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方域你個叛國賊！”

    “你一定沒想到這是死間計吧？”

    “你一定很生氣吧？生氣也沒用。”

    “這就是一個叛國賊應(yīng)有的下場。”

    “且不說你能不能活著逃出城去，就算你能活著逃出城去也是必死，因為你害死了多鐸還有好幾千建奴，多爾袞不會饒了你！”

    “你閉嘴啊！”侯方域又驚又怒又怕，“閉嘴！”

    “蠢貨！”多鐸罵道，“他會咬你，你就不會打掉他的牙齒？”

    侯方域這才如夢方醒，趕緊向一個巴牙喇借來鐵蒺梨骨朵，然后照著冒襄的面門就是一骨朵，冒襄的兩排牙齒頃刻間被砸脫。

    不光是牙齒，冒襄的面門也被砸得血rou模湖。

    看著侯方域?qū)⒚跋迕骈T砸得稀爛，多鐸瞬間感受到一等殘忍的快意。

    女真人尤其是像多鐸這樣的貴族，對漢人的感觀其實很復(fù)雜，一方面他們百般籠絡(luò)像洪承疇、寧完我以及范文程等有能力的漢人，可是另一方面他們卻又極端的仇視漢人，恨不得殺光所有的漢人，更希望漢人能自相殘殺。

    所以看著侯方域在那打冒襄，多鐸十分開心。

    冒襄的兩排門牙被砸掉大半，已經(jīng)口齒不清，卻仍舊瞠目怒罵不休：“侯方域，你這個逆賊，不得好死，建奴會讓你嘗遍世間所有酷刑。”

    “多鐸，你就認(rèn)命吧，你跑不掉了，死定了，哈哈！”

    “多鐸，能有你還有這么多的建奴給我賠葬，值了，哈哈！”

    “圣上，冒襄沒有給你丟臉，也沒有給士子營丟臉，更沒有給大明朝丟臉！爹，兒子也沒給冒家的列祖列宗丟臉，哈哈！”

    聽著冒襄瘋狂的大笑，開心的祭告，多鐸的心態(tài)終于崩了。

    “可惡！”多鐸一把從侯方域手中奪過鐵蒺梨骨朵，然后重重砸在冒襄的腦門上。

    只聽得噗的一聲輕響，冒襄的腦門便從中間凹下去一大塊，嬉笑怒罵便戛然而止，然而臨死前仍濺了多鐸一臉血。

    多鐸親手錘殺了冒襄，卻尤不解恨，

    又一下接一下的將冒襄的整顆腦袋錘成rou泥。

    然而既便是殺掉冒襄，幾百人仍舊無法脫困。

    感受到熱意越來越熾，多鐸當(dāng)即仰頭怒吼道：“何洛會，你們要磨蹭到什么時候？你們是不是也盼著本王被烤焦？”

    “主子且稍待，馬上就能拿下城頭。”

    何洛會的額頭上已經(jīng)滲出豆大的汗珠。

    本來現(xiàn)在只是四月底，天氣仍舊很冷，但是現(xiàn)在城內(nèi)已經(jīng)大火滔天，他們卻還要頂著明軍鄉(xiāng)勇的長矛、漁網(wǎng)和灰瓶啥的往上仰攻，能不熱？

    在高溫以及長矛、漁網(wǎng)的聯(lián)手摧殘下，何洛會他們已經(jīng)陷入到絕境。

    何洛會說很快就能拿下城頭，不過是安慰多鐸，事實上憑他們已經(jīng)絕無可能拿下山陽西城的西門城樓。

    ……

    鐵柱清晰的感受到了這一點。

    通過之前一個月的殘酷戰(zhàn)斗，鐵柱已多次領(lǐng)教過建奴白甲兵的厲害，但是現(xiàn)在，他卻很清楚的感受到白甲兵的攻擊正在變得無力。

    “白甲兵不行了！哈哈，他們不行了！”

    鐵柱哈哈大笑道：“給我撐住，守住了！”

    “再堅守一刻鐘，就能把建奴活活烤死！”

    好吧，其實鐵柱他們也一樣熱，感受到的灼熱感甚至于比建奴更甚。

    但是這些鄉(xiāng)勇都是冒襄精心挑選的死士，要給父母妻兒留一份產(chǎn)業(yè)的強大信念在支撐著這些鄉(xiāng)勇，既便是戰(zhàn)死也要跟建奴同歸于盡。

    “撐住嘍，都給我撐住，想想你們的父母妻兒。”

    “冒大人他說過，朝廷絕不會讓我們白白戰(zhàn)死，會有撫恤金，還會分田！”

    “我們這一條命若能給父母妻兒換來一份產(chǎn)業(yè)，就已經(jīng)值了，值了！要是再能夠在臨死之前拉幾個建奴墊背，那就賺了，哈哈哈，賺大了！”

    聽著鐵柱在那里大聲的喊叫，鄉(xiāng)勇也是紛紛回應(yīng)。

    “柱子哥，我們聽你的，跟建奴拼了，拼死了算！”

    “入娘賊，除非我們死光嘍，否則建奴就休想上來！”

