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把黑蓮花徒弟踢出師門了嗎 第155節(jié)
廢墟壓著什么生物,漆黑縫隙里不斷冒出污血。 污血從廢墟暈染開來,越來越淡,淡到江懷玉身邊已經(jīng)只剩下薄薄一層紅。 江懷玉有些喘不過氣,他不斷給自己念沒事、沒事、沒事……淌著殷紅血水,向前走。 傘骨陡然展開彎曲到破裂的身軀,像是一只被擰斷骨頭的龍,鋒利的尖端勾住江懷玉衣袖,不讓江懷玉往前。 然而,傘骨尖端勾破江懷玉暗紅衣袍下擺,仍沒勾住他,只能悲鳴一聲,目睹江懷玉一步步淌向殿中累積起來的廢墟。 江懷玉走到廢墟旁,血腥味變得濃郁,他攥緊雙手,劍氣由心而出,掃開廢墟。 掃開的瞬間,江懷玉全身力氣被抽空,心口發(fā)痛,跪倒在血水中。 廢墟之下是條黑龍。 黑龍渾身都是傷,鱗片大片跌落,露出血rou和森然白骨。它龍尾斷裂,龍心被剜去,紅得發(fā)黑的血從心口流出,一滴接著一滴,快速往血水中滴…… 江懷玉從來不知道血會這么稠黏,像一堆化不開的爛泥。 他抖著手,忍著心口痛,想要堵住從黑龍心口流出的黑血,可是怎么也堵不住,血糊住了他手,也糊住了他視線。 所有聲音遠去,江懷玉宛如失去所有方向,眼淚順著臉頰滾落在血水中,將濃郁的血水砸出一個淡點。 淡點砸出幾息,飛快融進周圍血水,變濃。 變濃瞬間,又是數(shù)滴guntang眼淚砸落,沖淡。 江懷玉捂著黑龍心口周圍的黑血,顫著唇喊:“謝眠,你醒醒。” 黑龍蜷曲著身軀,橫在殿中,一動不動。 江懷玉又喊了聲,醒醒。謝眠依舊不理他。 江懷玉得不到回復,情緒崩潰到極點,他跌跌撞撞站起,站起沒走兩步,心口絞痛,驟然倒在血水中。 烏發(fā)全部被浸濕,江懷玉擦掉眼淚,擦得滿臉是血,他撐起身體,跪走了兩步,來到黑龍龍頭前,祭出霜寒劍,對準黑龍閉上的眼睛。 “你再不醒,為師現(xiàn)在就給你一劍!” 江懷玉握緊霜寒劍,一劍刺向黑龍眼睛。 即將刺到黑龍眼睛時, “哐——”一聲,江懷玉手松開,霜寒劍落在地面。 江懷玉泣不成聲,他抱住黑龍,聲音顫抖:“你醒醒,混賬東西,醒醒,我讓你死了嗎?!” 很冷,是已經(jīng)冷透了的寒。 江懷玉被冷得全身難受,他越發(fā)抱緊了黑龍,一遍遍道:“我讓你死了嗎?我讓你死了嗎?我讓你死了嗎……” 重復了十來遍后,江懷玉幾乎不會說這幾個字,他哆嗦著放輕了聲音,像是很多年前,哄與他鬧脾氣的少年謝眠。 “你不是說要與為師結(jié)為道侶嗎?為師答應(yīng)你,你怎么弄都答應(yīng)你,隨你意。” “只要你醒過來,怎樣都行。” “你用原形親近為師,為師也不躲了,都隨你……” 江懷玉越說越亂,亂得無法連成詞句,亂得有些話反復說。 亂到最后,他氣瘋了,極端地張口咬在黑龍龍角分叉上,荒唐道:“你再不醒過來,為師就跟其他人結(jié)為道侶,當著你面嘗歡,氣死你!” 黑龍依舊一動不動,唯有污血從血口流出。 江懷玉不再說話,他看著污血,覺得自己像個笑話。低下頭,江懷玉緩緩松了幾分力度,他把頭埋在龍角盤,無聲哭泣。 心臟被剜走,魂魄也散盡,江懷玉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救回謝眠。 沒有。 什么辦法都沒有。 崩潰和絕望徹底淹沒江懷玉,江懷玉感覺指下傳來微微動靜。 他以為是謝眠轉(zhuǎn)醒,出現(xiàn)奇跡,連忙移開手指,看向黑龍。 然而,一株除花芯赤紅的黑色蓮花從黑龍頭顱浮現(xiàn)。 江懷玉腦袋一片空白,他看著盛開的黑蓮。就在江懷玉腦袋空白之時,數(shù)株黑蓮從龍身破出,快速盛放,一寸寸侵吞黑龍。 江懷玉見謝眠被侵吞,名為理智的弦崩斷,他召過霜寒劍,一劍毀掉黑蓮。 黑蓮紛紛揚揚墜入血水。 墜入血水的剎那間,黑龍徹底潰散成黑蓮,無數(shù)詭譎艷麗的黑蓮在血水中盛放,以長風過境的姿態(tài),蔓延整個玄魏宗。 趕來長明殿的玄魏宗弟子都僵在原地,看著這震撼的一幕。 “嘩啦——”一聲,黑蓮蔓延整個玄魏宗后,根莖花葉全部破碎,呼向布滿紫紋的天幕。 謝眠,你站住! 江懷玉見黑蓮破碎呼向天幕,心口絞痛,御劍想攔截,未等他攔截。 破碎的黑蓮變成黑點,在天幕一卷,消散在搖搖欲墜的天際。 不要!不許! 江懷玉喉嚨一癢,吐出口血,他怔怔看著天際,握緊霜寒劍。 “江尊者,你怎么了!” 