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昭告天下
四位宰輔正在議事時,兵部尚書呂大器跟通政使劉士禎便前后腳闖進來,而且兩個人看上去都是一臉激動的樣子。 史可法是一個老好人,心中不快也不會說出來。 但是高弘圖眼里就揉不得沙子,當即就發作道:“大司馬,還有楊通政,沒見我等正與首輔議事?你們就闖進來。” 姜曰廣也是怫然作色:“不成體統。” “是,下官莽撞,還請諸位閣老大人有大量。” 呂大器和劉士禎嘴上認錯,心下卻不以為意,旋即又說道:“不過下官等之所以擅闖內閣是因為有天大喜事。” “有天大喜事?何事?” 史可法聞言神情微動,心下隱約有所猜測,但又覺得不可能。 高弘圖更是直接訓斥:“國事困頓至此,糟心事倒是有一大堆,哪來什么喜事?” 姜曰廣更是準備起身趕人,然而就在這時候,通政使劉士禎卻以雙手捧出一幅黃綾卷軸鄭重的交于史可法。 呂大器強忍著才沒說出來。 說出來就沒有那個效果了。 得讓四位閣老自己看到這個好消息才有意思。 他們很想看看,當四位閣老看到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時會有什么反應?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高興得手舞足蹈、忘乎所以? 史可法接過黃綾卷軸緩緩展開。 先是掃了一眼,隨即便輕咦一聲。 然后史可法整個人便僵立在原地。 次輔高弘圖見狀便下意識湊上前也掃了一眼。 “啊?”隨即高弘圖大叫一聲也僵立在原地,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 姜曰廣心說這兩位怎么了?當下也走了兩步湊上前觀看,結果一看之下也是呀的一聲愣在了原地,好半天都不見動靜。 解學龍這下也是沉不住氣,也走到對過來看。 “噫,贏了!”解學龍看完拍手,結果一口痰沒有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呂大器和劉士禎原本只是想看一下四位閣老的反應,看到解學龍因為心情太過激動居然暈厥過去,頓時間就嚇了一跳。 “快來人哪,解閣老的臆癥犯了。” 內閣的兩個書吏還有解學龍的老仆聞訊入內。 先將解學龍扶起,又是舒胸拍背,又是送茶,忙活半天解學龍才終于緩過來,站起身與史可法四人相對,不禁又是老淚縱橫。 “我們贏了!”解學龍抹著眼淚道。 “嗯,贏了。”姜曰廣也是熱淚盈眶。 “五十年了,大明終于贏了建奴一回!”高弘圖不禁也感慨萬千。 大明自有東事以來,雖然偶爾也會有捷報傳回來,比如寧遠大捷,也曾有過斬首二百余級的戰績,但這跟此次的夏鎮大捷顯然不能相提并論。 此次夏鎮大捷,斬首真奴的首級就超過了三千顆! 此外斬首八旗漢軍、叛軍以及漢人包衣六千余級,還俘虜了一千多個漢軍、降卒以及包衣什么的,這真是自有東事以來的最大捷,沒有之一! 史可法他們倒是沒有懷疑過這個戰果會不會造假? 崇禎雖然剛愎自用,刻薄寡恩,但是從來沒有說過謊。 何況塘報上還有右僉都御史兼徐州屯田御史堵胤嘉的署名。 對于堵胤嘉的人品,史可法他們是絕對信得過的,這絕不是一個為了諛上而甘愿舍棄節cao的幸臣,所以說這個戰果是絕對可信的。 “快!”史可法抹了把眼淚,急切的道。 “著兵部立刻派員抄錄塘報,昭告天下!” “是。”呂大器拱手揖了一揖,轉身匆匆離去。 很快,夏鎮大捷的消息便如旋風般傳遍南京內外。 鄭森從老師錢謙益那里回國子監,經過集賢門時,發現右側的告示欄前擠滿了人,而且外三層里三層全是人,擠得水泄不通。 這是什么情況?月考不是已經考過了嗎? 難道說又有哪位同窗寫出了一篇好文章? 可是也不對啊,好文章也沒有這么多人看吧? 就在鄭森一頭霧水之時,又有一群書生聞風而來。 其中有一個鄭森的同寢,當即攔住問道:“同人兄,出何事了?” “大木兄,你不知道嗎?”那同窗訝然,“有大事,圣上親率十鎮邊軍在徐州一戰擊滅建奴南侵大軍,斬首九千級!生俘一千余人!” “啊?”鄭森瞬間感覺一股熱血直沖腦際。 “不過此事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所以得親眼見過塘報才行。”那同窗說完便以蠻力分開擋在面前的同窗往里邊擠,告示欄前頓時亂成一團。 “欸欸,別擠,你誰啊,上來就擠。” …… 與此同時,在北京的睿親王府。 拜音圖在多爾袞面前長跪不起。 “拜音圖,你可真行。”多爾袞幽幽說道,“你可真行啊。” 拜音圖也沒有多解釋,只是以額頭搶地長跪在多爾袞面前。 多爾袞扳著手指計算:“也就是說你此次山東之行,一共損失了鑲黃旗的十個牛錄,其中甚至包括一個甲喇章京,還有正黃旗漢軍的十個牛錄,其中甚至包括固山額真祖澤潤、梅勒章京耿繼茂,此外還有高第的三千降軍以及三千包衣,哦還有,王鰲永。” “還損失了水師的100多艘漕船,鑲黃旗的120輛楯車,正黃旗漢軍的120偏廂車以及30門車載一號佛郎機炮。” “還有兩萬石軍糧以及九千斤火藥。” “再還有你們這一路上搶來的財物。” “這些財物保守估計都有50萬兩吧?” “拜音圖,你自己說吧,我該怎么處置你?” 多爾袞說完之后俯下身,目光如鷹隼般盯著拜音圖。 拜音圖卻是從始至終沒有吭一聲,仗打成這副卵樣,他真是沒臉替自己辯解,總之無論多爾袞怎么處理他,他都沒一句怨言。 “把他帶下去,關起來。”多爾袞最終也沒有下殺手。 拜音圖畢竟是鑲黃旗的固山額真,就算真要明正典刑,也得征得大玉兒同意,大玉兒的面子還是必須給的。 兩個侍衛帶走了拜音圖。 多爾袞又對著外面喝道:“帶鰲拜。” “奴才鰲拜,參見主子。”鰲拜一撣衣袖打了一個千。 那天突圍時,鰲拜只是力竭昏厥了,其實并沒有受傷。 后來遭到夷丁一路追殺,要不是有鰲拜和雅布蘭護衛,拜音圖估計都回不來。 “免了。”多爾袞一抬手,盯著鰲拜眼睛說道,“鰲拜,這一仗究竟怎么敗的,你原原本本的說給本王聽。” “嗻。”鰲拜并沒有隱瞞,從他們進入到山東,再到兵分兩路,再到他兵敗安山鎮,再到拜音圖率兵南下去替他報仇,再到進入徐州地界,再到夏鎮大戰,鰲拜足足講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終于講完,還重點說明了明軍在夏鎮的防線。 “攝政王,明軍在夏鎮修的陣圖真的十分厲害。” “奴才懷疑那很可能就是失傳了上千年的八陣圖。” “八陣圖?我看你的腦袋像八陣圖!”多爾袞沒好氣道,“滾吧。” 鰲拜雖然也同樣吃了敗仗,可他畢竟不是這一路的主將,他也沒有臨陣脫逃,所以就算追究責任也追究不到他的頭上。 打發走鰲拜,多爾袞又問洪承疇等三個鐵桿漢jian:“你們怎么看?” 范文程和寧完我便立刻把目光轉向洪承疇,說到出謀劃策他們還能說道說道,可是涉及行軍布陣和打仗,兩人綁一塊也及不上洪承疇。 洪承疇說道:“聽完鰲拜剛才所說,臣覺得拜音圖是敗在太輕敵,孫子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然而拜音圖率軍到達夏鎮后,不僅不知道明軍的確切兵力數量,甚至連明軍主將是誰都沒有搞清楚,最后大舉出擊之時,拜音圖也只留了少量的機動兵力,結果就給了明軍可趁之機,他連續犯下了兩個兵家大忌,這才有了此次大敗。” “言之有理。”多爾袞欣然點頭道,“先生所言,與本王不謀而合。” “原來如此。”范文程恍然點頭道,“這樣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是啊,這才說得通。”寧完我道,“若非如此,懦弱又畏我大清兵如虎的明軍又怎么可能打敗拜音圖的一萬大軍。” 兩個鐵桿漢jian聞言不由得松口氣。 差點就以為明軍真的今非昔比呢。 多爾袞又道:“就是說,這只是一次意外。” “是的,只是一次意外,不過明軍在夏鎮構筑的銃臺卻是不可小覷。” 洪承疇話鋒一轉又道:“營造夏鎮防線的明軍主將可謂深諳明軍弱點,他把原本是一個整體的防線分割成為一個個獨立的銃臺,就最大程度的給明軍提供了庇護,使得明軍不會因為一點被突破就全線崩潰,這就極大的強化了明軍的信心士氣及防御韌性,攝政王,這真是一個絕妙的構想,很厲害!” “哦,是嗎?真有你說的這么玄妙?” 多爾袞卻是將信將疑,心說不過就是幾百個西洋銃臺,且還是夯土的,將八旗漢軍的紅夷大炮調上去轟上幾炮不就土崩瓦解了? 不過,多爾袞并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范文程又問:“攝政王,左懋泰還要去南京嗎?” “當然得去。”多爾袞不假思索的道,“還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