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君子協定
大順軍營。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李巖問道:“現在應該過丑正了吧?” 李年答道:“具體什么時辰不清楚,但是丑正肯定過了。” 正說話間,李牟匆匆走進來報告道:“兄長,之前有幾個明軍帶著不少牛羊rou,過河進了關寧軍大營。” “意料之中,不過這沒有用。”李巖搖頭道。 “兩支相互喪失信任的軍隊,要想重新達成互信可沒那么容易。” 李年皺眉道:“可是兄長,眼下的局面對咱們也是十分棘手哪,要想破局可是不容易,何況咱們又不能夠長時間的在這耗下去。” “是啊。”李牟搓著雙手道,“打蒙古人吧,崇禎趁機跑了咋辦?可是打崇禎吧,又擔心會被蒙古人偷襲,就算拼著損失大半人馬把明軍和蒙古人先后打殘,白河對岸還有吳三桂的一千關寧軍鐵騎,還真是麻煩啊。” 李年攤手道:“現在的局面是誰也不敢先動。” 李巖也是眉頭緊鎖,眼下這種局面他也沒有太好的破局法子。 猶豫了片刻,李巖最終說道:“這樣,我去會會關寧軍的主將,看看有沒有可能跟他達成一個君子協定。” “找關寧軍?”李牟愕然道,“啥意思?” 李年則說道:“兄長是說跟關寧軍約定好,由我們對付蒙古人,與此同時由關寧軍攻擊明軍,然后兩家各憑本事搶奪崇禎?” “對。”李巖道,“關寧軍肯定也不想耗下去,而且這個君子協定對關寧軍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們沒理由拒絕。” “哼,崇禎老兒還真成寶貝了。”李牟哼聲道,“各家都要搶他。” 三兄弟正說話間,有侍衛進來報告:“右軍師,有位自稱是關寧軍左營副千戶的少年郎前來拜訪,說要見您。” “嘿。”李牟笑道。 “他們自己找上門來了。” 李巖卻是一擺手說道:“有請。” 稍頃,一員小將便昂然走進來。 “我乃大明薊鎮左營副千戶胡國柱。”少年郎昂然說道,“我要見你們主帥。” “我兄長便是大順軍右軍師兼中權親軍制將軍。”李年指著李巖,沉聲問道,“你找我兄長有何事?” “你便是李巖?” 胡國柱目光轉向李巖:“我知道你,阿爸跟我提起過你。” 聽到這,李牟和李年臉上便立刻露出一副與有榮焉之色,兄長的大名已經傳到了關寧軍的耳朵里邊,他們兩人也是臉上有光。 李巖道:“姓胡?你阿爸是不是叫胡心水?” “怎么,你也聽過我阿爸的大名?”胡國柱眼睛亮起來。 “聽過,據說是個很能打的猛將。”李巖點點頭,又問道,“你阿爸讓你來,是有什么事情跟我說嗎?” 胡國柱嗯了一聲道:“我阿爸說,遲則后天早上,快則明天傍晚,察哈爾蒙古的大軍就會趕到這里,到時無論是我們關寧軍還是你們大順軍都沒有好果子吃。” 李巖道:“所以你阿爸的意思是?” 胡國柱:“我阿爸的意思就是兩家聯手,由我們關寧軍負責攻打明軍,你們負責解決拱兔部落,以你我兩家之力擊滅明軍及拱兔部落當不成問題,等到解決掉明軍及拱兔部落,我們兩家再打一仗,最終決定崇禎皇帝的歸屬。” “你們想的倒是挺美。”李年說道,“到時候你們直接帶著崇禎跑了怎么辦?我們豈不是白跑這一趟?” “就是。”李牟也說道,“聯手可以,但是得換一個打法,我們負責打明軍,拱兔部由你們負責解決,這樣還差不多。” “可以。”胡國柱很爽快的點頭道,“那就按你們說的辦。” “啊這?”李牟聞言立刻愣在那里,不是應該嚴辭拒絕嗎? 李巖瞪了李牟一眼,說道:“胡千戶,還是按你們的意思辦。” “也行,反正沒太大區別。”胡國柱一臉的沒心沒肺,又道,“明軍火器數量眾多又占據了有利地形,而且修建了護墻以及壕溝,不比拱兔部好打。” 李巖道:“那就這么說定了,動手時間約定在什么時辰?” 胡國柱道:“現在時辰差不多是丑正,就定在寅初動手吧。” “行。”李巖點頭道,“只等你們動手,我們就會跟著動手。” “你們最好搶在我們解決掉明軍之前吃掉拱兔部落的騎兵,要不然我們就直接帶著崇禎回永平了。”胡國柱拱手一揖然后轉身離開。 “嘿,入娘賊還挺狂。”李牟沒好氣道。 李年則皺著眉頭問道:“兄長,真動手?” 李巖不置可否的說道:“讓將士們做好準備。” …… 此時,朱高遠已經帶著胡心水回到明軍營中。 