江懷玉眼前黑了下來,他痛得無法分辨這個世界,天旋地轉(zhuǎn)一番后,松開霜寒劍,栽倒在血水中。 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他聽到耳邊傳來玄魏宗弟子的驚呼,兵荒馬亂。 …… 江懷玉再次醒來是在二師兄的住所,符無相和越沉水站在一旁,師尊易不平端坐在床邊,垂著霜睫。 “二師兄,謝眠呢?”江懷玉撐坐起,視線看向符無相。 符無相抿緊蒼白的唇,半響,說了句:“明日正午,六界就會徹底崩塌,你回現(xiàn)代吧,天道應(yīng)該給你留了道能夠返回現(xiàn)實的力量。” 江懷玉露出個艱難的笑,他明知故問,懷揣著最后希望:“二師兄,你在胡說什么,你一定有辦法救謝眠對不對?” 符無相扭過頭:“對不起。”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江懷玉笑著問,他笑著笑著就哭了出來,他低頭埋在雪色絲被中,“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易不平站起身,他看了眼符無相:“送他回去吧。” 符無相點頭,他掐訣,強行催動天道留在江懷玉身上的力量,想送江懷玉返回現(xiàn)代。 “錚——”一聲,訣崩斷了。 江懷玉抬起頭,他眼眶發(fā)紅:“我不回去。” “別鬧。”易不平彎腰,他把江懷玉攏進懷里,緩聲道,“現(xiàn)在不是鬧的時候,回去吧,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 昨日,謝眠死了,一廂情愿相信占卜結(jié)果,互相廝殺的六界發(fā)現(xiàn)天崩地裂,意識到根本沒有生機,再提不起廝殺的念頭,陷入自裁的黑暗漩渦。 不等明早徹底毀滅到來,六界已經(jīng)有一半的生靈選擇自裁。 “六界已經(jīng)沒有任何存活希望。”易不平嘆了口氣,道。 江懷玉感覺易不平冰冷的氣息帶著幾分溫暖,他咬著唇,撇開易不平,道:“我不回去。” “小師弟?你為何不愿意回去?” 越沉水皺起眉,他自從擺脫心魔后,整個人都冷了幾分,與師尊易不平氣質(zhì)越來越相似。 “江伯父江伯母都贊同你回去,就連你三師姐寧魔尊今日得知你能回去,也叫你回去。” 江懷玉沒有說話,他眼神灰暗。 他回去,帶著拋棄親人朋友的愧疚回去嗎?他做不到。 更況且,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謝眠永遠不會離開,現(xiàn)在謝眠死了,他又怎么會離開? 怎么離得開? 江懷玉慘然一笑,縮進被中,背對著易不平三人。 易不平眼神冷下,他掐訣想強行把江懷玉送回現(xiàn)代,剛才符無相掐訣,他已經(jīng)記下訣。 符無相見狀,抬手按住易不平手,強行壓下易不平的訣后,符無相看向床榻上背對著他們的江懷玉,道:“明早太陽升起前,你隨時可以用訣離開六界,太陽升起后……” 符無相沒有說了。 即便符無相不說,江懷玉也能猜出他接下來的話——太陽升起后,就徹底走不了,要留在六界一起毀滅。 江懷玉閉上眼,他側(cè)耳聽見師尊易不平三人離開房間,心里道:那就一起毀滅吧。 …… 江懷玉閉上眼的短短幾個呼吸間,眼前都是謝眠的身影,他痛得蜷曲在床榻上。 原來想念一個人是這種滋味。 謝眠在他回現(xiàn)代的那五十年是不是也是這般絕望? 江懷玉想著謝眠,意識昏昏沉沉,陷入沉睡。等他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晨。 太陽從布滿紫紋的東方升起,懸在破碎山體邊。 江懷玉抬手遮住從窗欞射進的陽光,穿衣走出房門,房門外,所有人都平靜地等著正午。 正午就是六界徹底毀滅之時。 江懷玉找到符無相,符無相面前浮現(xiàn)著黑色倒計時。 黑色倒計時時間為[03:35:25] 江懷玉走到符無相身邊,沒有說話,靜靜坐了下來。符無相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問什么,走與不走的答案顯而已知,無需再多問。 兩人一起看著黑色倒計時。 [03:34:56] [03:34:55] [03:34:54] …… [03:34: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