僅只是舉人出身,但是此番畢竟有功于國家,有功于社稷,理當嘉勉,不如就由他接任范中杰空出來的位置,直接擔任淮安府的知府吧。” 這個就厲害了,縣長升市長! “這!”姜曰廣說道,“會不會超擢太甚?” 從一個正七品的知縣,一下擢升為正四品的知府,這是連升六級! 如果是京官外放地方,尤其是科道言官或者太子潛邸官員,品級連升六級其實也沒什么,可是支廷諫并非京官外放,而且不是進士出身,這就離大譜。 解學龍也說道:“是啊,支廷諫接任淮安知府不妥。” 史可法倒是支持高弘圖的意見,可是他卻不想說出來。 最后高弘圖退讓一步說:“既然如此,就授淮安府同知,署知府事。” 府同知只是正五品官員,從正七品知縣直升正五品同知,連升四級也是很夸張,但是沒有直升知府那么的驚世駭俗。 姜曰廣和解學龍這下表示認同。 “這件事就這么定下了,回頭再讓吏部走一下流程。”高弘圖看了一眼史可法,又接著說道,“還有一事須及早議決。” “那便是淮安府所編練的鄉勇。” “是時候由地方官員接管這些鄉勇了。” 史可法三人的目光便同時落在高弘圖身上。 這么著急的嗎?這可是從圣上手中搶奪兵權。 顯然,此時文官集團已經感受到了皇權的威脅。 如果任由崇禎在黃淮防線經營下去,繼把持了邊軍之后,又通過士子營把持淮安府的二十萬鄉勇,圣上真就變成永樂大帝第二。 一個手上握著兵權的皇帝,文官還拿什么制衡? 所以,邊軍的指揮權可以交給皇帝,但是淮安府的鄉勇不行。 將來大明邊境的各個州府如果也要效彷淮安府編練鄉勇的話,這項工作也必須交由地方官員或者兵部委派的官員負責,絕不能再交給皇帝。 對于高弘圖的這一項提議,史可法他們自然也是認可的。 但是話說回來,接管鄉勇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行,得拿出真金白銀。 “銀子的事情已經解決了。”高弘圖又接著說道,“眼下戶部市易所的五百萬兩債券已經全部賣完,第二期兩千萬兩債券也即將發賣,所以銀子已經不成問題,眼下朝廷完全承擔得起編練鄉勇的開支,此事就無需內務府代勞。” 姜曰廣和解學龍當即說道:“仆等附議。” 史可法憋屈的又表示認可。 這個首輔當的。 …… 與此同時在吏部公廨值房。 監察御史陳良謨和戶科都給事中吳甘來聯袂來找孟兆祥,三人坐下沒說幾句,太常寺卿吳麟征也找了過來。 當初跟著崇禎從北京逃出來的九個文官,王家彥在山東擔任總督,金鉉在徐州任兵部員外郎兼暫攝總兵事,詹事府左中允劉理順、詹事府左諭德馬世奇及翰林院檢討汪偉也已經外放擔任地方親民官。 現在還留在南京的就只剩孟兆祥四人。 可以預見,陳良謨、吳甘來甚至吳麟征很快也會被外放。 這顯然屬于南京官員群體的集體意志,單憑孟兆祥這個吏部侍郎是攔不住的,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個好差遣,至少得正印官。 馬世奇外放擔任知府,劉理順外放擔任知州都是正印官。 只有翰林院檢討汪偉實在是資歷太淺,只能暫時先當一任州同知。 “左冢宰你聽說了嗎?”吳麟征問道,“山陽一戰斬首將近一萬級!” “我等說的便是此事。”孟兆祥笑著說道,“閻應元此人著實了得,圣上識人之能也是讓人嘆為觀止。” “是啊。”吳麟征喟然道,“山陽大戰前,對于圣上竟然將淮安府之守備托付給區區幾個士子,我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至今日方知圣上思慮之遠、識人之明及用人之準,真不愧是已然悟道的圣君哪。” 陳良謨哂然道:“我等自然是知道守住淮安府之功首推閻應元及冒襄,但是朝堂上的袞袞諸公恐怕是不會這么想,他們只會認為這是淮安知府范中杰及山陽知縣支廷諫此二人之功勞,若是不出意外,此二人就要飛黃騰達了。” “此意料之中。”吳麟征道,“不過話又說回來,范中杰及支廷諫在山陽之戰中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左遷也是份所應當。” 吳甘來哼聲說:“范中杰和支廷諫左遷固然應該,但是就怕內閣的幾位輔弼會借機做文章,明升暗降左遷左冢宰。” “什么意思?”吳麟征目光一凝問道,“你們聽到什么風聲了?” “那倒沒有,我們只是胡亂猜測而已。”陳良謨擺擺手,又道,“不過禮記有云,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既然存在這樣的可能性,我們就得事先做好防備,以免事到臨頭讓幾位閣老打個措手不及。” 吳麟征說道:“此事如何防備?” 吳甘來說道:“我等自追隨圣駕到南京之后,也沒閑著,幾位閣老若實在過分,說不得只好發動科道言官造輿論。” 陳良謨說道:“除非讓左冢宰入閣輔弼,否則絕不干休。” “這不好吧?”孟兆祥有些為難的說道,“我們這么做,豈非就是挑起黨爭?” 頓了頓又說:“就當下局勢而言,我大明朝最需要的乃是齊心協力共抗外虜,所以最好還是別挑起黨爭,圣上肯定也不想看到黨爭。” 陳良謨和吳甘來便沉默了,這是最愁人的。 圣上的意思,他們幾個北京官員其實都是知道的。 就是將政事全盤托付給南京官員,以換取邊軍的指揮權。 就是圣上不在政事上搞制衡之道,但是文官集團也不能在軍事上拖圣上后腿,直到目前為止,雙方合作得還算是頗為融洽的。 也是因為這,圣上沒有給過他們國難九卿任何支持。 有理由相信,如果有圣上的支持,南京絕不會是目前的局面,以國難九卿為首的文官群體完全有能力與南京官員群體打平手。 最后還是陳良謨說道:“左冢宰,有些事不是我們想不想爭,而是南京官員非逼著我們去爭,我們若是不爭就會被他們踩到泥潭里去,若是我們國難九卿都被踩到泥里,朝堂之上就更加沒有人替圣上說話,到時還能維持當下的平衡?我看夠嗆。” 吳甘來接著又說一句:“沒準四位閣老已經在謀劃爭奪兵權了。” “嗯,這倒是有可能。”吳麟征道,“邊軍他們應該不敢伸手,鄉勇就不好說。” “那,吳大人看法也是與我等一致。”吳甘來又對孟兆祥說道,“左冢宰,此事我們沒有退路,只能與他們爭到底。” “對,必須得爭到底。”陳良謨說道,“要想左冢宰左遷也行,但必須得入閣,而且吳大人也得進吏部擔任右冢宰,否則此事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