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冶：“感覺怎么樣？”

    紫宸：“刻意引起我的注意，愛耍小聰明。”

    夏元冶：“但你看起來并不討厭。”

    紫宸：“哦？”

    夏元冶：“前些天，你不是還去瞭望塔專門觀察他了嗎。沒有引起你興趣的羊羔，可不值得你浪費時間和精力啊——大忙人。”

    紫宸：“我關注他的出發點，和你是一樣的。他的情況史無前例，值得研究。”

    夏元冶：“我們說好了，他是我先發現的，可不要跟我搶人。他現在的導師是我呢。”

    紫宸：“你放心，我在伊甸待不了幾天，沒空跟你搶人。”

    夏元冶：“所以你這人真是別扭，你今天是來觀賞臺下的節目呢，還是觀賞人家小羊羔是如何費盡心思吸引你的注意的？”

    紫宸：“哼，我可沒你說的那么扭曲。”

    夏元冶：“所以你給個準話，能讓他成為牧羊人嗎？”

    紫宸：“很少看你對誰這么上心——你好像跟他說了不少有關我的事，我可最討厭引薦和暗箱cao作，你知道的。”

    夏元冶：“放心，最關鍵的我沒說。不合適的，知曉得越多，越崩潰，我可不想看到他像之前那兩個天使那樣。”

    紫宸：“呵，看來你還沒糊涂。”

    夏元冶：“行，那你看看他合不合適，我先走了。”

    紫宸：“對了，你媽讓我問你，什么時候回家一趟，一年沒回家了。”

    夏元冶：“下次過節就回啊，最近忙得焦頭爛額。”

    紫宸無語：“所以說，誰是大忙人啊？”

    夏元冶連連道“彼此彼此”，離開了。

    *

    夏元冶和紫宸的對話，清晰地在林浠的耳中響起。他們在透明結界中，林浠本應聽不到。但是小張給了林浠靈感——

    他在商城花了1.5萬買了個可以過安檢的袖珍型竊聽器，3千用于定制樣式，弄得跟夏元冶的袖扣一模一樣。這種雖然貴，可以重復利用，下次重新定制樣式即可。

    要說為什么不直接用小張那個，是因為出巢xue還需要嚴格安檢，那玩意兒帶不出來。

    他故意扯松了夏元冶的袖扣，故意讓他發現，抱怨袖扣怎么松了。

    他知道mary會隨身攜帶針線。

    他趁機將普通袖扣調換成竊聽器。

    至于為什么要給夏元冶安裝竊聽器，首先，林浠并不信任他，認為他不會把全部線索告訴一個羊羔；其次，夏元冶人脈廣，通過他可以獲得大量信息。他大概率會提前跟紫宸交談，林浠便可以通過竊聽獲取更多信息。

    當然，紫宸和夏元冶的對話還是讓他略有些意外。

    紫宸居然早就在觀察他，作為瞭望塔里的“眼”。

    果然，夏元冶給他提供的信息，并不完整。

    紫宸與天使對話，是想弄清楚，天使“適不適合”。

    曾經有兩個天使，因為“不適合”，可能釀成了大禍。

    林浠若有所思。

    .

    夏元冶離開后，mary蠢蠢欲動。

    聽到兩人對話之前，林浠可能會幫他想點辦法。而現在，他知道了談話的目的，便想著，mary要是談話失敗，也不一定是件壞事，便沒有給他意見。

    mary信心滿滿地去了，回來時眼睛都哭花了，只說審判者對每個人的態度不同，對他太冷酷無情了，不給他面子。

    莎莎嘆了一口氣，嫌棄地遞紙巾：“成為牧羊人有什么好？你個熱血傻子，干嘛把自己搞得這么累？”

    mary接過紙巾用力擤鼻涕，哭得更厲害了：“拿雙倍工資呀有什么不好！”

    莎莎嫌棄極了：“別哭了！吵死了！下次你去紫金，刷我的卡買個包，行了吧？”

    mary立馬抱住她：“果然還是丑女最好了！”

    莎莎：“你才是丑女！你個死人妖！”

    紫宸的助理朝他們走來，邀請林浠去審判者的餐桌。

    mary捂嘴：“哇，你好厲害，他居然主動邀請你！”

    莎莎：“嘖，這算好事嗎？”

    *

    終于，林浠走進了透明的結界，坐在紫宸對面，迎上了那雙紫色的義眼。

    他的糾結已經結束，都走到這一步了，他不會管前路是好是壞，想知道真相，想尋求改變，就必須站在更高的位置，他必須“適合”！

    林浠收到了祈淵的私信。

    【祈淵：遇到比較困難的問題時，用管理員的角度回答。】

    林浠的手指微微滑動。

    【林浠：感謝提醒。】

    仿生助理給林浠倒了一杯果汁。

    紫宸：“首次見面，1336。我是審判者紫宸。”

