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不錯的想法，但是，我們遇到了很多困難。

    “首先，我們的陣營之中有兩種不同的想法。有人認為，對于人類，只有殘忍的警戒和懲罰才是有用的。殺戮只是一種合理的手段。還有人認為，我們應當用更加柔和的方法合理引導玩家。當然，我支持后者。

    “其次，隨著組織的擴張，聯邦知曉了我們。我們的成員都是反聯邦，反極權，反特權的。當局開始持續不斷地圍剿我們。

    “最后，菲斯特找到了我。這家伙從屬于極端激進派，他渴望建立從屬于自己的帝國，將地球和m星都囊括在內。以前他就一直渴望得到古神之子的力量，現在他已經找不到古神之子了，便盯上了我。”

    說到這里，他一點一點地將手上染血的繃帶取了下來。

    他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指都消失了。

    他道：“今日，菲斯特吃掉了我的手指，我好不容易才逃脫，在這里錄制了視頻。他還在找我。他想徹底占有我的力量。”

    他的聲音有些陰郁：“聽到了嗎，直升機的聲音。現在，房子外面盡是全副武裝的聯邦軍人，菲斯特恐怕就隱藏在附近，他在守株待兔呢。這些人都以為，今天，就是希望組織的末日。”

    他臉上的陰郁為微笑覆蓋：“不過，我怎么會讓他們得逞呢？

    “我會主動走進穿越通道——最特殊的那條——我將穿越到指定的時間和地點，重新成為嬰兒，擁有新的人生。我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祈淵在那里。或許我還能見到祂。

    “我的新名字是林浠，之所以加了三點水，是因為祈淵，祂是水淵，我是希望，水淵中的希望，便是浠。我確實希望祂忘了我，但我希望……我永遠都不要忘記祂。我希望，無論是現在的我，還是將來的我，都能夠默默地幫助祂。

    “待我成年，我將邂逅《異變》這個游戲。我將會穿越到m星，作為普通玩家探索這個星球的一切，我將親手阻止這場曠世之災。

    “待我登入游戲，才是一切的起點——你說對嗎？林浠。”

    作者有話要說：

    林希：我希望自己記住祂，所以我給自己取名為林浠。

    祈淵：我希望自己記住他，所以我還是叫祈淵。

    *

    第159章 密林深處36

    林浠看完視頻，后頸汗毛豎起，頭皮和四肢發麻。他被曾經的自己震撼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曾經的自己竟然考慮了一切，設計了一切。

    過去的他與祈淵的感情，也深深地震撼了他。

    他設計了這一切，為了再次與祈淵相見，為了與他共同實現宏大的理想。

    祈淵又何嘗不是在做相同的事情呢？

    當祈淵的一塊碎片穿越到地球時，他的本體利用托夢的形式，為碎片命名，用以紀念林希為他取的名字；

    當他的另一塊碎片成為人工智能eleven時，他的本體告訴eleven：你存在的意義，是找到他，愛上他，保護他。快去找他吧，無論要花多長時間；

    至于第三塊碎片1749，他對林希的感情已經潛藏在他的血脈之中，從嗅到林希的血液開始，他的本能便被激化了。所以他會說這樣的話：我相信，無論在哪個世界，我都會找到你，認識你，了解你1。

    林浠望著祈淵，這個瞬間，他和祈淵仿佛化為了兩顆不斷纏繞的、閃亮的星星。

    ——就算化為碎片也好。

    ——就算失去記憶也好。

    ——就算頭破血流也好。

    ——就算失去一切也好。

    ——無論在哪個時空，他們都會遇見彼此。

    ——無論在哪個時空，他們都會拯救彼此。

    ——無論在哪個時空，他們都會愛上彼此。

    ——無論在哪個時空，他們都會銘記彼此。

    不知不覺，林浠已經淚流滿面。

    祈淵的雙眼也濕潤了，他緊緊地抱著林浠，將頭埋在林浠的頸窩里。

    其他人看到他們這樣，也十分動容。

    過了好一會兒，他倆才緩了過來。

    他們緊緊地握著彼此的手，繼續梳理腦中的疑問。

    現在，一些疑問已經得到了解決，與此同時，又冒出了新的疑問。

    林浠：“我們之前很疑惑，《異變》這個游戲里有著兩種矛盾的態度，既殘酷，又友善。現在似乎有些思路了。”

    祈淵：“嗯，基金會內部本身就有著分歧，由不同的人充當系統，必然會有不同的態度。”

    米娜：“林希，無論你遇到了什么，你總是對人類抱有希望。但是組織里的人看到了太多悲劇。

    “我爸爸曾經也是一個滿懷希望的人，然而，當他因圍剿去世時，他說：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壓迫，有剝削，有侵略，有殺戮。

    “在這個扭曲的世界里，背叛者有恃無恐，弱者被敲骨吸髓，正義者無生存之地，只有惡人才能得以存活。我們對人性失去了希望，我們相信，只有‘死亡’和‘恐懼’才能起到警醒的作用。

    “可以說，《異變》問世時，游戲飽含我們對人性的憎惡和嘲諷。

    “然而，你們的行動讓我們看到了人性的希望。

    “一個無比懦弱的人，卻可以為了共同的目標，為了別的同伴做出犧牲；一個無比脆弱的人，卻會因為同伴的離去而爆發出超強的力量，從而發揮出可怕的潛力；一個自私的人，卻會將別人看得更加重要；一個渺小的人，卻能擁有無比宏大的目標，并為之付出一切——所有的這一切，都讓我們震撼，讓我們感動。