    雖然是身處絕境，但是在為父母妻兒掙一份家業(yè)的信念的支撐之下，鐵柱這一隊鄉(xiāng)勇崩發(fā)出了超乎想象的毅力及戰(zhàn)斗力。

    何洛會率領(lǐng)鑲白旗的幾十個白甲兵拼死進攻，竟然是死活攻不上去。

    打到中途，甚至還被鐵柱帶著鄉(xiāng)勇一波反撲，又將建奴趕回到中間。

    然而，說到這里又要說然而，殺得性起的鐵柱卻忽略了城外的建奴。

    好吧，就算鐵柱他們沒忽略其實也是攔不住，因為城外的建奴并沒有受到大火影響，可以從數(shù)里長的城墻同時發(fā)起進攻。

    就在鐵柱等鄉(xiāng)勇反撲何洛會率領(lǐng)的白甲兵時，一個接一個建奴順著飛索攀上外城墻。

    這些建奴甫一上來便站在垛堞之上挽弓放箭，伴隨著梆梆梆的弓弦震動聲，一支接一支的重箭射向背身作戰(zhàn)的明軍鄉(xiāng)勇。

    毫無防備的鄉(xiāng)勇瞬間倒下幾個。

    當(dāng)即有鄉(xiāng)勇怒吼起來：“柱子哥，城外的建奴上來了！”

    “啥？”鐵柱愣了一下，隨即又歇斯底里的怒吼起來，“小九，你帶一半的人手去攔住他們，把他們趕下城去，快！”

    這是鐵柱今天犯下的第二個錯誤。

    第一個錯誤是忽略了對城外建奴的警戒。

    第二個錯誤就是不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分兵。

    這時候如果將所有人手全都收縮到階梯，那么就是拿人命堵，也能堵住這條唯一的生命通道，多鐸他們不能及時上到城頭，就必死。

    因為這時候，西城門口已經(jīng)完全化為火海。

    多鐸他們在城樓下已經(jīng)被燙得快要喘不過氣。

    然而歷史沒有如果，鐵柱到底只是個鄉(xiāng)勇隊長。

    分出去的一百多個鄉(xiāng)勇很快就遭到建奴重箭射殺。

    堵在階梯上的百來個鄉(xiāng)勇也在建奴的兩面夾擊之下全軍覆滅。

    搶在多鐸和進城的幾百個建奴被炙烤得窒息之前，何洛會和攀墻支援上來的建奴終于打通那條唯一的生命通道。

    “主子，階梯打通了！快上來啊！”

    何洛會忍著撲面的熱浪，攀在女墻上沖下方怒吼。

    “王爺，路打通了，我們可以走了！”侯方域和范承謨喜極而泣。

    “快走，離開這鬼地方！”多鐸解下腰間的羊皮囊，先將一整囊的水澆在大氅上，然后將濡濕了的大氅往身上一裹，就低頭從城門洞里沖出去。

    結(jié)果一腳踩到城門洞外的青磚地面，就聽到滋的一聲。

    急低頭看時，便吃驚的看到腳下的皮靴竟然冒出了青煙。

    敢情城門口附近的青磚地面已被大火炙烤得滾湯甚至發(fā)紅。

    再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原本守在城門洞外的幾百個旗丁大多倒在地上。

    看到這，多鐸心疼得直哆嗦，這幾百個旗丁可不是從鑲黃旗轉(zhuǎn)過來的那幾個牛錄，而是老汗給他的遺產(chǎn)，是真正的鑲白旗精銳。

    這些鑲白旗精銳也履行了他們的職責(zé)。

    直到死，他們都死死的守護在城門洞外。

    他們寧可自己被活活的烤死，也要誓死守護多鐸。

    不像侯方域、范承謨這兩個狗奴才躲進城門洞里。

    但現(xiàn)在顯然不是心疼的時候，現(xiàn)在還是逃命要緊。

    多鐸的腳下沒有片刻的停留，踩著已經(jīng)guntang的階梯快速上到城頭，又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城墻的另外一側(cè)。

    直到這時候，熱意終于稍緩，多鐸也終于緩過氣。

    再回頭看時，但只見整個西城已經(jīng)完全陷入大火，只看這個火勢，就知道此前進城的正白旗的那個甲喇就已經(jīng)十死無生。

    還有正白旗的固山額真阿山，肯定也是有死無生。

    看著這漫天大火，多鐸忽然之間就失聲痛哭起來。

    老奴死的時候多鐸還只有十四歲，但是他沒有哭。

    在老奴戰(zhàn)歿之后，大妃阿巴亥也就是多鐸的生母在四大貝勒逼迫下以身殉葬，多鐸從此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他還是沒有哭。

    因為他把老奴的一句話記在了心里。

    女真的漢子生來只能流血，不能流淚。

    可是今天，看著陷入滔天大火的山陽，想起被閻應(yīng)元一把火燒為灰盡的鑲白旗精銳，想起被被一起燒死的正白旗精銳，再想起此前一個多月間被閻應(yīng)元燒死的那幾千八旗精銳，多鐸卻禁不住悲從中來，再難控制自己情緒。

    “主子節(jié)哀。”何洛會等八旗貴族也是跟著落淚。

    侯方域覺得有必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悲痛，當(dāng)即也是捶胸頓足的失聲慟哭起來，那家伙哭得比多鐸還傷心，就跟死了自己的親爹似的。

    然而聽到侯方域的哭聲之后，多鐸卻突然不哭了。

    盯著侯方域，多鐸眸子里突然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冒襄已經(jīng)被多鐸親手給錘死，但是他仍舊未消心頭之恨。

    于是就把滿腔的仇恨轉(zhuǎn)移到侯方域頭上，這下侯方域倒了血霉。

    “都是你這狗奴才！”多鐸刷的展開馬鞭，咬牙切齒的低聲嘶吼道，“這一切都是你這個狗奴才害的，打死你這個狗奴才，打死你這個狗奴才！”

    伴隨著多鐸的嘶吼，皮鞭噼頭蓋臉的抽向侯方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