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來吧。”蘇詞說道。

    “是啊，來日方長。”阿衍將一杯果汁放到他面前的茶幾上，鉑金色的眼眸注視著他，眼中盛著淺淺的笑意。

    蘇詞抬眸，望進他的眼睛，清晰地從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確有些渴，但忽然不想喝果汁了。

    蘇詞一貫隨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了，很少考慮別人的想法，但面對阿衍，他遲疑地皺了下眉，又將那杯果汁推了回去。

    阿衍眨眨眼，看著他推回來的果汁，心想難道是他猜錯了？

    他沒有多想，既然蘇詞不喝，還把果汁推了回來，他便端起玻璃杯，將杯中酸甜可口的水果汁一飲而盡。

    蘇蘇給他的東西，他一向是欣然接受。

    更何況，被蘇詞這樣直勾勾地盯著，他也感覺有些口干舌燥，剛好可以掩飾一番。

    結果，當阿衍把杯中果汁喝完，剛把杯子放下，就聽青年懶散的聲音響起：“你把我的果汁喝了，我喝什么？”

    ？？

    阿衍有些迷惑地抬眸，他把果汁推給他，不就是不想喝嗎？難道他又會錯意了？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這樣想著，便準備起身再去給蘇詞倒一杯，然而下一刻，那雙玉白的手便伸過來，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領。

    被蘇詞一拉，他整個上身被迫前傾了過去。

    阿衍收勢不住，只能膝蓋上壓抵著沙發，一只手撐在沙發靠背上，而本來就坐在沙發上的蘇詞，這時候往后一靠。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姿勢也變得曖昧了起來。

    阿衍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蘇詞想干嘛，他是天生的全知者，卻唯獨蘇詞，他永遠也無法將他看透。

    他只是望著蘇詞近在咫尺的臉蛋，望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了起來。

    “蘇？”他有些發怔。

    蘇詞緊抓著阿衍的制服衣領，嘴邊帶著一絲戲謔的笑，他并不知道，此刻的他在阿衍的眼中是有多么誘人。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阿衍的唇上，輕聲說：“你喝了我的果汁，是不是應該給我一點補償？”

    蘇詞剛想說親一下，結果他剛說完“補償”兩個字，尾音才將將落下，阿衍撐著沙發的手掌便捧住了他的臉頰，同時，那熱烈的吻便落了下來。

    第211章

    阿衍忽然欺身吻過來，是蘇詞始料不及的。

    不過，這也正中他的下懷，所以在微微一怔后，他不曾推拒，沉浸在這個帶著果汁香味的吻中。

    他們吻過許多次，自第一次之后，他現在每天早上都是被阿衍吻醒的，但蘇詞并未感到厭煩。

    反而，有些不滿足。

    舌尖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蘇詞的眼神變得迷離起來，揪住阿衍衣領的手指漸漸松開，最后，改而攀上他的肩。

    青年的肩膀寬闊結實，不再是變成幼崽時羸弱瘦小的模樣，蘇詞的手掌無意識地沿著青年的肩膀往下，撫過青年肌rou鼓起的手臂、勁瘦有力的腰身……

    然后，就被青年的手掌一把抓住。

    因為經常親手處理食材，又偶爾種地干活，阿衍自己也不注意保養，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并不像蘇詞的那樣白皙光滑。

    兩人手掌肌膚相觸時傳來的些許粗糙，讓蘇詞感覺心尖有些發癢。

    他難以形容那種感覺，像是被人拿著羽毛在心頭上撓似的，想要做點什么，又有些茫然。

    這時，阿衍松開了他的唇。

    兩人鼻尖相觸，灼熱的呼吸糾纏在一起，曖昧的氣氛就似他們唇瓣間相連的晶瑩，藕斷絲連。

    阿衍握著蘇詞的手腕，將他不安分的手拉至身前，繾綣的目光與他對視著，微低頭去吻他的手掌心。

    蘇詞定定地看著他，看他一路從他的掌心化上他的指尖，柔軟的唇吻過他的指腹，溫熱的舌拂過他的指尖，最后一點一點將他的食指中指吞入……

    十指連心，感覺到青年舌尖的挑逗，蘇詞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不僅僅是口渴了。

    那日在洗手臺前的情景，浮現在蘇詞的腦海，當時那種感覺，也清晰地從他的身體深處被喚醒，并切實地反映了出來。

    蘇詞眨眨眼睛，而作為始作俑者的阿衍，則微彎起唇角，漂亮清澈的鉑金色眼眸中，盛著得逞的笑意。

    他松開蘇詞的手指，傾身在他紅潤的唇瓣上親了親，接著道：“蘇，讓我補償你好不好？”

