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蘇詞說著，靈識已經釋放出去。

    阿衍的確沒有看錯。

    在經過一天一夜的沉淀之后，逐漸變得清澈的河水中，可以看到三四條巴掌大的游魚在游動著。

    它們的顏色很淺，近乎于透明，如果不是陽光照射下，鱗片微微反光，還真的很難用rou眼看清楚。

    蘇詞的眼睛微微發亮，看著這幾條魚，腦海中已經浮現關于魚的108種吃法了。

    當然，這也就是想想而已，他的理智還是在的。

    這些游魚的體型沒有異化——當然也不排除這幾條魚還處于幼年期，成年之后不止這么大，但在蘇詞的感應中，這幾條魚身上的氣息還算純凈。

    這可能跟地下河沒有受到太大的污染有關，雖然紅霧侵入了土地，但顯然只在表層，至少地下河還保留著生機。

    這三四條游魚就是證明。

    因為有魚的存在，證明地下河中有它們的食物來源，可能是水草，也可能是藻類，在蘇詞引地下水灌溉河道時，它們被水流裹挾著沖了出來。

    不管怎么樣，這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蘇蘇，要把它們抓回去嗎？”大概是被蘇詞傳染了，阿衍看著那幾條魚，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好像已經開始構思它們的吃法了。

    蘇詞不由輕咳一聲，雖然他也很想把魚抓回去吃，但現在明顯還不是時候啊。

    他說道：“太小了，再養養吧。”

    阿衍想想覺得也是，才巴掌大的魚，剔除掉魚骨頭，剩下的rou肯定很少，都不夠蘇蘇塞牙縫的。

    “那我們要采取什么措施嗎？”阿衍遲疑了一下，說道，“不能讓它們跑了。”

    蘇詞和他并排蹲著，低頭打量著那幾條無知無覺的游魚，也不免糾結起來。

    最后，他搖搖頭道：“算了，等這邊環境好起來，自然會有更多的魚跑來這里休養生息的，我們不著急。”

    這些魚還可能帶來水草的種子或者藻類，藻類的繁衍很快，這里又靈氣充足，有了充足的食物供給后，就不怕這些游魚不來了。

    阿衍點點腦袋，開始憧憬起河水中游魚變多的情景了。

    那光是想想，就覺得很棒啊！

    蘇詞拿出通訊儀，給那幾條魚拍了照，算是紀念，也算是一種記錄，反正拍照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還不需要浪費魂力。

    “走了，回去吧。”

    蘇詞重新起身，臨走時看了看那株種在碎石堆中的卷柏，見它狀態良好，便放心地收回了靈識。

    阿衍戀戀不舍地從那幾條游魚身上移開視線，然后跟著蘇詞離開河岸，踏上了傳送法陣。

    這一次，為了展示他的練習成果，他拿出所剩不多的神文，催動了規則之力。

    傳送法陣中光芒亮起，將他們兩人包裹在其中，等光芒消散的時候，他們已經不見了蹤影。

    而在那河道之中，那幾條游魚依然在無憂無慮的游蕩著，它們沉沉浮浮，嘴巴一張一合，吸納著水面上的靈氣。

    明明是被水流沖到這里的，但它們半點離開的意思也沒有——那被凈化后的靈氣，不僅是對普通植物，就是對它們這些普通動物，也是有好處的。

    而在河床下方，那一條條連通著地下河的縫隙，可以看到，隨著時間推移，本來向下方流動的水，開始從下方涌了上來。

    潮漲潮落，現在開始漲潮了。

    雖然沒有新的魚苗被水流沖上來，卻有一些rou眼難辨的微小顆粒，在水流的帶動下，來到了河道中，并且被沖到了兩邊的崖壁，附著在了巖石上。

    有河水的滋養，有適宜的溫度，再加上空中不斷彌漫開來的靈氣，這些本來就在艱難環境中，依然能夠生存的微小顆粒，迅速地繁衍增殖了起來。

    不一會，這塊巖石上，已經有淺淺的綠意彌漫了開來……

    河道中發生的新變化，蘇詞和阿衍并不知道，他們此刻，已經順利地回到了育崽所。

    赤焰虎看到他們重新出現，不由站起身，朝他們迎了過來。

    在他們離開期間，冉烈并沒有閑著，他一邊聽著錄制版心法口訣，一邊對照著光幕上的文字，認真專注地背誦著。

    他其實也不知道這口訣有什么用，但他十分珍惜這個機會。

    在他過去十年的人生里，從沒有人教導過他要如何控制自己的血脈之力，而現在，終于得到了他一直渴求的東西，他自然沒有不珍惜的道理。

    而隨著他認真地在心中誦念，冉烈漸漸發現，即使只是這種不求甚解的默念，他躁動的心情，竟然就漸漸平靜了下來。

    在飼養員離開的這兩個多小時里，他的血脈之力并沒有保持穩定，但他發現，只要他默念心法口訣，保持住心緒的平靜，他就能夠維持自己的理智。

    盡管沒有辦法一下午掌控那股血脈中的力量，但這已經是一個巨大的進步了。

    冉烈欣喜萬分，自然也就更加認真。

    他現在已經能夠做到將口訣從頭到尾默讀一遍了，如果他能夠說話就好了，他相信自己，就算用語言朗讀出來，也不會再出錯了。

    而他也將那些文字和發音對照了起來，盡管依然不解其意，但只要看到文字，他就知道怎么讀了。

    見到蘇詞回來，他一時高興，便想著過來跟他分享喜悅，等到了他跟前，這才想起自己不會說話……

    小赤焰虎腳步微僵。

    蘇詞大概能明白他的想法，便伸出手，在赤焰虎毛茸茸的腦袋上揉了揉，這才說道：“要不要跟我們出去走走？”