    林浠：“晚上好，審判者先生。”

    紫宸：“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你想到什么說什么。”

    林浠：“沒問題。”

    紫宸：“你的年紀？”

    林浠：“十六歲。”

    紫宸：“你從出生起，就待在伊甸學院，對嗎？”

    林浠：“是的。”

    紫宸：“談談你對神明的看法。”

    林浠：“神明是非常偉大、神圣的，有了祂們，才有了這個世界，才有了我。被選中，被奉獻給神明，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紫宸：“談談你對羊羔和天使的看法。”

    林浠：“我想羊羔和天使都有著相似性，都是為了神明而存在，為了神明可以奉獻一切。”

    紫宸：“看來早期教育已經對你產生了根深蒂固的影響，可是，1336，如果事實顛覆了你的認知，你會怎樣呢？”

    林浠：“……如何顛覆？”

    紫宸：“例如，當神已不再是神，當羊羔奉獻全部的犧牲變成了微不足道的自我滿足，當被神吞噬的行為變成了沒有價值的飛蛾撲火。”

    林浠想，這家伙果然說話很繞啊！

    突然，他靈光一現。

    或許——紫宸是在告訴他，要想成為牧羊人，就必須徹底擺脫早期洗腦的影響，能夠清醒地站在牧羊人的角度看問題——祈淵不就是這么建議的嗎？

    這點對于長期被洗腦的羊羔而言，確實無比艱難。

    但對于本來就很清醒的玩家而言，則并不算困難。

    林浠：“如果現實改變了，因循守舊已經沒有意義，我也會跟著改變我自己。作為希望成為牧羊人的天使，我會站在管理層的角度思考問題。”

    紫宸放于桌上的手指，微微滑動，輕輕敲打著桌面。

    林浠知道，自己回答對了。

    紫宸：“那好，現在你來說說，如何看待這句話，‘懲罰即關愛，無知即幸福，死亡即永生’？”

    林浠想象自己是個冷血殘酷又清醒的管理員。

    林浠：“這些看似矛盾的詞，其實有著內在的聯系。通過懲罰，讓羊羔變得更加溫馴，這是一種關愛。懺悔大會存在的意義就在于此；

    “通過思想上的控制，讓羊羔們變得無知，不知道外界如何，不知道如何反抗。安于現狀的愚蠢羊羔會更加幸福，因為對于他們而言，清醒地被屠宰，才是最大的痛苦；

    “通過告訴羊羔，死亡的彼岸是永生，我們建造了‘羔羊天國’，為他們消除恐懼，如此才能減少反抗，降低損失，維持伊甸的秩序。”

    紫宸的腳也晃起來了，他微微瞇眼，望著林浠，繼續問：“你認為這句話，在什么情況下適用？你自己愿意相信這句話嗎？”

    林浠直視他，微笑：“這句話只對獵物適用，我已經不是獵物了，當然不信。”

    紫宸微微揚眉：“哦？”

    林浠：“對我而言，懲罰和奴役別人是種快樂；理智和清醒才是一種幸福；我還年輕，不想死，至于永生在何方，或許只有新月之神才能告訴我答案——所以我會為了迎接祂，奉獻一切。”

    林浠說這段話時，帶著賭徒一般的勇氣，里面有七成是他推理出來的，三成則是靠觀察紫宸的微表情，順著他說出來的。

    還好，他賭對了。

    紫宸翹起嘴角，慢悠悠地鼓掌：“雖然你還很稚嫩，有的地方說得也不太對，但總的來說，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天使，你將能很好地適應我們的‘雙重思想’1。”

    紫宸：“所以，1336，恭喜你，從明天開始，你將成為一個二級牧羊人，我給你一級實習權限，幫助你了解伊甸的另一面。希望以后的你，也能記住剛才說的這些話。只有站到更高的地方，你才能獲得更多特權和自由，記住……”

    他站起來，湊近林浠。

    他的嗓音如同惡魔的低語：“你是踩著重重白骨，爬到更高位置上的。”

    作者有話要說：

    1“雙重思想”是《一九八四》的一個重要概念，比較經典的一句話是“自由即奴役，戰爭即和平，無知即力量”，本文的“懲罰即關愛，無知即幸福，死亡即永生”改編了這句話。

    .

    奧威爾的雙重思想，指一個人在同一人格下發自內心地同時接受兩種對立的觀念，而本文“雙重思想”的實際含義有所不同。

    *

    第65章 新月降臨22