    蘇詞白皙的皮膚已經漫上一層紅潮，他這具模仿人族創造的身體，似乎有些過分敏感了些。

    手指按住阿衍的嘴唇，那指尖上面還殘留著被含弄過的晶瑩，蘇詞什么話也沒說，阿衍望著他的眸光卻越發的深沉。

    蘇詞能察覺到身體的變化，但此刻像是喝了酒微醺的狀態，卻讓他不太想動彈。

    他剛才想要的“補償”，不過是親吻罷了，但阿衍顯然并不這樣想。

    在蘇詞發呆的時候，他周圍的景色在悄然間發生了變化。

    育崽所充滿星際時代金屬風格的建筑褪去，天花板被陰沉的天空所取代，然后，便是一片片從天空飄落下來的雪花。

    蘇詞并沒有多驚訝。

    這是阿衍創造出來的幻境，身為規則之靈，力量逐漸恢復的他，區區幻境而已，不過是信手拈來。

    蘇詞伸手去接雪，卻發現落在手心的是一片粉白色的花瓣。

    他獨自躺在白色的雪地上，阿衍不見了蹤影，只剩眼前一棵棵花瓣樹葉凋零的桃花樹，望著這幕，蘇詞感覺心口處有一些疼。

    某些塵封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令他微蹙起眉頭。

    “阿衍？”

    蘇詞坐起身，淺金色的長發散落肩頭——他恢復了金發金眸，身上也穿著遠古時期的寬大衣袍。

    這時，一道身影自他背后出現，伸出雙臂將他摟進了懷里。

    蘇詞沒有反抗，但眉心卻深深蹙起。

    “為什么？”

    蘇詞不明白阿衍選擇這里的原因，但他現在的心情非常不好，舊日時光重現眼前，那一次次離別帶來的傷痛，雖然已經愈合，卻留下了丑陋的疤。

    他不想再觸碰那些往事，對于阿衍如此窺探他的內心，也有些惱怒。

    阿衍抱著他，腦海里浮現的，卻是那個孤寂的身影獨自飲酒消愁的一幕幕，他心中疼痛，手臂便圈得更緊。

    “你那天問我，為什么不早點化形。”阿衍道。

    “所以呢？”蘇詞原本被他撩撥得意亂情迷，此刻卻有些清醒過來了。

    他待在阿衍的懷里，卻像是刺猬縮進了自己打造的殼中，語氣帶了幾分冰冷的尖銳，“你這是要彌補過去的遺憾嗎？”

    從來沒被蘇詞以這樣的態度對待過，阿衍有些難過，又有些心慌。

    盡管這些日子，他們之間在變得越來越親密，但他始終能感覺到，他們彼此間有什么東西隔著。

    阿衍也知道，他不應該這么急，他們未來有很多很多時間，他可以慢慢走進蘇詞的內心。

    但……蘇詞那天的話，卻讓他亂了心緒。

    為什么不早點化形呢？

    阿衍也時常為這件事感到懊悔，是啊，如果他能夠早點化形，蘇蘇就不用獨自承受那么多，他的性子也不會變得像現在這般冷淡。

    他誕生意識的時間很早，他親眼見過蘇詞不同的面目。

    在他最初的印象中，蘇詞的靈體還是少年的模樣，他喜歡招貓逗狗，整日里無所事事地游戲人間，雖然做了不少蠢事，但那時候的他卻是最快樂瀟灑的。

    如果那時候他就能化形……如果那時候他就可以陪伴在蘇蘇的身邊……那后來的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了？

    蘇詞不會因為經歷過太過的離別而郁郁寡歡，他不會為了避免痛苦而主動回避羈絆，更不會為了逃避那孤寂漫長的歲月而選擇長時間的沉睡。

    也就不會任由大地上的生靈，將這顆星球破壞成如今這般模樣了。

    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他又怎么可能不懊悔心痛？

    所以，為什么他沒能早點化形呢？

    蘇詞沒等到阿衍的回應，他微皺眉，伸手推開了青年的手臂，“是我之前太慣著你了。”

    他站起身，抬眸間望見那一片枯萎的桃花林，心間又是一抽。

    這太過熟悉的畫面，讓他再次想起那一個個被他送走的老友們……蘇詞不禁扯了下嘴角，能夠將幻境創造得如此還原，阿衍果真沒說謊，他之前的確一直在看著他。

    他閉了閉眼睛，剛要揮散這方幻境，卻被阿衍拉住了手，然后用力一拉。

    蘇詞一個沒站穩，又跌入了青年的懷抱里，被他緊緊抱住。

    “對不起，我沒想過要揭你的傷疤。”阿衍壓低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蘇詞抿了抿唇，別開臉去，雖然還沒有氣消，但到底沒有再掙扎。

    “我的確是想彌補過去的遺憾。”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不等蘇詞再說什么，他們周圍的景色再次發生了變化。

    只見天空中的烏云褪去，清透的陽光穿透云層灑落下來，那枯萎凋零的桃花樹，再次煥發出生機，先是枝椏上抽出嫩綠的新芽，接著一個個花苞長出，最終盛開滿樹繁花。

    就是他們坐著的雪地，積雪也悄然褪去，綠色的青草生長出來，頃刻間長滿了整片桃花林。

    蘇詞望著面前的景色變化，眼神微怔，但很快又被冷漠所取代。

    待一切變化停止，他才漠然地道：“景色變了又如何？大地回春，春暖花開，你以為這些……我做不到嗎？”

    阿衍聽著他冷漠的話語，卻敏銳地感覺到，他的態度有了一絲松動。

    他趕緊再接再厲，“你當然做得到，但是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你現在有了我。”

    蘇詞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望著面前這片桃花林，被風一吹，便有漫天的花瓣飄灑，就像下了雨一樣。

    如此美景，他的確多年沒有回想過了。

    他不禁也跟著設想，如果當初阿衍在他的身邊，會有什么樣的不同……然而，他并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