一直等在岸邊的王家彥等勛貴官員盡皆額首稱慶。 同時向朱高遠投來異樣目光,圣上這步險棋竟走成了! 其實來的路上,胡心水也曾經想過跳進白河逃跑,但是朱高遠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而是親自動手把他和王承恩綁在了同一匹戰馬的馬背上。 王承恩手里拿著的火把也從一支變成了兩支。 這個陣勢,胡心水直接嚇得不敢有任何異動。 甚至一路上還不停的提醒王承恩:“公公小心。” 進了白河胡心水還在提醒王承恩,唯恐不小心點著錦袍。 因為騎著戰馬,河水只淹到腰線,要是點著了還是能把上半身燒成灰。 到了白河西岸的營地,胡心水才得以把濡濕的錦袍換掉,換了身戰袍,不過新換的戰袍又是充填火藥并且浸過羊油的錦袍。 “圣上,這又是做甚?”胡心水苦著臉問道。 換上干衣袍并披掛上山文甲的朱高遠走回到胡心水跟前:“胡愛卿,對不住了,面對像你這樣的猛將,朕必須得盡可能小心。” 胡心水道:“圣上,臣既然答應了就不會逃跑。” “朕知道。”朱高遠道,“但是朕還是希望能上一道保險。” 胡心水便不再多說什么,因為他知道無論說什么都沒用,崇禎的多疑可謂是世人皆知,不過身上穿了這么一件浸過羊油又充填了火藥的錦袍,逃跑就別想了。 真要敢跑,一支火箭就能把他送走。 朱高遠又對王承恩說道:“王大伴,去把火槍手都召集過來。” “老奴遵旨。”王承恩答應了一聲,轉身去前面營地中召集火槍手。 目送王承恩的身影走遠,高起潛覺得機會到了,當即一臉諂媚的說:“萬歲爺,您萬金之軀就不要親冒矢石了,就讓老奴代您指揮這一仗。” 高起潛嘴上這么說,心下卻暗忖道,萬歲爺你在深宮之中長大知道啥是打仗不?別等會火槍手放銃時把你嚇著。 “你來代朕指揮啊?”朱高遠笑呵呵看著高起潛。 高起潛剛想說這等小事有老奴足矣,結果朱高遠的下一句話卻險些沒把他嚇死。 只見朱高遠的笑臉瞬間板下來,語氣森冷的說道:“仗你來代朕指揮,皇帝要不要也由你來代朕當啊?高大伴?” “萬歲爺!”高起潛噗嗵跪下。 “萬歲爺要這么說,老奴就只有去死。” “怎么?”朱高遠冷哼一聲道,“拿死來逼朕?” “不是,老奴不敢,老奴不是這意思。”高起潛這下真要哭了,不是,幾天不見萬歲爺怎么變得這么難伺候了? 以前可是他說什么,萬歲爺就信什么。 看著叩頭如搗蒜的高起潛,朱高遠的眼神更加陰冷。 甲申國難,殉國的官員士子數以千計,死節的勛貴也不在少數,唯獨口口聲聲以皇帝家奴自居的太監,就只有王承恩一個自殺。 大明國事,一壞在東林黨,二就壞在這些太監身上! 比如說眼前這位,高起潛,大明朝倒數第二根棟梁,盧象升公,就是被這個閹豎給拆掉的,要不是時機不對,朱高遠早就下令把高起潛活剮掉。 朱高遠冷冷的道:“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高起潛跪地泣道:“老奴沒有別的意思,只想替圣上去死。” “想要替朕去死?”朱高遠呵呵一笑說,“會有這個機會的。” 看到朱高遠笑了,高起潛暗暗松了口氣,雖然不知道這次是為什么觸怒的萬歲爺,但是至少危機暫時解除了。 王承恩很快就帶著三百多名火槍手過來。 幾仗下來,火槍數量有所減少,但是總共仍還有三百多把。 “所有人。”朱高遠走到火槍手的隊列前,沉聲道,“把鉛彈都擺地上。” 三百多名火槍手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將身上裝有鉛彈的革囊摘下來再擺在地上。 “好!”朱高遠欣然點頭,又道,“呆會兩軍交戰時,你們只管往銃膛里正常裝藥,然后正常放銃,就當成是裝了鉛彈。” “啊?”火槍手們面面相覷。 那不成放空銃了嗎?殺不了人。 朱高遠卻已經把目光轉向胡心水。 “胡愛卿,你也派個夷丁回去告訴令郎,待會兩軍交戰時,把重箭的箭頭都摘掉,長矛的柔頭都裹住,每當這邊有銃光閃耀,就趕緊躺幾個裝裝樣子。” 胡心水示意隨行的一個夷丁過來,重新復述一遍。 那個夷丁連連點頭,又趁著夜幕返回到白河東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