    “所以，我們改變了態度和想法。我們減少了懲戒，增加了友善的指引。”

    林浠嘆息一聲。

    他雖是游戲的創始人，卻無法控制游戲的后續發展。

    《異變》這個游戲犯的最大的錯誤，便是它將仇恨的矛頭對準了所有人，包括大量無辜者。如果《異變》能夠更理智一些，像葉予青這樣的無辜者，就不會因為游戲死去。

    祈淵問出了第二個問題：“系統曾消失過一段時間，這是為什么呢？”

    二哈：“因為菲斯特為了準確掌握你們的信息，在引誘你們前往圣殿和天使營之前，入侵了這里。菲斯特曾經吃掉過林希的手指，他的異能能夠干擾游戲的運作。”

    米娜：“正是因為菲斯特實在是太棘手，當你們去圣殿和天使營時，我們才會努力地聯系你們，為你們提供思路。”

    林浠：“原來如此。不過說起來，你們既然知道我和祈淵的身份，為什么不告訴我們呢？”

    米娜笑：“曾經的你專門叮囑過，不要提前告訴你們真相，不要區別對待你們和其他玩家。應該按照步驟，提示一些必要的節點，讓你們自行探索。人類在窮途末路之時，往往會爆發出可怕的潛力。心中若有依賴，能力反而可能被限制。

    “至于為什么現在才告訴你們，只因為我們都瞞了這么久了，告訴你們真相——已經變成了一種儀式，一種節日，直到最后關頭揭曉，果然是最棒的吧！”

    林浠：“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早晨醒來，發現自己坐在桌前，面前有著林希寫下的文字。也忘記了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便可以與他對話。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林希在極度殘酷的自然環境中吟唱詩句，在密林深處告訴了我古神到底是什么……我想知道，這一切又是如何實現的呢？”

    米娜：“我能告訴你的是，我們當初沒有計劃這樣做，畢竟這是非常難實現的。我們只能猜測，或許他在穿越的時候，將一部分意識保留在你的腦海中，當你遇到了特殊的場景，就會激活那部分意識……”

    林浠又在腦海中問了一遍。

    林希說話了。

    【林希：其實我并不知曉我為什么存在，如何存在。我知曉的事物十分有限。不過，我至少知道，我必須在條條限制中引導你，我必須保護你和祈淵。】

    【林希：而我現在已經實現了我的目標，我將消散在你的腦海中，又或者說，我將徹底成為你的一部分。】

    【林浠：謝謝你，過去的我。有了你的堅持，才有了現在的我。】

    【林希：我也該謝謝你，未來的我。因為你的存在，我的夢想總算實現了。】

    【林浠：我們的夢想。】

    【林希笑：嗯。】

    林希的聲音消散了。

    林浠看向米娜、二哈，和希望基金會的所有同事。

    他真摯地說：“我們之所以能取得勝利，多虧了默默無聞的你們。辛苦了。”

    這些人聽他這么說，瞬間飆淚。

    之前他們還特別矜持，現在已經在歡呼和擁抱了。

    米娜淚汪汪：“嗚嗚嗚林希，你跟奶奶說的一樣好！”

    “太夸張了。”林浠笑，“說起來，現在《異變》這個游戲已經實現了目標，還會繼續運營嗎？”

    米娜：“林希，既然你已經回來了，你才是我們名副其實的老板。關于這方面的問題，我們想多聽聽你的意見。”

    那之后，他們開了個小會，討論了一下游戲和基金會未來該何去何從。

    說到游戲，就需要討論異能問題了。目前古神已經將原住民的異能收回，若玩家還能獲得異能，將可能出現新的特權階層，新的剝削。所以，游戲同樣也需要收回所有異能。

    由于現在游戲的底色依然是殘酷的，應當暫時關服。未來如果能研發出足夠安全的游戲，可以再開服。《異變》或許能成為溝通地球和m星的橋梁。

    《異變》這個游戲為基金會賺到了不少錢，應該合理利用這些資源。將來，希望基金會將作為慈善機構，專門用于幫助m星窮人家的孩子。

    *

    當林浠和祈淵回到綠洲時，遠遠地，就看到兩個人拼命地朝他們跑過來。他們跑得比長尾獸還要快。

    他們一把抱住林浠，差點將林浠掀翻。

    林浠一手抱一個，懷里的兩只什么都不會說了，只會哭。

    林織只有抱著林浠的這一刻，才覺得徹底安全了。她知道哥哥談判成功了，但是她依然擔心林浠回不來。畢竟經驗告訴她，每次快樂的背后，便是意外。

    森羽只有在抱住林浠時，才終于擺脫了日日夜夜折磨他的噩夢……這些天，他沒睡過一個好覺。

    穆爾、伯莎、mary、莎莎、謝瑩瑩等等綠洲人遠遠地望著他們，淚眼朦朧。

    他們獲得了勝利，這是多么值得驕傲的事。

    但是，勝利之下埋藏著數不清的尸骨……

    數不清的，無辜者的尸骨。

    死去的人無法復生了。

    .

    玩家們一起回到了地球。

    如今，地球遭到巨創，正是百廢俱興的時刻。

    他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公墓。

    他們身穿深色衣衫，走在山路中。

    放眼望去，是漫山遍野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