    勞逸結合，蘇詞非常明白這個道理，從赤焰虎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他可以感受出來，在他不在的時候，冉烈并沒有偷懶。

    既然如此，稍微休息一下也沒什么。

    再次被飼養員揉了腦袋的冉烈，身體更加僵硬了，但連他自己都意外的是，他心里面似乎……

    并不介意被飼養員摸頭。

    明明在以前，如果有人敢這么冒犯他的話，他肯定已經跳起來撲向對方，給對方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讓他知道老虎頭是摸不得的！

    然而現在……

    被飼養員摸頭，冉烈發現，他不僅沒有任何抗拒情緒，甚至還想往地上一躺，露出自己柔軟的肚皮來給他摸。

    意識到這個羞恥的想法，赤焰虎的身體更加僵硬了。

    同時，冉烈的腦海中也浮現之前，自己躺在地上把肚皮露出來的樣子，他只能慶幸自己現在是獸態，所以飼養員看不到他爆紅的臉色。

    露出肚皮什么的……

    這肯定是他的獸性在作祟，這不可能是他真正的想法！

    他必須要克服自己的獸類本能！

    堂堂赤焰虎，怎么能把肚皮翻出來求撫摸呢？簡直不像話！

    這樣想著，冉烈就急忙往后退開了些，然后，他這才聽清了蘇詞的問話。

    跟他們出去走走？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看出冉烈眼底的困惑，蘇詞說道：“你去找小鹿他們玩吧。”

    冉烈想起了那天早上，出現在他房門外的七號，當然還有三號和八號，然后他便又想起怪物入侵育崽所的那個晚上……

    他其實很想知道，在他變成赤焰虎之后，那天晚上具體發生了什么。

    不過，他現在不會說話，其實也沒辦法問，而且……已經完全獸化的他，真的還可以在育崽所中行走嗎？

    冉烈以為，飼養員會一直把他關在房間里，直到他能夠恢復人類形態為止的……

    如果他以這個模樣出去外面，一旦被發現，應該會馬上被帶走吧？他不想像四號那樣，被帶去做實驗！

    “四號已經回來了。”

    能夠聽見動物心聲的蘇詞，并不需要冉烈說話，便可以知道他的意思，“而且，他現在有了一個名字，容衡。”

    接著，蘇詞繼續說道：“只要不離開育崽所，不打擾到其他人，你想要去哪里都可以。”

    冉烈一怔，忽然想起自己前來尋找飼養員的那個早上——所以他靠近門口，房門就自動打開了，并不是因為故障嗎？

    “有我在，你也不需要擔心被人看見了抓走。”

    蘇詞言盡于此，至于信不信，他就管不著了，所以他沒有再說別的，準備離開，去看看幼崽們在做什么。

    “阿衍，走吧。”

    然而，阿衍卻拒絕了他的邀請。

    “蘇蘇，我想留下來寫字。”小孩說道。

    今天早上，練習使用陣法和繪制凈水陣，幾乎將他之前準備的神文揮霍一空了，他需要趁著有時間再補充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阿衍這么自覺，蘇詞當然不會阻止。

    “嗯。”他頷首，臨走時卻又忍不住叮囑，“過猶不及，你自己看著辦吧。”

    阿衍點點小腦袋，很認真地答應了下來。

    冉烈聽見他們的對話，終究沒有跟著蘇詞出門，只是當他想要像之前一樣，默念記憶心法口訣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像之前一樣專注了。

    他總是讀了幾句，思緒就忍不住飄忽起來。

    阿衍也注意到了他的頻頻走神。

    他勾勒出一個完整的神文，落下最后一筆后，才開口道：“如果靜不下心來，那就出去走走吧，在你睡覺的這段時間，育崽所的變化挺大的。”

    冉烈聽了他的話，想了想，最后還是喵嗚一聲，關閉了光幕，接著站起身來。

    他再怎么樣，也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孩罷了，心中的好奇心，最終還是戰勝了其他。

    他很想出去看看，六號和七號怎么樣了，還有其他幼崽，當然，他還想看看阿衍口中的育崽所的新變化。

    “對了。”

    在冉烈走出房間之前，他聽到門內那道清潤平和的少年音，再次響了起來。

    “除了不能離開育崽所，不打擾別人之后，還不能破壞東西哦，尤其，是地里的植物，知道嗎？”

    明明那聲音十分平和，聽上去甚至還有幾分溫柔之感，然而，冉烈卻忽然感覺頭皮發麻，有種極致的危險自背后傳來。

    他咽了咽口水，點點老虎頭，喵嗚了一聲以做應答。

    接著，那股危險的感覺才消失不見了，就好像是他的錯覺一樣，然而冉烈知道，那根本不可能是他的錯覺。

    一號……好像很強，至少不是他能夠抗衡的。

    這個念頭升起，冉烈不敢再逗留，抬腳離開了房間。

    阿衍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而在他面前的白紙上，是一枚剛剛使用過的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